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8-13 8:35:52 本章字數:5329
“風清揚,你少給朕顧左右而言其他,你當朕是傻子嗎?感染風寒會痛到痙.攣嗎?”
風清揚顫抖着手臂抹掉脣角鮮血,爬了幾步後,再次端正的跪在君洌寒面前,苦笑道,“皇上想要微臣說什麼呢?微臣醫術淺薄,只能醫病卻醫不了心。娘娘風寒入體,又心結難舒,微臣束手無策。”
君洌寒劍眉冷鎖,略有所思,對他的話仍是半信半疑。
風清揚手掌按在發痛的肩頭,輕咳幾聲,繼續道,“即便是大逆不道,有些話微臣卻不得不說。皇上以皇后之儀冊封皇貴妃,有沒有想過飛瀾心中是什麼感受?她爲你征戰在外,出生入死,如今皇上根基穩固,坐享其成的卻是皇貴妃瑜琳。無憂慘死,而如今皇貴妃身懷有孕,飛瀾難免觸景傷情,她不哭,並不代表她心中不痛。皇上口口聲聲說愛她,但微臣斗膽一問,皇上究竟爲她做過什麼?”
君洌寒沉默,高大的身體踉蹌兩步,跌坐在身後的木椅上。風清揚是真的將他問住了,他爲飛瀾做的的確是太少,因爲,他能給予的,飛瀾統統都不稀罕枳。
“風清揚,你教訓起朕來,倒是頭頭是道,那朕現在問你,你可知飛瀾想要的是什麼?”片刻的沉默後,君洌寒哼笑問道。
“這……”風清揚語塞。
君洌寒單手扶在額頭,深邃的褐眸,沉冷若寒潭,透不進一絲光亮。“飛瀾想要的是自由,是比翼雙飛,是一生一世一雙人,風清揚,你覺得朕給得起嗎?職”
風清揚沉默,許久後,才拱手問道,“那皇上可以放她離開嗎?”
君洌寒冷然一笑,三分苦澀,七分自嘲。“若朕可以放手,又何必讓她痛苦……”也讓自己痛苦呢。
如今的他與慕容飛瀾就是兩隻孤單的刺蝟,想要彼此相擁取暖,卻一次又一次將彼此刺得遍體鱗傷。除非,他們可以爲彼此而拔掉身上尖利的刺,但是,如果沒有了刺,他們只會喪失了自我。
“朕累了,你退下吧。”君洌寒手掌託在額頭,無力的擺了下手。
“微臣告退。”風清揚躬身,緩緩退了出去。他剛步出偏殿,便看到靈犀一直侯在殿外等候。
“大哥,皇上沒有爲難你吧。”靈犀快步上前,擔憂的問道。
風清揚漠然的搖頭,神情黯淡。飛瀾的毒,一直壓在他心上,如同一塊千斤重石。
“大哥,你別怪靈犀多嘴,當着皇上的面兒,你多淑妃娘娘的確是太殷勤了一些,畢竟君臣有別,大哥也該懂得忌諱。”靈犀嘀嘀咕咕的說着。
風清揚突然駐足,茫然的看着她,沉聲道,“當着飛瀾的面,難道你沒有用癡癡的目光看過皇上嗎?靈犀,發自內心的真情又怎麼能掩藏的毫無痕跡。”
“哥,你就聽靈犀一句吧,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以後別再說出口。我可以將對皇上的感情埋在心裡,你也一定要忘記淑妃。無論怎樣,她都是皇上的女人,你不屬於你。”靈犀的聲音微哽咽,怕的要哭了。風清揚覬覦飛瀾,此事可大可小。若君洌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倒也無妨,可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若他當真要治罪,那便是死罪難逃。
風清揚苦澀一笑,手掌重重按在靈犀肩頭。“丫頭,別爲大哥擔心。”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飛瀾並不屬於他,從來都不屬於。
*
轉眼間,梅花開落,已是亦年春暖花開時,瑜琳腹中的孩子已經盡八個月了,在外人眼中,她的胎像平和,一切安好,但實際上,這幾個月以來,她已經流血幾次,張御醫的安胎藥加重了藥量,才勉強將腹中胎兒保住。
自從瑜琳封妃,飛瀾昏厥的事件之後,君洌寒白日裡上朝,晚上在長樂宮用過晚膳便離開,瑜琳身懷有孕不能侍寢,君洌寒倒是有了很好的理由不必留下。
“皇上,這些可都是你最愛吃的菜,臣妾親自吩咐小廚房備下的,嚐嚐看合不合胃口?”瑜琳巧笑嫣然,用銀筷夾了些青菜放入君洌寒碗中。
君洌寒溫潤而笑,卻將蝶盤中的菜喂入瑜琳口中。“琳兒多吃些纔是,聽張御醫說你最近食慾不振,別餓壞了肚子裡的孩子。”
瑜琳笑的更甜了,身懷六甲的身子,人整整胖了一圈兒,珠圓玉潤,已有了初爲人母的風韻。卻依舊嬌滴滴的模樣,“皇上好壞呢,只惦記着腹中的小皇子,也不關心瑜琳。這些日子皇上每夜都不陪着瑜琳,瑜琳天天都睡不好覺。”瑜琳起身,順勢坐在君洌寒膝上,雙臂環在他頸項,頭輕靠在他胸膛。
她牽着他的手放在高高凸起的腹部,柔柔低笑,“皇上今夜留下來陪陪瑜琳和小皇子,好嗎?”
君洌寒俊顏溫潤,笑的時候總是淡若清風般,他的掌心在她腹部輕輕的拂過,孩子雖然已經八個月大了,卻極少胎動,他常笑道,這一胎一定是個小公主,纔會如此安靜乖順。
“好,那琳兒早些睡吧,朕等你睡下之後,再去養心殿批摺子。”君洌寒動作小心的將瑜琳抱入內室,溫聲哄着她入睡。
瑜琳雖然乖順的閉了眼睛,手掌卻是緊握着的。她心中明白,什麼回養心殿批摺子都是幌子而已,他夜夜入宿廣陽殿,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她身懷六甲不能侍寢,反而讓飛瀾鑽了空子。她那個恨啊,恨不得將慕容飛瀾千刀萬剮。
瑜琳雖稱不得十分精明,卻自幼長在深宮,妃子間的爭寵她見得最多,早已潛移默化。她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
輾轉反側,瑜琳卻還是沒有入睡,她輕顫着眼簾,最後睜開了雙眼,嬌怯道,“皇上,瑜琳睡不下,肚子裡的小東西一直不安分呢,皇上陪琳兒說說話,好嗎?”
君洌寒雖笑着,眉宇間卻染了幾絲不耐,他心裡惦記的都是飛瀾,這樣的他怎麼能全心全意的對待瑜琳呢。“琳兒乖乖睡覺吧,你這吃不好睡不好,腹中的孩子可吃不消呢。”
瑜琳微抿着脣,有些許委屈,卻強顏歡笑道,“皇上,再有兩個月,我腹中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呢,皇上也像瑜琳一樣期待着他嗎?等他出聲,就有人喚皇上‘父皇’了呢。”
提及她腹中胎兒,君洌寒的眉宇間又溫潤了幾分,寬厚的手掌輕輕的撫摸在瑜琳凸起的腹部,難得的,腹中胎兒竟然有所感應般動了一下,君洌寒褐眸中昏暗的光亮瞬間被點亮,閃爍着初爲人父的驕傲。
瑜琳將頭枕在他膝上,笑的極美,“那皇上今夜就留下來陪着我們的小皇子,好嗎?”
她期許的目光,的確讓君洌寒無法拒絕,好在殿外突然傳來徐福海的聲音,“豈秉皇上,戶部尚書在養心殿外求見,說是有要事稟報。”
君洌寒翻身而起,利落的披上外袍,對瑜琳道,“琳兒,朕要去一趟養心殿,晚些時候再回來看你。”
“皇上一定要回來啊。”瑜琳可憐兮兮的說道,但她心中卻明白,君洌寒這一走,是不會再回來了。
“乖,先睡吧,朕自然會回來看你和孩子的。”君洌寒溫潤而笑,手掌輕撫過她凸起的肚子。
瑜琳笑的低低柔柔,翹起腳尖,嬌怯的吻了他的脣,才戀戀不捨的看着他離開。
君洌寒前腳剛走,後腳瑜琳便打翻了桌案上的茶几。精緻的瓷器杯盞,稀里嘩啦的摔落了一地。瑜琳雙手撐在桌沿,氣的臉色發青。
“娘娘,您怎麼了?”幼蘭推門而入,看到地上一片狼藉,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瑜琳的手突然按住腹部,臉色由青變白,痛的大口喘息,額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往下落。她一時氣血攻心,只怕是動了胎氣。“幼蘭,快去將張御醫喊來,本宮,本宮腹痛不止,快撐不住了。”
張御醫趕來時,瑜琳已經痛得呼吸困難,躺在軟榻上不停的失聲哭喊。
“老臣叩見皇貴妃娘娘。”張御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張御醫,您快來給娘娘看看,今夜娘娘又見紅了,這可怎麼好啊。”幼蘭急的都要哭出來,她倒不是擔心瑜琳,她哭的是自己,若瑜琳的孩子沒了,依着這位娘娘的脾氣,長樂宮中所有的人只怕都要遭殃了。
張御醫爲瑜琳診了脈,而後,嚇得大驚失色,忙跪地磕頭,“請娘娘恕微臣死罪,娘娘只怕是要小產,微臣束手無策,還望娘娘請風御醫前來。”
“你給本宮閉嘴。”瑜琳躺在牀上怒斥一聲,若讓風清揚看診,她用藥懷孕的事,便是再也瞞不住了,欺君之罪,她承受不起。“張御醫,若今日你救不了本宮腹中的皇嗣,本宮就要你全族陪葬。”
“娘娘,微臣惶恐啊。”張御醫一頭磕在地上,幾下就見了紅。瑜琳本就是用藥懷孕,身體羸弱不堪,這幾月以來,他被瑜琳逼着,藥量不停加大,才勉強保住胎兒,但是藥三分毒,若時間長了,難免傷到腹中胎兒,若後果嚴重了,只怕要胎死腹中。
“還不去用藥,難道真不想要項上人頭了!”瑜琳又是一聲厲吼,而後,持續不斷的嚎叫着。
張御醫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最後一咬牙,還是寫了方子讓幼蘭熬藥。喝了藥之後,瑜琳很快止了血,氣色也好了很多,已經能在侍女的攙扶下坐了起來,但張御醫仍是憂心忡忡的模樣。
“幼蘭,給張御醫看座吧。”瑜琳清冷一笑,又對張御醫道,“你倒還算有用,你放心,本宮只要順利誕下太子,定然少不得你的好處。”
張御醫嚇得不輕,哪兒敢坐,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娘娘明鑑,老臣的確心有餘而力不足,懇請娘娘允許老臣奏明皇上,讓風御醫來爲娘娘保胎,才更爲穩妥。”
提起風清揚,瑜琳的臉色又沉了下來,手掌啪的一聲重重落在桌案上。“放肆,本宮做事還輪不到你來指點。你給本宮小心一些,若本宮和腹中皇嗣有個三長兩短,你全族都賠不起。”
“娘娘!”張御醫老淚縱橫的跪在地上,他心中那個悔恨啊,早知今日,當初便不該將藥方交出去,若皇貴妃未懷有皇嗣,也不會橫生枝節。
瑜琳慵懶的靠在軟榻上,小口飲着幼蘭遞上的燕窩羹,邊喝邊道,“張御醫,您今日能保住本宮的龍胎,就說明你的醫術精湛,本宮對你很有信心。再過兩月,本宮的孩子就該降生了,你全族的榮華富貴指日可待。”
“娘娘過謙了,微臣的確是醫術淺薄,不能擔此重任。今日的湯藥中,微臣加了止血補氣的千年靈芝草,才保住了皇嗣,下一次,只怕就沒這麼幸運了。娘娘若要保住皇嗣,只有請風御醫才行啊。”
瑜琳繡眉微挑,淡笑着道,“既然千年靈芝草這麼有效,那就繼續用藥吧。”
張御醫爲難的搖頭,“回稟娘娘,這千年靈芝草本是西域貢品,千年開花,千年成藥,是世間難尋的至寶,自聖朝建朝以來,不過才得了這一支。莊嬪,也就是當初的蝶妃娘娘素有心悸之症,入宮那一年,皇上已經將整根靈芝草賜給了莊嬪,御醫院剩下的就這些,已經都給娘娘服了,老臣實在是束手無策啊。”
瑜琳冷眸微眯,冷哼了聲,“不過一個小小的莊嬪而已,本宮若管她要,諒她也不敢不給。”
張御醫拱手又道,“回稟娘娘,若是有了千年靈芝草,老臣便有九層的把握保住娘娘腹中皇嗣。”
“當真?”瑜琳眸子忽而一亮。
“微臣敢用項上人頭擔保。”張御醫鄭重道。
瑜琳滿意的點頭,手掌一下下撫摸着凸起的腹部,只要她腹中的孩子一出生,便是皇長子,這後位便是非她莫屬了。到時她的孩子便是嫡長子,是將來的皇上。記得國破那日,她跪在父皇的腳下懺悔,父皇死前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是:好好活着,抓住君洌寒這個男人。
只有緊緊的抓住他,爲他生個皇子,讓樑國皇室血脈注入大聖皇朝核心,只有她的兒子當了皇帝,樑國才能復活。
“本宮累了,你下去吧。至於千年靈芝草,本宮勢在必得。”瑜琳懶懶擺了下手。
這一端,瑜琳正打着莊曉蝶的主意,另一端,廣陽殿中,君洌寒正陪在飛瀾身邊,寸步不離。
軟榻之上,飛瀾的頭枕在君洌寒的膝上,沉默不語。這幾個月以來,她的話越來越少了。但即便她什麼都不說,能像現在這樣擁着她,君洌寒此心足以。
“瀾兒在想什麼?”君洌寒溫笑詢問。
“想你,信嗎?”飛瀾淡聲回道,長睫低斂着,眸光渙散一片。
君洌寒眸底含笑,低頭輕啄了下她脣片,“當然信,朕是你的男人。”
飛瀾微愣,擡起眼簾,靜靜凝望着他。而清澈的明眸中,卻沒有他的倒影。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的眼神變得空洞,空洞的讓人害怕。
片刻的凝望後,飛瀾輾轉身形,將頭從他膝上轉移到柔軟的枕榻上。“再有兩月皇貴妃的孩子就要出生了,皇上應該多陪陪他們母子纔是,何必整夜耗在飛瀾這裡。”
“瀾兒這話好酸呢。”君洌寒笑意不變,將她柔軟的身體扯入懷中,與她一同滾到在龍榻上。鼻端縈繞着她幽幽體香,身下不由得有了反應。
飛瀾背對着他,若有似無的輕嘆着,也許他從未相信過,但她每次說出這句的時候,都是出自真心。因爲她也曾做過母親,沒有人比她更懂得,身懷六甲的女人,是多麼需要丈夫的肩膀來靠。所謂,己所不欲忽施於人,她曾受過的苦,並不想強加在瑜琳身上。
何況,她已是將死之人,能陪伴他渡過一生的女人是瑜琳,而絕不會是她。
“再過兩個月,瑜琳的孩子也該出生了,若是皇長子,朕將他養在瀾兒的宮中可好?”君洌寒淡聲詢問道。聖朝歷來的規矩,便是皇長子要養在皇后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