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不停得墜落着。
紫薇已然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墜入新的太一夢了。無法分心思考這些無關之事,每一絲法力,每一縷神念,都得專注於眼前之戰。
一次次被寧凡重創,一次次藉由開天紫炁痊癒,體內的天地根已然瀕臨枯萎,難以爲續。
勉強將被巨龍咬下的猴頭修復,卻也終於用盡了最後一絲紫炁。
來不及做出下一步行動,巨龍卻又再度襲來,口中噴射出水淹一界的波濤,將紫薇連同整間太一夢一同淹沒。
好重,每一滴海水都好沉重...
若是全盛之時,紫薇輕易就能破開水淹一界,但此刻他已是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巨龍則連吞了一千多個血食,正是兇焰鼎盛之時。
即使拼盡一切,卻還是敵不過此蝶麼...
若能進補一些強大血食,或許還可再戰...
紫薇散出神念,卻發覺此間太一夢只有一些仙尊小龍,瞬間失去了進食的慾望。
連塞牙縫都不夠呵...
他和蝴蝶的交戰,擊碎了一間又一間的太一夢,假設太一夢內存在內和外的概念,則二人一路破壞的路徑,可以用一路向外形容。
二人不斷接近着太一夢的外圍區域,故而一路所遇血食,道行越來越弱:從最初遇到的佛陀、須彌山,再到數百間後遇到的尋常仙王,再到此地,居然只有幾隻仙尊小龍在此參與奪靈...
血食之法漸漸無用,敗局已定...
但,那又如何!
只要一息尚存,此身便會戰至最後一刻!
「推山填海!」
心知敗局已定,紫薇反而卸下了最後一層包袱,發動了天罡術,主動將一方界中的道山推倒,將道海點燃!
既守不住,那便主動捨棄,以此換取力量,來和巨龍戰至最後!
道山崩塌,道海燃燒,紫薇自是反噬極重,但他的戰意卻在此時攀上了最高峰,與鬥戰猿的契合度不減反增。
山崩的碎石,更是被紫薇召喚出來,遂有無數顆熊熊燃燒的紅巨星從天墜落,化作滅世的星流,轟然砸入這片水淹一界之海,生生將此海焚幹、填平,令海洋變作火元大陸。
巨龍卻一個甩尾,將火元大陸擊碎,亦將藏於地底深處的紫薇巨猿身形逼出,揮爪便向巨猿撕去,卻反被巨猿一指定輪迴給定住。
繼而便被巨猿追身一棒打在了天靈之上,直打得龍鱗碎裂,血流如注!
此棒能破開滅神盾的防禦,自然不是凡品!這是一根骨棒,是紫薇抽出自身開天骨所化作的兵器,通體透着紫金色的帝空威光!
紫薇吞過聖猿紫霄的遺骨,得以補全自身開天骨。此骨本是他成就逆聖的根基,此刻卻被其充作兵刃,再無愛護之意。
何惜一戰,何懼一戰,生死皆爲紅塵仙!
一棒落,復又打下第二棒,卻被巨龍持劍擋下。
即使是定輪迴術,也只能定巨龍瞬息,且需要抓住對方殺戮本能的衰竭破綻處,纔可能命中,用之不易。
巨龍手持之劍是逆海劍,但卻不是常態下的逆海劍,故才擋下了開天骨。
當初攻擊鳩摩聖時,寧凡嘗試過在逆海劍中加持種種力量,遂令此劍擁有了五彩斑斕的毀滅劍光,最終一劍貫穿了時光長河。
此時的逆海劍,則被加持了更多力量,千彩斑斕,兇焰空前,便是面對開天骨,竟也未落下風!
諸如掌中佛國、金剛舍利、帝空牛角、逆牛掌紋、三清雷法、燃燈續法、八部天龍七十二柱、三千蓮動、四塵王法印、重樓解體大法、響指滅蒼穹、魂器索命咒、百萬靈壓盾、癲
火咒、森象輪迴瞳、千眼山河祭品、冰凍魔尊變身術、一念超夢、反轉術式、吉窮光線、望月火花塔、塗司光之力...皆被寧凡融入到了逆海劍中。
這些千奇百怪的力量顯然不是寧凡所修,而是他吞下千般惡業之後所獲得的道果之力。
諸道果之力各有衝突,本無法融合爲一,但寧凡一生所修正是調和,偏能做到此事。
這才融合出了千彩斑斕、無量之巨的逆海劍,能被巨龍持在手中,能和開天骨一爭高下!
而這正是陰陽大道,合體兼修的妙諦所在。
千人同心則得千人力,萬人異心則無一人可用!
「此蝶只持道兵,竟能擋我開天骨!」
「不,擋下開天骨的不是道兵,而是千人的意志!我只當衆生爲血食,此蝶卻能駕馭千人道果之力...這怎麼可能!」
「此蝶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何姿態...」
一擊,十擊,百擊...
開天骨與逆海劍不斷碰撞,每一次對撞的衝擊,都如同是末日的浩劫,一切法則皆被毀滅。
融合千人道果之力,對巨龍而言並非易事,每一次揮動此劍,他都要承受一些反噬。
紫薇的處境則更加艱難,因他直接在拿開天骨和逆海劍對轟!此骨終究比不了真正的開天之器,數十萬次交鋒後,已是裂痕密佈,根基重創。
但紫薇卻沒有半點收回此骨的念頭,反而更用力的揮舞骨棒,瘋狂燃燒着此身可以燃燒的一切!
燃血!
燃元神!
燃仙格!
想要了解蝴蝶眼中的世界!
想要掠奪蝴蝶熾烈的火焰!
想要...成爲蝴蝶!
紫薇熊熊燃燒,成了一團火焰;寧凡亦燃燒着不知從誰人道果之中獲得的奇怪祖血、道果之力,執火熊熊,不可熄滅。
二者人化作兩道火光,於天地間不斷碰撞,以命相搏。
倘若時間存在於此,則二人至少戰了千年不止。
但於此時間不存之處,千年與一剎,沒有任何分別,毫無意義。
無數次的碰撞後,紫薇已然虛弱到無法維持變身,寧凡也被千人道果的力量反噬到難以維持朝月龍的形態。
紫薇的開天骨被生生打碎,碎成了許許多多靈光暗淡的定海神針鐵,散失在了太一之夢無數空間裂縫中,那些裂縫自是二人所打出。
寧凡的逆海劍也已只剩劍柄,劍身盡毀,唯其劍穗完好如初:原諒它只是一件道兵,能和開天骨拼到如此地步,已是盡力。
「蝴蝶!!!你的殺戮本能差不多也到極限了吧!現在的你,已經可以聽到我的聲音了吧!」
此時的紫薇斷卻一臂,卻沒有多餘的力量將之修復了,諸法空相也無法再用,大化自在則只可動用少許。
遂以僅有的力量變化出一把黃金古劍,單手持劍,斬向寧凡,不依不饒;卻被寧凡反手一記功德傘重重擊飛,金劍亦被擊碎成了金光消散。
倒飛而出的紫薇,一路撞碎了三座不周山,身體深深嵌在了第四座不周山之上。
也在此時,紫薇才注意到,原來此間太一夢還有不周山這種洪荒苦滅時代的舊物...
一口鮮血噴出,紫薇的氣息已然萎靡到了極致。
意識開始渙散,無法專注於眼前之敵了...
身體無力動彈,一根手指都擡不起了...
下一刻。
一道紅芒瞬息而至,穿心而過,將紫薇釘死在了不周山之上,赫然竟是寧凡擲出的赤薇矛。
正是成也赤薇,敗也
赤薇。昔日斬卻真我,而今自食惡果。
「又一次...敗了...」
「但敗得...如此痛快...也只能...笑了吧...」
紫薇望着不斷接近的蝴蝶,一面咳血,一面笑。
這一戰他敗得徹底,但戰至最後,他反而不太在意結果了。
身爲紫薇紅塵花時,五次敗在了相貌可憎者手中,唯獨這次幸運些,居然敗在了純美蝴蝶之手,也算死得其所了。
只可惜,此蝶雖美,卻有敗亡之相,其所求之物,怕也是難以如願。諸逆聖尚還可能存在漏算,宿命行事卻從來都是滴水不漏的...
若宿命不許,則任你如何掙扎,定數都會到來...
眼見蝴蝶一意孤行,紫薇反而有些遺言想和蝴蝶聊聊。
遺憾的是,蝴蝶並不打算和他多費口舌,何其可惜...
呵...
曾經他想和星空對話,星空無應。如今遇到的蝴蝶,仍舊是個悶葫蘆麼...
「此矛...甚醜...與你...不配...赤薇的...審美...很差...萬莫...學她...」
紫薇話未說完,已被寧凡種下幻術,雙目逐漸空洞,繼而如傀儡一般,主動開啓了一方界...
此時的寧凡早已退出殺戮本能,他能聽到紫薇的聲音,但卻不打算迴應。
並沒有立刻處決紫薇,只因他還沒有取回想要的東西。
他先是擊殺了紫薇的紫炁三神,此刻又擊敗了紫薇本尊,所收穫的道果自是不在少數。
但他想要的並非這些,而是被紫薇搶走的北極山。
此物被紫薇藏入了一方界,欲取出此山,要麼打碎對方一方界,要麼紫薇主動將山取出。
既已解決紫薇,自當用更穩妥的方法取回北極山,暴力擊碎一方界的行爲,多少會傷及其中的北極山。
最終,北極山被寧凡取回。
小小的山兒在寧凡掌中雀躍着,寧凡也難得露出了笑容。
只可惜,此刻寧凡神術被封,聽不到北極山歡喜的聲音,不由得對滿智怨念更深。
但卻能聽到一千多個聲音從體內傳出,着實有些破壞氣氛。
多寶如來:「善哉,是真君贏了!」
波旬:「取其猴頭下酒,來爲真君賀!」
霜月劍靈:「敢惹真君,開天骨都給你揚了!」
虎奉先:「喝點馬脲你是心高氣傲,惹我真君你是生死難料!」
水鏡祖師:「有真君在,吾等前方,絕無敵手!」
帝伏天:「爲了真君!爲了食死徒的榮耀!」
龍炎歌:「區區砂礫,不及真君半分!」
摩訶無量:「***,一遇真君便化龍!」
癲火教主:「即使引導早已破碎,真君亦必成爲第四神王!」
古神貝羅:「真君的光芒,比任何火花塔都要璀璨!」
寧凡:「安靜些。」
千人:「遵命!大家安靜些,不可攪擾真君修行,此番解決了妖猴,真君定有潑天造化...」
...
同一時間,此間太一夢中,一些倖存者正自傳音交流,唏噓不已。
這些倖存者是此地原本的奪靈戰參與者,因爲修爲太弱,故沒有被紫薇吞掉。
紫薇不吞之物,寧凡的殺戮本能自然也是不必吞噬。
靈霄子:「終於結束了。」
敖廣:「遠古十靈的戰鬥,果然可怕,非我等可以想象。」
敖順:「萬幸,可是前輩贏了?」
敖廣:「看不真切,想來是如此了,畢竟那巨猿的開天骨都被打碎了,我還撿到一片哩。」
敖閏:「哎呀這可是寶貝啊!說起來,我等之所以沒有被波及身隕,皆是那位龍尊前輩的雨術所救。此物正好作爲謝禮,以謝前輩救命之恩。」
靈霄子:「道友此言已有取死之道,區區碎骨如何言謝?必要傾盡我等珍寶相謝纔可。前輩何等道行,等閒之物豈能入眼,若反以爲我等薄禮相輕,必有後禍...」
一想到寧凡的恐怖道行,四海龍王皆有些畏懼,靈霄子則有些神往。
敖廣:「靈霄道友,我等相約來此,本是爲了奪靈東勝、西牛、南瞻、北俱四州的不周山山脊,但如今三山毀去,僅餘東勝一山,此山...還奪麼?」
靈霄子:「前輩正用這最後一山鎮魔修行,你敢去取山脊?爾等想死,莫帶上我。潑天造化近在眼前,爾等卻只知山脊,可嘆,可嘆。我欲拜那前輩爲師,爾等可願相從?」
敖廣:「道友瘋了不成!我等所處的時代,神靈已是禁忌,這位前輩雖於我等有活命之恩,但他的身份實在有些...」
靈霄子:「道不同,不相爲謀,既如此,我自去也。之前相約之事,就此作罷。」
遂化作一道大千彩虹,獨自朝着東勝不周山飛去,只看得四海龍王啞口無言。
靈霄子初時飛得很快,但當臨近東勝不周山,不由得放慢了速度;飛至千里距離時,更是降落在火元大陸的廢墟上,選擇步行前往不周山,以示朝聖之心。
靈霄子不過是位新晉仙尊,此地火元大陸則是紫薇崩毀道山所造就的廢墟。於靈霄子而言,地面實在有些燙腳,他卻面不改色,亦是道心堅硬之輩。
他是大千彩虹的跟腳,生來就有聖人之資,雖才新晉仙尊,卻已修出了萬古真身——七彩身。
若他變化出七彩身行於此地,定能減少火元的灼傷,但那樣一來,便無法展示其誠心了。
雖是步行,但千里距離對於仙尊而言,本不算遠。
奇怪的是,無論他前行多久,竟再也無法拉近和不周山的距離了。
靈霄子暗道這定是前輩使了神通,想要考驗他,於是不再執着於距離,平心靜氣,朝着不周山一直一直走。
於此時間不存之地,他也不知自己究竟走了多久。
地面騰起的火苗,早在悠久歲月以前,便燒燬了他的藕絲踏雲履,令他不得不赤腳前行。
考慮到這或許是前輩的考驗,靈霄子甚至不敢換一雙新鞋。
又走了無數歲月,他的腳掌血肉早被地面燒光了,只剩焦黑的足骨,卻仍在地上不斷行走。
這一幕,只看得四海龍王心有不忍:有心降些雨水,滅一滅地上的火元,減一減靈霄子的痛苦,又恐此事當真是前輩的考驗,終是不敢出手干涉。
敖廣:「癡人啊!三界有無數師父可拜,道友爲何定要沾染神靈因果。」
明知說出此言可能惹惱前輩,敖廣卻還是忍不住勸一勸靈霄子——當然是在傳音勸說。
但以前輩通天徹地之能,想來即使是傳音,前輩也是聽得到的...
靈霄子:「我志不在山海,這位前輩身上,有我想學的本事。」
敖廣:「道友若想學朝月一族的化龍之法,我亦有些門路,我有一個族叔,曾在荒古第九山修行,道友何必捨近求遠。」
靈霄子:「我想學的,非是此術...」
靈霄子的意志之堅,觸動了四海龍王,卻沒能觸動寧凡。
實則寧凡壓根沒有關注外界發生了何事,也不曾給過任何人考驗。
更不知
有個叫靈霄子的萬古仙尊,想要拜他爲師。
若是知曉此事,寧凡只會無語,他也不過是區區仙王,怎好收仙尊爲徒。
也不對,馬上他就不再是仙王了...
他以殺戮成帝,千年血戰,守護北蠻國。本打算用守護北蠻的最後一戰當做殺戮圓滿的終點,卻不料因爲滿智的搞事,居然令他擁有了與紫薇正面廝殺的機會。
一番苦戰幹掉紫薇,直接奪回了北極山,殺戮提前圓滿了。
未來的劍,居然斬殺了古人,如此匪夷所思的劇情,忽而照進現實,於寧凡而言,不得不說是件意外之喜。
但有一事,讓寧凡格外在意:此刻發生的一切,緣起於紫薇仙皇的聖子試煉,然而聖子試煉的結果,卻爲紫薇招致了蝴蝶的殺劫...此事背後,真相如何?
是紫薇仙皇道成以後,自己主導了過去的殺劫嗎?不太像,也想象不出紫薇的動機...
又或是旁人算計了紫薇?這是赤薇的復仇?還是諸逆的又一筆惡因?抑或是滿智乾的好事...
世間可以背鍋的人很多,遇事不決滿智背鍋更是正確率極大的選項,但那些人真的有能力算盡此事環環相扣的每一步嗎?
此番算計,不僅要將悟道樹意識界、太一之夢等不可知地帶算入其中,更要將赤薇、紫薇、媧皇等無上者的每一步行動考慮在內,除此之外,還有無盡的偶然事件...紫薇也好,赤薇也好,若他們真有此等算力,又豈會落得如今的結果...
能滴水不漏掌控衆生命運的,恐怕也只有宿命了...
宿命只需寫下定數,如此,過去、當下、未來的一切,都會朝着定數衍變...
「倘若宿命的定數不可改寫,則我此刻斬殺掉紫薇,又當引發什麼結果呢?按照常人的思維,我殺紫薇,紫薇理當失去成聖入逆的可能,此後輪迴改寫,世間再無紫薇仙皇,亦無聖子試煉。既無聖子試煉,便也無此時的我,我亦不存...若真如此,倒是好了。我雖不再是此刻的我,卻令她的故事真正有了改變...可惜,世事哪會如此簡單...」
對於大能者而言,橫渡時光長河並非難事,擾亂時空輪迴亦是常有之事,也因如此,三界纔會存在輪迴使者,專門捕捉擾亂輪迴之人。
若輪迴真的可以輕易改變,那世界可真的要瞬息萬變了。只需在過去時間線弄死了某人,便可導致此人後世子孫盡數消失,由此引發的龐大連鎖簡直不可想象。屆時,聖人鬥法還鬥個屁?直接穿越時空,找個對方的弱小祖先幹掉就好了,殺一人便可殺無數人...
即使加入時間線、平行時空等概念,對於羣聖諸逆而言,仍有無盡漏洞可鑽,大能者似乎人人都有辦法玩弄時間,輪迴輕薄得就像是人人都可亂塗亂畫的紙。
但事實真是如此麼...
寧凡也不確定。
所以他纔想要親眼確認,自己斬殺紫薇,會對輪迴時空產生什麼後果。
結果卻令他失望。
開啓天人第三門觀測後,寧凡發現,自己此刻觀測到的時光長河、輪迴時空,和之前的並無太多差別。
他確實斬殺了紫薇的第六世身,但紫薇早佈局了自己的第七世身,所以仍可成聖入逆,仍可成爲紫薇仙皇,仍可佈局聖子試煉...
宿命的劇本滴水不漏,至少寧凡此時所做的一切,遠遠談不上改寫輪迴時空,只是在走宿命無數既定之路中的一條,揭示了一個紫薇成聖以前不爲人知的慘敗經歷而已。
一想到自己傾盡一切幹掉紫薇,居然對宿命毫無影響,寧凡難免有些失望。
轉而又想開了些。
至少他把紫薇痛毆了一頓,
成功斬殺了對方第六世,迫得對方不得不以另一世來入逆。如此也算爲她出了些氣,同時也能讓一部分試圖算計她的老畢登有所收斂...
畢竟老畢登們往往都很慎重,想要算計一個人,大都會查清自己可能付出的代價...
所以他會讓世界明白,她並非沒有靠山。
敢惹她,逆聖都有可能遭到清算!嗯?忽然有些理解萬聖山諸聖爲何如此謹小慎微了,這些人莫非並不是在怕無量案本身,同時也在怕我...
不,這麼想過於自負了。是獲得了太多道果之力,令我心境失衡了麼...不能被一時的力量所迷惑,於羣聖諸逆而言,如今的我,仍是微不足道的弱者...
寧凡瞬間調整好了心態,開始爲成帝做準備。幹掉紫薇,殺劫圓滿,此時成帝,正合時宜。
北極山卻察覺到寧凡興致不高,於是飛到寧凡面前,碰了碰寧凡的嘴角,似乎想看小蝴蝶露出笑容。
此舉倒也確實把寧凡逗笑了。
想那麼多糟心事幹嘛,即使是此時擁有的一切,也已足夠他珍藏一生了。
且,宿命是宿命,老畢登是老畢登,宿命滴水不漏,老畢登總有漏洞可尋。
即使終將敗亡,即使無法改寫宿命,他也要把傷過她的老畢登,通通打殺一遍,揍一個紫薇已是如此暢快,揍完所有人豈非愈發念頭通達。
...
寧凡這邊是念頭通達了。
澹臺聖宗卻出了許多亂子。
此宗位於時光長河之上的【澹臺渡】,之所以選擇建在此地,是因爲澹臺渡是距離【蒼茫道】最近的地方。
此宗至寶【太初日晷】,需要藉助蒼茫道的不可知霧氣纔可運轉,距離蒼茫道越近的地方,越能發揮太初日晷的力量。
【既如此,澹臺聖宗何不直接搬入蒼茫道之內?那樣不是離霧氣更近麼?】曾有一位旅人,對澹臺聖宗的某個知客弟子如此詢問道。
【大哥哥難道是笨蛋?蒼茫道可是死亡禁區,誰會在那裡建立宗門!】某個愛撐傘的知客女弟子回答道。
【建立宗門有何奇怪?或許還有人沒事就跑進去洗個澡呢。】旅人言之鑿鑿。
【大哥哥一定是喝醉了,故纔會說些醉話。咦?這怎得是清水酒?清水也能醉人麼...】女弟子驚訝不已。
蒼茫道是蝴蝶的故鄉,亦是真界十大死亡禁區之首。
若說天荒古境是連通真界和夢界的遠古通道,則蒼茫道便是連通塵岸、彼岸的道路,當中兇險可想而知。
有無數傳說在蒼茫道流傳:開天闢地、九蝶吞桑、菩提補天、九黎救世...但卻得不到驗證。蓋因試圖探尋真相者,大多消失在了蒼茫道之中,其中不乏始、涅、荒三聖。
此地跳出三界,不在五行,常識難以適用,發生任何怪事都不足爲奇,災難與希望並存於此。
因此地過於險惡,縱是千年霧散之日,聖人都不願擅入其中,逆聖亦無法觀測此地;而若是迷霧最盛之時,一切進入者,皆不可歸來,從無例外,亦無人知曉那些人去了何處,如今是生是死。
太初日晷號稱四荒之內無所不知,卻也算不出那些失蹤旅人的下場。
除此之外,世間還有更多隱秘,無法被太初日晷算出。
其中就包括【紫薇成聖疑案】。
有心者皆知,紫薇魔君昔日成聖時,曾搶走北蠻國一山,並於此地引下無量劫。其後不知爲何,竟拖延了許久才終於成聖。
此事不符合紫薇的一貫作風,蓋因他是三界修行速度第一,渡劫理應比常人更快纔對,無論如何,都不該耗費常人十倍以上的時間成聖。
一些輪迴史學家懷疑,紫薇成聖之時遭受了某些算計,故而纔會如此。
也有人懷疑,這是紫薇在暗中佈局些什麼,所圖甚大...
紫薇仙皇尚在時,無人敢深挖其過往。
紫薇滅後,亦成了世間禁忌之一,愈發無人敢深究往事了。
但因爲寧凡搞出了北蠻國翻案的風波,許多相關舊事不得不立案調查。
說是調查,其實也查不出什麼有用信息。
即使太初日晷全功率推算紫薇疑案的因果,也只能推算出如下情報。
【紫薇曾於口口口口中被人口口...】
諸如此類,大部分內容都是這般含糊不清。
這讓澹臺聖宗的宗主——【滅明聖人】不得不認真考慮一下昔日某個女弟子的荒謬建議了,那個女弟子叫什麼來着,如今又在何處?不知爲何,有些想不起來,就像中了不可思一樣。她曾建議什麼來着?對,她想讓她的大哥哥幫忙,將澹臺聖宗遷進蒼茫道內部,以此提升太初日晷的威能。呃,是大哥哥還是大姐姐來着?哎,真是愈發不中用了,什麼都想不起來...
算了,想也無用,實際點,先處理眼前的狀況吧。
根據滅明聖人的經驗,前四個不可觀測的文字,不出意外,指的就是太一之輪或是太一之夢——這樣的案例他處理得太多了。
後兩個字就值得推敲了。
紫薇可以是被人所殺,也可以是被人所辱,可以是被人親親,也可以是被人抱抱...可能性具體有多少,只和猜測者的腦洞有關,故而意義不大。
本以爲此番推演,仍舊和之前一般,算不出什麼有用東西了,卻不料,前一刻還算不出內容的文字,忽然顯現出來,且出現了更多線索。
紫薇曾於口口口口中被人所殺,殺人者,逆樊!
「這怎麼可能!那隻蝴蝶,竟可清算逆聖!」滅明聖人只覺脊骨發寒,一時間,竟不敢隨便處理這段情報了。
若是從前,他會直接將此情報發至萬聖山交差,此刻卻唯恐亂髮蝴蝶的情報,會招致什麼大凶險、大恐怖。
「師父着相了,此蝶若真能清算逆聖,逆聖又怎會最終入逆?怕是日晷出了故障。」童子不以爲然道。
「故障?你當這是何人遺留的寶貝!這可是古之...總之來頭很大就對了!此物限於蒼茫霧不足,或許算不出四荒之上的事情,但卻從未算錯過一次!不行不行,此事容我捋捋,不能就這麼把情報發至萬聖山,對,發些之前無法看清內容的情報敷衍一二...」滅明聖人剛有決斷,門外卻有聖人聲音傳來。
「我弟兄二人掐指一算,算出滅明道友有意欺瞞萬聖山,故而親身前來收取情報。可否讓我二人看看,究竟是何情報,竟讓道友如此慎重。」
來人竟非一位聖人,而是兩位!
一個是鯉月聖,一個是魚燭聖,皆是道鯉族的聖人。
開口的事鯉月聖,口中說着可否,手卻朝着情報金冊直接抓去,打算明搶了。
滅明聖本已不願過多牽涉蝴蝶因果,此刻又見對方想要明搶自己,更覺氣憤,他平生最恨的便是以多欺少之輩!
「吾可以義求,不可以力劫!」
遂揮劍斬二聖於時光長河之上,令二聖各自損失數紀輪迴,驚怒而退。
至於滅明聖本人,則付出了十紀修爲的代價。他是涅聖,對面卻有一涅一始,能有如此戰果已是不易。
擊退道鯉二聖後,滅明聖擡手將情報金冊投入時光長河中,欲將情報徹底隱藏。
卻不料忽有一聖從長河之中分水而出,早算出了滅明聖會和道鯉二聖一戰,在此藏身,
只待坐收漁翁之利。
「滅明道友是想和萬聖山爲敵麼?」霜月聖人手持情報金冊,目光冰冷而無情,一身荒聖氣勢震動長河。
此金冊,自是他從長河撈出的。
「爲敵?縱我爲敵,誰敢殺我?縱我不爲,誰肯放過我!」滅明聖亦是冷笑。
太初日晷除了需要蒼茫霧來催動,亦需要使用者修有圓滿境界的陰融之體。
殺了他,世間可就難以找出第二人來操作太初日晷了。
而他日日監管太初日晷,知曉三界絕大多數的隱私,便是他一生良善,必也無法善終的,故纔有恃無恐。
「你說的對,本座確實不敢殺你。但降罪於你的門徒弟子,本座可太敢了。你想試試麼?」霜月殺機一露,滅明聖頓時氣勢大減。
他雖不畏死,卻也怕霜月殺他門徒。
霜月:「你知罪嗎?」
滅明:「知罪...」
霜月:「念你看守日晷不易,此番罪過暫記於【命運之卷】,若有再犯,數罪併罰。」
滅明:「我記下了,不敢再犯...」
霜月:「你也不必恨我,我與你相同,皆不過是聽【命】行事。不要試圖改寫命運,其結果,會是你無法承受之重。畢竟,無人可以打破宿命。」
眼見馴服了滅明,霜月也懶得和此人廢話,轉而翻看金冊。
這一看,卻是三分震驚,七分憤怒!
震驚的是區區凡蝶竟有清算逆聖之能,此事若傳回萬聖山,豈非要令羣聖畏懼蝴蝶如虎!也難怪滅明會有如此舉動,想來是擔心蝴蝶瘋狂報復門徒弟子。
憤怒的是他曾令滅明聖推算過,他所遺失的愛劍,恰恰就和紫薇疑案有關,故纔會對此案分外上心。
結果呢?蝴蝶竟殺死過紫薇?!
且是在太一之夢殺死的嗎!
這就對上了!
他曾借某隻黑牛精之手,以霜月劍算計平天大聖,此事最終也沒個下文,想來便是兩個太一夢的因果糾纏在一起了!
他的劍定是被蝴蝶所奪!對平天的算計,亦是被蝴蝶所破壞!
區區凡蝶,竟敢壞我好事!該殺!
只用第三山之陽殺你一次看來還不夠,須得再燒你一次了!
...
阿嚏。
寧凡罕有的打了一個噴嚏。
顯然是荒聖的怨念過於強大,令他有了感應。
「真君受涼了麼?莫非是老奴的霜月劍氣過於冰寒,令真君感到了不適?」一想到可能是自己的原因令寧凡受涼,霜月劍的老劍靈頓時惶恐起來。
寧凡:「不是你的錯。」
霜月劍靈:「那老奴就放心了,這就將更多的道果之力獻給真君。」
寧凡:「這不合適吧,畢竟無功不受祿...」
霜月劍靈:「真君何必與我客氣!莫非...莫非真君是嫌只給這些不夠,想要更多?嘶!老奴絕不是質疑真君崇高的道德!老奴只是...只是覺悟還不夠,是老奴自己的錯!老奴這就改,這就獻出更多力量,切莫讓多寶道友念他那多寶度人經了...」
眼見自己纔剛有吝嗇之意,多寶便取出了木魚要念經了,霜月劍靈頓時叫苦不迭,哪敢不從。
他已經將三成的力量獻給寧凡了,準確的說,是獻給了逆海劍,畢竟此劍損毀嚴重,急需外力修復,正是他表功之時。
三成是他所能承受的極限,畢竟霜月劍本不是什麼十世善人,即使被多寶度人經度化了千百次,仍是執念深重,不願將過多的力量白白送人。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若他敢說半個不字,怕是
又會被多寶度個千百次,必將損失更多!
天殺的多寶!你好端端一個佛陀,爲何甘做他人鷹犬,自己稱佛做祖、逍遙快活不好嗎!
縱有三千不願,霜月劍靈仍是獻出了更多力量,直看的白牛精平天老懷欣慰。
他之前可是差點就被此劍斬殺,自不會對此劍抱有任何同情,反有些幸災樂禍。
只是讓他不解的是...
這蝴蝶身上,爲何有他七弟紫霄的帝空道法氣息,莫非是七弟的傳人?
但若真是傳人,此帝空道法又爲何只窺門庭,未入廳堂,莫不是他資質太笨,只能學到七弟的皮毛?
總不至於是七弟並未傾囊相授吧...
念及於此,平天倒是有了點撥之心,如此也可稍稍回報寧凡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