不死藥?
於蒼聽到這話,都愣了一下。
不死……是了,好像祖龍皇帝,確實是有傳聞在追求長生不死來着。
但那不只是傳說嗎?
這麼多年了,真龍死地一直在古都附近存在着,這期間有無數人進去探險過,實力或高或低,但是都沒有一個人能找到那所謂的不死藥。
就連當初從真龍死地中取出了“燭”的帝長安,也沒有見過這玩意。
所以,早就已經默認,那不死藥只是一個傳說記載而已。
但……
於蒼看着溫陽篤定的表情,神色稍稍變換,而後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然後呢?”
溫陽卻是一愣:“然後?還有什麼然後?”
“有關我的父母,你還得到了什麼情報嗎?”
“這……”溫陽眨了眨眼,“再就……沒了。”
怎麼,這於蒼的表情不對啊。
天知道他在打聽到這個與“於蒼父母”有關的消息的時候,有多麼興奮。
在他看來,這個情報,於蒼絕對中意。
只存在於傳說中的、連祖龍皇帝都要索求的不死藥本身就分量十足,更別說,這個情報還和於蒼息息相關。
現在,自己是於蒼的線人,但是他心裡清楚,於蒼現在還沒辦法完全相信他,並且假如他沒有做出什麼功勞的話,那麼等到荒蕪教派被剿滅,於蒼沒準也不願意保他。
但是,這個消息,絕對夠格讓於蒼重視自己了!
這絕對是實打實的功勞,可以讓他洗淨禁卡師身份的那種!
但現在看來,於蒼怎麼對這個情報很不上心的樣子?
遲疑片刻,溫陽開口道:“那個……這條情報,你早就知道了嗎?”
“不是。”於蒼看着溫陽的表情,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這條情報確實很重要,不過,應該並不完整。”
“不完整?”
於蒼眼神稍眯,而後道:“關於我的父母,你還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他們是古都任鎮國的學生,再就是他們從真龍死地中帶走了不死藥……”
“……還真是符合你性格的發言。”
有關自己父母的情報,應該是當初在帝都時溫陽調查的。
那個時候的溫陽,功利心相當強。於蒼雖然和他並不熟,但畢竟也是師兄師弟的關係,會被調查一下背景再正常不過了。
而自己的背景之中,唯一值得說道的,也就是任錚了吧……所以溫陽也便只記住了這一條。
不過,那時候吳處泰的實驗室中各個都是背景渾厚之人,這種情況下溫陽也敢調查?就不怕查到什麼不該查的嗎……膽子是真大。
當然,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的溫陽經歷了這麼多,看上去要比那個時候順眼多了。
“什麼?”
“沒事。”於蒼擺了擺手,而後道,“我的父母,六年之前就已經在探索真龍死地的過程中失蹤了。”
“啊?”溫陽一怔,“那個……抱歉。”
“沒事,我很感謝你的情報。”於蒼道,“我的父母雖然失蹤,但是我有證據證明,他們都還沒有死。所以,我也一直在調查,也正是因此,我知道,你提供的情報絕對只有一部分。”
荒蕪教派行事風格多變,難以預測,假如只知道一部分情報就去行動的話,那麼很容易就被其誤導。
甚至,於蒼都懷疑是不是溫陽已經被發現了,這條信息是荒蕪教派故意藉助他的口放出來迷惑自己的。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那你還需要什麼情報?我可以幫你去收集!”
“……不必了。”於蒼擺了擺手,“做到這一點便已經足夠——記住,一定不要主動去調查這種事情。”
能夠在長生帳也混得不錯,溫陽確實是一個很精明的人,但這種精明,放在俞夫人面前那就還差得遠,頂多就只是一點小聰明。
今晚過後,他更肯定了這一點。
他敢肯定,只要溫陽興起了刻意收集情報的想法,那麼被俞夫人發現就是遲早的事。
至於溫陽的情報……確實重要,但不夠關鍵。
在聽到不死藥的時候,於蒼確實怔了一下,但旋即,更多的疑惑便填充了他的腦海。
他從任錚那裡得到的情報是……當初,是俞夫人主動將自己的父母介紹到了遠荒俱樂部之中。
所以,遠荒俱樂部,一定是對自己的父母有所圖謀的。
並且,俞夫人曾經說過,自己的父母是“知道的太多了”。
那就說明,導致自己父母失蹤的,絕對不是不死藥這麼簡單。
這個東西,更像是探索真龍死地過程中的一個意外發現……不是兩邊的主要目的,但是因爲價值很高,所以才被刻意記了下來。
正是想明白了這點,所以於蒼才並沒有表現得多麼激動。
“這……是因爲危險,還是因爲會打草驚蛇?”
“很危險,不過危險的是你。”
“這樣——我知道了。”
溫陽點頭應下。
調查都會危險嗎……看來是很重要的事情。
溫陽將這個信息記在了心裡。
他相信於蒼的判斷,但是完全不調查肯定是不可能的。
最近一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溫陽的心態也變了很多,但,他的心氣仍然沒有消磨乾淨。
相反,膽子更大了。
都變成禁卡師這種能死上一萬次的職業了,還管那麼多幹嘛?
消息,自己一定是要調查的,既然做了於蒼的線人,那肯定要拿出自己的極限!
若是於蒼在這方面有自己的佈置,自己不小心會大亂,那他肯定不敢輕舉妄動。但既然於蒼說了只有自己危險,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大不了一死!
反正,自己在做的,已經是掉腦袋的買賣了。
看到溫陽這個表情,於蒼便知道,他肯定沒將自己的話放在心上。
不過,他也沒有再多勸說。
溫陽的線人身份只有自己知道,正如他所說——溫陽暴露,危險的是他自己,牽連不到別人。
這樣想着,於蒼走到一旁,視線落在那具水晶棺材之上。
樓寒。
於蒼眼神稍眯。
從面相上看,躺在棺材裡面的這個人,確實和樓延有着幾分相似之處,不過……已經是一箇中年人了。
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樓延的兄長,反倒是像樓延的父親輩……甚至更老。
嗯,也正常。
畢竟,他們都是帝可汗的孩子。
帝可汗那近千年的生命之中,不知道有過多少個孩子。
只是恰好,近一百年帝可汗的身體不太行了,所以纔沒有多生。
由於更早的孩子都已經去世,所以,最大的樓寒,才能做這個“大哥”。
見此,溫陽也走了過來。
“我猜到你們要找樓寒,便將你帶到了這個墓室。”
“我能將樓寒帶走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要陪我演一齣戲。”溫陽道,“等會我幫你把束縛解開,然後你脅迫我……外面的岑鎮國很在意我的生命,便不會出手,還會幫你攔着外面的人,只要出了皇陵,那麼他們也沒辦法出手了。”
聞言,於蒼一笑。
“不錯的想法——不過,這不會讓你暴露嗎?”
“當然不會。”溫陽一笑,“於蒼,我瞭解你,明天你鬧出的動靜肯定非常誇張……到時候,他們都看到你的實力便能知道,我只是自不量力和你獨處一室罷了,被你制服是再正常不過的。”
“……不用了。”
“啊?”
“我的意思是,我自己掙脫就好。”
於蒼稍稍擡手,那包裹着自己雙手的血色物質便已經消融無蹤。
溫陽的臉色稍稍僵硬,而後不由得搖了搖頭:“果然,不愧是你……但岑鎮國給你設置的禁卡呢?那可是鎮國級的禁卡,你也能解掉?”
“不算難。”於蒼一笑,“這也更真實,不是嗎?”
“……我知道了。”溫陽深吸一口氣。
那可是禁卡……還是出自一個鎮國級禁卡師的禁卡!
好吧,畢竟是於蒼。
溫陽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那樣也好,我能省不少力氣。”
於蒼點點頭。
他再次看向樓寒,沒說什麼,一揮手,便將降輦之地中的樓延放了出來。
“老師?這裡是……”
墓室中的光線十分昏暗,驟然來到這樣的地方,樓延的眼神不由得稍稍眯起,他正要疑惑開口詢問,便忽然看到了躺在棺材裡的樓寒。
他臉色一喜:“大哥……誒?!”
而後眼睛睜大,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大哥,你怎麼死了?!”
溫陽:“……額,他沒死,只是被封印在棺材裡而已……嗯,打開蓋子就能活過來了。”
“這、這樣嗎?”
樓延轉頭看向於蒼,在得到於蒼肯定的答覆之後,這才心中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老師,謝謝您!我和大哥都不會忘記您的恩情的!”
“說起來,你們知道樓寒爲什麼被封印在這個地方嗎?”
於蒼:“不知道。”
“嘿嘿,我知道——在獵族這些天,我可收集了不少情報。”溫陽一笑,他走上前,摸了摸外面的棺槨,“說起來,這樓寒的膽略也非比尋常——不知道你們發現了沒,長生當年開闢長生帳,只不過是爲了圈養這帳中的百姓罷了。”
於蒼點頭:“很明顯。”
長生帳裡的人,和當初牧都外的蜃境牧原之中,那些流羽幻稚,也沒有多大差別。
早晚,要變成法身,化作佛國的養料的。
“所以,其實長生九帳之中,前八帳根本無關緊要,只有第一帳、大王庭,纔是長生座下,金玉天國。換言之,另外八帳裡的人,都只是消耗品,到了關鍵時候,隨時都能……獻祭!”
這話一出,樓延還沒什麼反應,但是於蒼的眼神卻猛地收縮。
他擡起頭,看向溫陽,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麼:“你是說……”
“沒錯……樓家王室之中,速來有一種秘法。只需要催動,便能直接毀滅掉前八帳,進而直接將其中的所有生靈都化作養分!”
“啊?”樓延長大了嘴巴,“還有這種事……”
而於蒼已經皺起眉,他的眼神落在冰棺之中的樓延臉上。
此時,這個中年人正緊閉雙眼,陷入沉睡,渾然不知外面正在談論這些。
於蒼心中知道,既然溫陽在這個時候說起這件事,那邊說明——
“所以,樓寒啓動了這個秘法。”溫陽直接道,“他不滿意薩絕獨斷長生帳、引入荒蕪教派已經很久了,他認爲,無論是長生帳還是大王庭,都只能姓樓,所以……
“他便打算獻祭其他八帳,藉助此等力量一舉突破神話,而後將荒蕪教派和薩絕一口氣全都消滅!”
……
“不可能!”
於蒼和溫陽順着聲音望去,便看到……
樓延一巴掌拍在了棺槨的邊緣,眼睛死死盯着溫陽。
“大哥他一向愛民如子,怎麼可能這麼做?”
那可是……那可是……整整八方世界的、活生生的生命啊!
其中的無辜百姓,恐怕要數以億計!
“我小時候,大哥經常和我說,要我關愛長生帳中的子民,要我在將來做一個好可汗……這樣的大哥,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樓延的表情很激動。
長生帳中,肯對他真心好的人,沒有幾個。
除了樓寒,怕是一個都找不出。
在他這裡,樓寒一隻是一個頂好的好人,甚至他覺得,樓寒比自己都有資格做這個繼任者!
要是大哥當上了可汗,那麼一定會將長生帳治理得好好的。
但現在,從溫陽嘴裡吐出的話,毫無疑問是將這個形象完全撕破了。
“……”溫陽沉默片刻。
這個小孩,剛纔喊於蒼老師,喊樓寒大哥。
嗯……
真不愧是於蒼呢。
自己還在爲了一點點禁卡師的支持而要死要活,於蒼已經將未來的長生帳可汗收入麾下了。
牛的。
看到他溫陽便知道,於蒼肯定是對靈光山頂的力量有點想法。
所以,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
“不然你以爲爲什麼,樓寒會被封印在這裡,連清醒都不允許?”
“你……”
“因爲他的秘法已經完成了大部分的準備工作,其他八帳的相關圖騰都已經被陸續啓動,幾乎已經到了最後的步驟。你是樓延對吧?我聽過你,你以爲,只是偷聽了薩絕兩句無關痛癢的對話,便能讓薩絕下定決心對樓家出手嗎?
“長生也姓樓!他現在還得靠着長生的力量招搖撞騙呢,纔不會在這個時候對樓家血脈痛下殺手,以免觸發了什麼長生留下的禁制!甚至若非樓寒同時站在了薩絕和荒蕪教派兩方的對立面,沒有人會把事情做到這個地步。”
樓延:“……”
“何況,我也去其他八帳看過那圖騰……絕對是這個作用,假不了。”
“怎麼……會……”
樓延的眼神頓時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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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子彷彿失去了力量一般,後退幾步,坐在了地上。
大哥……是這種人?
一旁,於蒼眼神閃爍。
原來如此,長生帳,還有這種後手。
他看着冰棺之中安詳沉睡的樓寒。
很難想象,這個眉宇間帶着正氣的中年人,會親手定下了如此殘忍的計劃。
思索片刻。
“樓延,無需傷心。”於蒼道,“這是你兄長選擇的救國道路,國之大事,本就容不下軟弱。假如你不認可、不同意,那便用你自己的道路,取代他。”
樓延:“……”
他沉默了很久。
他的拳頭已經在不知覺中緊緊捏起。
這一刻,他的眼中似乎多了什麼東西。
“我知道了,老師。”
“還需要我將樓寒帶走嗎?”
“……不了。”
樓延從地上站起身,他走到棺槨之前,看着其中平靜躺着的樓寒,臉色十分複雜。
他相信,重新甦醒的樓寒,一定還會像以前一樣,事事都站在自己面前、保護自己。
但,長生帳中最需要保護的,不是他。
現在,樓寒已經變成了一個危險的人……誰都不知道那種秘法的啓動方法是什麼,萬一只需要樓寒的心念一動——
所以,爲了所有人考慮,現在的樓寒,不能醒。
“老師,假如可以的話……讓大哥他,在這裡多睡一會吧。”
說完這句話,樓延像是心中卸下了什麼東西一般。
“當然,要是老師您有別的計劃,那可以不用管我……我都沒有意見。”
見此,於蒼露出了一抹笑意:“我和你是一樣的想法。”
不管怎麼說,一次性獻祭那麼多人都太挑戰人的神經了。
保險起見,樓寒還是就呆在這棺材裡面吧。
而一旁,溫陽的臉色沒有什麼意外。
他就猜到,於蒼會這麼選。
誠然,樓寒口中對於長生帳的信息很重要,但是這個人,還是太危險了。
就算溫陽現在成了禁卡師,一些道德已經逐漸模糊,但是仍然對他這種行爲有些心底發毛。
“於蒼,沒關係——不要忘了,我這裡也有不少情報的。”溫陽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可不要小看我的情報網啊……想問什麼,直接來吧!”
……
金玉大殿
這一次,薩絕並沒有只是站着,而是……真正的,坐在了金王座之中。
而後,便能夠看到……那金色的王座,竟然彷彿活過來了一樣,構成王座表面的金子中延伸出了成千上萬條金色的絲線,沿着薩絕的皮膚一路向上生長……彷彿一顆巨樹,在散步它的根系!
“呃啊……啊!”
薩絕猛地擡手,強行將胳膊從金王座上擡了起來,頓時,無數金色絲線被強行扯斷,但還有零星的幾根絲線藕斷絲連,扯不乾淨。
他又用同樣的方法,強行扯斷了另一邊,而後,終於可以稍微鬆一口氣了。
“真該死……”
薩絕在王座上大口喘着粗氣。
“皇陵那邊……動靜怎麼會這麼大?”
佛國出現了一個漏洞,他定然不能坐視不理。
帝可汗在沉睡,他便是整個長生帳中,唯一能修復佛國的人。
但,他一直以來的權限都是借用,戰鬥還可以,放在這裡……就夠嗆了。
唯一的辦法,便只能是他坐上金王座!
他渴望這一刻已經很久了,私下裡不知道多少次喚醒過坐在上面,接受萬民朝拜,但他知道,這金王座,不是向左就能坐的。
假如沒有樓家血脈,那隻要膽敢坐在上面,那便相當於整個佛國都壓在了你的身上,頃刻之間,自己的身體便會直接“金身化”,而後被佛國的重量擠進王座之中,成爲王座的一部分。
但還好……多年佈置,他已經有了坐在上面的資格……雖然,只能是一小會。
“還不是時候……不是時候……”
薩絕的呼吸逐漸平緩了下來。
“皇陵那邊出了變故……算算時間,樓寒應該被救出來了吧……於蒼身邊的隱藏力量和荒蕪教派的人交手,竟然能將佛國都打出一個窟窿……這種力量,至少也是神話鎮國。
“但,奇怪,我怎麼沒有感知到神話魂卡的氣息?”
他暗中思忖。
炎國那幾件神話魂卡,只要出現,他肯定認得出。
隱藏的太好?還是……
他篤定於蒼今晚會去皇陵,不是因爲做出了什麼引導,而是因爲於蒼也沒別的地方能去了。
可疑又有價值的地方,也就剩下這裡了。
於蒼必然不會老老實實呆在驛站,所以無需多言。
讓於蒼和荒蕪教派那羣瘋子打一打,他則坐山觀虎鬥,完美。
雖然戰況出乎了他的預料,但還好,沒有超出他的掌控。
至於樓寒……哼,那傢伙想借助其他八帳的力量殺死自己,但殊不知,自己也想利用他開啓那個秘法,好藉助那些力量,登上更高的境界。
只是,樓寒太心急了,想要在自己沒準備好接受力量的時候就開始,所以才被自己關了起來。
今晚就正好,藉助於蒼的手,將樓寒放出來。
他相信,樓寒這種能讓長生帳亂起來的人,於蒼肯定不會錯過的。
只是……呃?
薩絕忽然睜大了眼。
他怔怔低頭,看着貫穿了自己胸口的那道金色的長矛。
而後又擡起頭,看着出現在金玉大殿門口的那道身影。
“無量長生……”
法釋雙手合十,長長喚了一句法號。
“施主……小僧終於等到,你坐在這王座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