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洪荒苦滅的時代,真界還不是三界的格局,而是【十洲三島】的格局。
十洲之中有一處【芥子洲】,因誕生過三隻神鳥,故被冠以【神洲】之名,疆域雖小,卻備受萬族推崇。
後因不可記錄的變故,神洲四分,裂成了四大部洲:爲東勝神洲、西牛賀洲、南瞻部洲、北俱蘆洲。
更有無盡災劫,開始在神洲降臨。
天有所損毀,不能覆蓋萬物;地有所陷壞,不能承載萬物。烈火燃燒不滅,洪水汪洋氾濫,猛獸獵食凡人,兇禽捕食老弱。直到神女出現,煉五色石補蒼天,斷巨鰲足立四極,災厄才逐漸消退。
所謂四極,正是四座不周山,是模仿洪荒苦滅不周山而造,可扶天傾,可止災劫。
其後無數歲月過去,四座不周山幾經劫數,早已失去最初的力量,只剩破敗的山脊還有些許價值。
但就連這山脊,都被人覬覦着、忌憚着。
故纔有了靈霄子、四海龍王試圖奪靈神洲不周山一事。
卻不料,太一夢內,橫生變故,三山毀去,只剩一山。
但就連這最後一山,如今也被食死徒們佔領着,並被這些人的首領道德真君充作了臨時道場。
有詩爲證:
千古幽扃一旦開,天罡地煞出泉臺。
自來無事偏生事,本爲奪靈卻惹災。
不周山上誦經去,聚義廳裡沽酒回。
縱有通天無上法,時逢聖主應多乖。
作者:多寶如來,醉提於不周山聚義廳石壁上。
多寶酒醒後追悔莫及,欲塗抹此詩,真君不許。
真君贊曰:道友頗有詩才,與那須彌山上的仙石有緣。
多寶聞之,汗如雨下:真君提及奪靈因果,必是警告和敲打,斷不可再飲酒胡言了...
...
寧凡在不周山上開闢了一處洞府,用於療傷、成帝。
此間太一夢不受時間侵擾,又有不周山這等福地提升成帝效率,正適合在此一舉成帝。
因其所開闢洞府位於瀑布之後,故被一衆食死徒尊稱爲【水簾洞】。
取其【不周山福地,水簾洞洞天】之意。
值得一提的是,無論是食死徒之名,還是水簾洞之名,都沒有得到寧凡承認——他壓根懶得管這些細枝末節,亦沒有再把這些人放在肚子裡聒噪,以免出了差池,影響自己成帝。
遂種下了諸多禁制,將老登們散養在了不周山之上,既不殺,也不放。
但卻將不是老登的受害者一番不可思處理後,盡數送出了太一夢——當中只有平天老牛不肯走,選擇留了下來,要助寧凡成帝。平天老牛亦在山上開闢了洞府,喚作【聚義廳】,取其【水泊聚義,替天行道】之意。
於寧凡而言,捉下一千多個老登,只是一個意外。
莫看這些人在他面前還算恭敬,但那只是人爲刀俎,暫時低頭;一旦得勢,說不得會鬧出什麼亂子。
在各自的時空中,這些人無不是神通廣大的存在,俱都是時光長河之中聲名顯赫的人物。
除此之外,這些人還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皆非善類:會用太一夢奪靈的人,能有幾個良善?
但寧凡自己也非良善之輩,故不打算從道德層面譴責這些人。
卻更加不可能同情這些心狠手辣的倒黴蛋。
大家都是魔道中人,誰也不比誰高尚,誰也不比誰可憐;既是魔道中人,正適合用魔道手段來處置。
遂對這些老登種下禁制,盡數收爲奴僕。
不殺,是因爲彼此之間並沒有苦大仇深到非殺不可的程度,且殺雞隻能一時吃肉,養雞卻能日日吃蛋,孰優孰劣,寧凡自然分得清:此時飼養一千老登,正適合用來參悟【元靈道法】。
不放,更是理所當然。
這些人全都不同程度失去了道行,化作了寧凡體內的千人道果之力:少數人是被殺戮本能檢測出惡意,被本能所煉化;更多人則是被多寶度化,稀裡糊塗獻出了力量。
無論被動還是主動,因果皆已結下。這些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老登,一個個都是魔道祖師、正道首領,其中更有不少具備成聖之資者,倘若放走,天知道會迎來什麼樣的報復,說不得如今萬聖山上討伐蝴蝶的大軍中,會多出許多新面孔...
至於歸還道果給這些老登...
寧凡只會呵呵。
黑魔派搶人東西,何時還過?更何況是搶一羣本就是匪徒的老登...
寧凡的良心,只夠他放走無辜者,不夠他諒解世間任何一個老登。
原諒你們是紫鬥仙皇、古之神王的事,我只負責送你們過去。
也就是這些老登皆有眼色,亦算隱忍,又皆被多寶度人經度化得沒了任何敵意,否則一千老登怕是會在寧凡手上死得連一百零八將都湊不出來...
從這個意義上講,多寶度人雖是自救,卻也當真救下了諸多老登的性命,勝造七級浮屠了。
...
可惜,多寶救下的老登,沒有一個會感激他。
於此時間不存處,寧凡在水簾洞中閉關,已不知有多少歲月。期間只有平天老牛可以進洞探望,一衆食死徒皆不可靠近,否則禁制發作,當場就會灰飛煙滅。
至於多寶,自從某次酒後不小心題下了反詩,再度人時愈發賣力,只求將功補過。
同時也作了一些新詩,想要討好寧凡,諸如“曾拜真君修道德,普度衆生及時雨”之句。
又如“他日若遂凌雲志,願尊真君真丈夫”之句。
可惜再未得到寧凡點評過。
馬屁無用,只好展現實際價值。
湛藍的蒼穹下,七彩的雲霞間,骨瘦如柴的多寶如來盤坐在金蓮上,拈花含笑,爲一千多個食死徒開講着多寶度人經。
多寶的笑容讓人挑不出半點瑕疵,卻讓食死徒們感到徹骨寒冷。
蓋因每一次聽完多寶唸經,衆人都會被不同程度地度化,主動獻出道果,供真君取用。
道行高深者,或許還能稍稍抗衡多寶的度化,抵禦經文的侵蝕。
道行稍弱者,則早已習慣了這些日常,既反抗不了,索性直接躺平。
一些人不再抗拒經文度化,往往多寶還沒念完佛經首篇,他們便自覺上繳了本次份額的道果,交差了事後,便告假去聚義廳,去找性情豪爽的平天老牛騙酒...吃酒去了。
另一些人則乾脆將多寶的經當成助眠的白噪音,交出些道果後,橫七豎八躺在道場中呼呼大睡。
多寶卻是個好脾氣的:只要施主上繳道果,便是善信,則遲到早退、上課打呼皆可原諒;但若執迷不悟,他也只好唸誦佛法、以理服人了。
霜月劍靈:“瑪德!受不了了!這禿驢的經念得真他良難聽,他是故意的嗎!”
帝伏天:“這就是黑暗統治嗎,何其偉大,何其令人憎恨。”
波旬:“...一二三四五六七,萬仞峰頭獨足立,驪龍頜下奪明珠,一言堪破維摩詰,布發掩泥橫身臥,任是波旬也皺眉...”
虎奉先:“過分了啊!有那賊禿一人唸經已令我頭疼欲裂,道友爲何也在念!”
波旬:“虓虎道友有所不知,我所念者,乃是波旬度人經,正剋制多寶手段。若誦此經,可免去諸般苦楚,早登極樂。”
虎奉先:“竟有如此好經!道友速速傳來,讓我等學學。”
水鏡祖師:“看到的背叛並不恐怖,真正恐怖的是看不到的背叛。你若誦了此經,自不會再被多寶度化,但卻會被波旬道友拿去邀功了。”
虎奉先:“?”
虎奉先:“波旬!你竟想學那多寶做人鷹犬,度我道果!”
波旬:“...須彌頂上,不扣金鐘。畢鉢巖中,無人聚會。山僧倒騎佛殿,諸人反着草鞋。朝遊檀特,暮到羅浮,拄杖針筒,自家收取。言波旬者,心有波旬。言惡鬼者,心有惡鬼...”
虎奉先:“莫唸了!莫唸了!前有多寶,後有波旬,阿鼻地獄也不過如此了!大丈夫生居天地間,豈能鬱郁皓首窮經,我去也!”
遂交付了些赤兔道果、虓虎道果,便去找平天老牛討酒喝了:牛爺和一衆食死徒不同,不必聽經,更被真君許可,可在不周上開闢洞府、飲酒開宴,頗有臉面。
聽說那牛爺愛收兒子,只不知收我不收...
龍炎歌:“哼!修士的宿命,就是要在無盡的苦難中追尋自己的道。此虎屈服於區區經文,何其軟弱!”
癲火:“天地間的雨意似乎濃了些,真君怕是又要出關收取道果了。何其自律,讚美真君!”
龍炎歌:“...”
龍炎歌:“我欲找平天吃酒,理當付些道果酒錢。”
水鏡祖師:“正好口渴,同去。”
帝伏天:“坐久了,該起來轉轉了。”
摩訶無量:“睡醒了,走人。說起來,這些日子怎沒有看到貝羅?”
霜月劍:“那鳥廝早踏瑪屈服了!一口氣交了數十次份額的道果,整日在聚義廳內醉生夢死,已和平天混成了酒肉弟兄。可惜我與平天有怨,他的酒,我喝不下...”
說貝羅,貝羅到。
貝羅:“諸位好雅興,還在聽經呢?牛爺命我請大家喝酒,這就去吧?呦!老霜也在啊,正好!牛爺特別吩咐,要把你這鳥廝一併請去,說只要你能喝過他,他便和你一笑泯恩仇。生死大仇如此灑脫,牛爺當真大氣,你可不能小氣了!”
霜月劍:“爺不去!”
貝羅:“真君今日似要出關,必也會去,屆時衆人皆去,獨你不去,哎呀,莫非你有反意...”
霜月劍:“你這鳥廝,怎麼憑空污人清白!我可是世間頂頂忠誠的劍靈!真君若去,我自會去!若是不去,豈非被你這等小人顛倒黑白!勞資殺不死平天,喝也能喝死他!”
接着就是什麼“幫人弒父只是工作”“曲線賣主亦是忠誠”這些難懂的話,引得衆人鬨笑起來,不周山上頓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卻無人察覺到,寧凡此刻正站在人堆裡,圍觀着此地鬧劇。
又或是這些人皆察覺到了寧凡的到來,卻被不可思影響,繼而遺忘、忽略了此事。
“能令這些人羣體失憶,我的不可思應已足夠對某些始聖施加影響了。”
此番閉關令不可思有了不小的精進,寧凡的心情自是不錯。
只可惜,此次閉關仍舊沒能引下成帝大劫——九五之劫,稍顯美中不足。
“和平天前輩預測的結果相同,萬聖山諸聖並不打算放我成爲仙帝,已提前設下了重重阻礙。”
“若是在北蠻國成帝,我或許沒有足夠時間破開這些阻礙,但在太一夢中,我有無窮的時間應對此事。”
從前最缺時間,如今最不缺時間,而這一切,皆源於滿智的算計。
這廝果然是在用害人的方式做好事麼...
“但就連滿智,似乎都觀測不到我此時的位置了...我標記過滿智一方界的方位,此刻卻感知不到一絲一毫的因果氣息傳回,若他觀測於我,我當有所感應...只不知,此刻滿智沒有繼續觀測我,是真不能,還是不敢...”
“無論此因是善是惡,滿智對我必有所求,否則不必大費周章。若他此時露面,我倒是真想和他聊聊了...”
赤薇:“你那是想和人家聊聊嗎?你分明是想把他抓了,令其成爲食死徒的一員!”
居然是赤薇的聲音,終於響起。
和紫薇一戰,寧凡打穿了一千多間太一夢,不知墜入到了太一夢中的何地,於一千多個套娃之後,終於令自身輪迴序列徹底混亂,那是一千餘次方規模的因果糾纏,以寧凡自身因果基數而言,羣聖諸逆無人能算清他此刻的具體因果。
這也是滿智觀測不到寧凡的緣由。
就連赤薇這等和寧凡互有聯絡的第四步存在,也是在寧凡第十七次閉關之後,才終於和寧凡再度建立了聯繫。
至於蟻主這等小可愛,寧凡已然聯繫不上了。明明還能使用對方聖環力量,偏無法聯絡對方,怪只怪對方的因果信號實在太弱...
赤薇:“聽說你把紫薇幹掉了?”
赤薇也是第一次知道紫薇第六世隕落的真相。
他大致知曉紫薇曾被人殺過,卻從未想過殺人者會是小小的蝴蝶...
若知道蝴蝶還有這能耐,他初見寧凡時,定會和善許多。感謝老鐵!
寧凡:“此事已經在時光長河傳開了?”
赤薇:“並沒有。此事非但沒有傳開,反而被列爲真界禁忌了。畢竟若是世人知曉此事,怕是沒幾個人敢來塵定案殺你了。”
寧凡:“倒是和我預期的結果相差彷彿。”
赤薇:“雖列爲禁忌,但也確實嚇到了不少厲害傢伙,似乎九柱之中也有人坐不住了,你須有心理準備,此時的你已經無法回頭了...”
寧凡:“我知道。”
赤薇:“你不知道。你已經...無法再回紫鬥幻夢界了。紫鬥幻夢界之所以能久存,一是諸逆壓根沒將此界末裔放入眼中,二是諸逆早爲此界佈置了死劫,掌情也好,魘氣也好,皆是諸逆的手段;但紫鬥亦有辦法對付,只要他放置的輪迴鍾還在,則無論諸逆佈局多少次,都會因輪迴鐘響而世界重開...”
寧凡:“我知道。”
赤薇:“你知道個球!那些人連紫鬥都能殺,豈會奈何不了區區幻夢界!他們只是不願付出代價!那裡沒有第二個紫鬥,不值得他們付出代價!只爲區區末裔,只爲區區輪迴鍾,他們不會付出太多,更不願爲此開啓五靈棋局,錨定幻夢界的座標...但你不同!已有逆聖預感到危機,欲親自下場斃了你!若你逃回幻夢界,他們絕對捨得付些代價,將你連同幻夢界一併毀滅...”
寧凡:“多謝前輩關心。”
赤薇:“看來你確實早有心理準備,並非魯莽行事。行吧,只要你不後悔就行。又或者,你亦有手段應對此事...這倒是讓老夫有些好奇了,究竟是什麼手段,能令諸逆都奈何你不得,莫非和不可思有關?”
寧凡不置可否。
他無法告訴赤薇,自己其實存在超出世界常識的第七種可能。
逆月酒的力量,會爲世界帶來第七種可能。魔靈血不是他所付出的代價,保守此秘纔是。
他將永遠無法說出關於此事的一切,唯不可言,方不可知...
寧凡:“說起來,前輩的消息倒是靈通,我殺紫薇已被列爲真界禁忌,前輩卻還是瞬間知曉了此事。”
赤薇:“禁忌這種東西懂得都懂,可以瞞過弱者,如何瞞得過強者。恰恰相反,越是厲害的人,越是會探究世間禁忌,如此才知世間何人可惹,何人不可惹...除了瘋子。”
寧凡:“前輩是說,我被某些瘋子盯上了?還請細說...”
赤薇:“細說可以,得加錢。畢竟老夫的情報也不是白來的,亦需要給線人們許多好處。”
寧凡:“哦?前輩的線人,可以一併細說嗎?”
赤薇:“本來不行,但你斬了紫薇,老夫越看你越歡喜,只要加錢,什麼都好說。”
寧凡:“...”
寧凡和紫薇生死廝殺,都未露過半分怯色,卻被赤薇的歡喜二字震得不敢言語了。
赤薇:“?”
赤薇:“你竟對老夫有非分之想!道緣劫當真恐怖如斯!下次再聯絡!告辭!”
赤薇卻也被此事嚇到了,急忙掐斷了聯絡,任寧凡如何抱歉,都聯繫不到了。
虧了,還有很多事想問問赤薇,沒想到對方竟會被嚇跑...
不過這樣也好。
至少證明對方對我並沒有非分之想,我還是安全的。
念及於此,寧凡亦是鬆了口氣。他不願拋棄最後的底線,但若此事於救她有利,則...
嘭!
北極山生氣了!狠狠撞擊着寧凡的額頭,似想撞開寧凡腦殼,看看裡面是不是進滿了水。
可惜寧凡如今道行大增,頭鐵如先天上品法寶,自是不覺疼的,反撞疼了她自己。
她怎捨得小蝴蝶被別人如此折辱,更何況是被男人...
若蝴蝶敢如此,則她寧可生生世世不得善果...
“抱歉,是我的錯,下次不會再有這種想法了。”
“我會傾盡全力來救你,且絕不將自己置於不可歸來的絕境。若只剩你一人,你又會開啓新的苦果和循環了...”
“雖然這會是一段漫長的旅程,但我定會將你帶回,而後徐徐歸來...”
“我一定會遵守承諾,所以,爲了不讓我墮入循環,你亦不可再犧牲自己...要耐心等待,就像等待世間每一次朝月,每一次花開...要相信,無論失敗多少次,我一定會歸來,如今,我才真正擁有歸來的希望...”
十七次閉關後,寧凡已破開了滿智一半的封印。
他已然可以稍稍動用萬物溝通等神術了。
他可以稍稍感知到北極山的心意,亦隱約知曉自己此刻所持之山,於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麼。
雖能感知到北極山的心意,但卻依舊聽不到北極山任何言語。
並非是寧凡不願聽,不能聽,而是對方不願說,不可說。
一如寧凡之前在紫薇北極宮時那樣。
那時,寧凡遇到了逢魔碑女子,一襲紅衣,隱於風雪,沉默無言。
女子明明想見蝴蝶,卻不能,亦不敢,即使是遙遙爲蝴蝶泡一壺悟道茶,亦需要觸犯天大的戒律,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她不可以見蝴蝶,因她與宿命定下誓約,每隔數百萬年纔可擁有一抹笑容...
也因如此,於此時間不存之地,她永遠無法和小蝴蝶真正相擁,何其遺憾...
她甚至連形體也無法短暫擁有,只能化作冰冷岩石,即使如此,她還是膽大妄爲,觸碰了小蝴蝶的嘴角...她就是想看小蝴蝶微笑,願意爲此付出一切。即使太一夢隔絕感知,即使世人只看得到小蝴蝶無面的容顏,卻唯有她看得到小蝴蝶哭泣的心,此刻暴雨不絕...
僅僅是逗笑小蝴蝶,她便再不覺得前塵往事有任何苦楚了。
小蝴蝶,別哭了。
我會生生世世爲你撐傘,所以,再不要哭泣了。
我願化作石橋,於永恆中等待一人歸來。
縱使山無棱,海爲竭,唯此誓言,永不磨滅。
縱使這場等待比蒼茫更渺茫,比永恆更遙遠,我亦不悔。
因爲已經約好了,你說你會回來,我便信...
寧凡:“嗯,約好了。”
北極山雖不言語,但寧凡可以讀懂對方的心事,亦能隱約猜出對方的苦衷。
所以他不會強迫北極山說話,眼見北極山十分虛弱,仍需休養,遂將她小心翼翼收進了一方界中。
在寧凡的一方界中,不僅有北極山,更有劍祖殘魂。
除此,亦有玄陰界中的無數女子。
此時此地,再不會有比這裡更安全的地方了。
待他成聖之日,此界亦將更名改姓,真正成爲她的一方界,永世守護她。
赤薇:“你何時掌控了一方界?”
原本被嚇跑的赤薇,不知何時竟溜回來看戲了,看的自然是一蝶一山的狗血言情劇,越看越覺心安。
甚好!
只要此蝶一心放在逆月第九女身上,他的菊椛定可保住,再不會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
他可是要和紫鬥並肩戰鬥的真男人,絕不能被蝴蝶掰彎了取向!他是赤薇,又不是紫薇那等傻鳥,怎會見誰愛誰,來者不拒!他赤薇誰都不愛,只做真男人,大丈夫,純爺們!
寧凡:“殺了紫薇,吞了對方一方界,水到渠成就做到了。”
寧凡本就能隱約感知自身一方界,如今有了更多造化,於成聖前提前掌控一方界自非難事。
赤薇:“了不得!只是此界纔剛被你掌控,想來還沒有名字吧,今日送你一場造化,由老夫這等無上者爲你的一方界命名,以錨定山海格局!就學紫...就學赤山斗海好了,你的一方界,從此便叫極山霸海如何!是不是一聽就很霸氣!”
平天:“起的什麼極霸名字!你就是紫薇紅塵花的真我?”
一個聲音自寧凡心中響起,卻是經由寧凡同意後,加入心神聊天室的平天老牛。
赤薇:“你是哪根蔥?哦,是你啊,神王逆月的六道輪迴第一大將,紫鬥某一世稀裡糊塗認下的大哥!世人皆以爲你死在了太一夢中,卻原來是被蝴蝶所救。因有一千間太一夢來攪亂因果,故而就算諸逆聯手都沒能算計死你。丟人啊!你算個什麼大哥,竟淪落到需要七弟門徒來救,臉都不要了!”
平天:“啊對對對,你牛逼!你家紫薇不僅被紫宵殺了,還被紫宵徒兒殺了。順帶一提,你曾被紫薇所殺。”
赤薇:“你敢質疑老夫的實力!老夫那是在讓紫薇!老夫就是想讓他看看,沒了老夫,他屁都不是!”
平天:“啊對對對。”
赤薇:“區區荒聖,且還被諸逆打落聖位,也配質疑老夫的實力!”
平天:“同境界,老夫打你,就像打弟弟!”
赤薇:“呵,不愧是滿級天牛皮紋,吹牛皮真是眼都不眨!”
平天:“同境界,我可以同時打紫宵和姜水,你卻打不過被紫霄、紫霄徒兒連殺兩遍的紫薇。”
赤薇:“糾正一點,紫霄不是紫斗的最強姿態,而你永無法入逆,永遠碰瓷不了逆聖!抱歉,忘了你現在連始聖都碰瓷不了了,聽荒古仙域線人的說法,你好像差點被霜月小兒弄死,快謝謝你蝴蝶哥!沒他你死這兒了!”
二人越吵越兇,不斷揭着對方的短,顯然都以各自手段,認真調查過對方的底細。
眼見二人吵了半點,卻未動半點真火,寧凡瞬間明白了什麼。
這哪是在吵架?分明是在提醒他小心防備,別被旁人算計了。
赤薇不信任平天,因爲平天名義上是紫斗大哥,卻因爲某些原因和紫鬥決裂過,故纔不斷揭短,意在提醒寧凡不可輕信平天。
平天亦是如此打算。赤薇乍一看和寧凡關係不錯,實則乃是紫鬥仙修的死敵,萬萬不可輕信,故纔不斷舊事重提,意在提醒寧凡不要輕信敵人。
此刻寧凡萬物溝通恢復了不少,自能敏銳感知旁人善意惡意。
雖知兩個老傢伙都是善因,但若任由兩個善因一直爭吵,指不定吵到激烈處真就打起來了。
即使二者隔得很遠,其中一方的道行更是已如風中殘燭,但寧凡可不敢小瞧世間任何一個荒聖,誰知道這二人會不會真有辦法跨越時空打起來?曾經的荒聖道蠻山可是隻憑一道山海影,便可人前顯聖...
遂發動了萬物溝通,試圖讓二人互相理解。
若是二人有所防備,即使寧凡神術完全解封,也難以影響到這二人。
怪只怪赤薇在全神貫注防備平天,平天亦在全身貫注防備赤薇,二人都挺信任寧凡,誰料到寧凡會使幺蛾子?
遂中了寧凡的萬物溝通,開始口吐真言了。
赤薇:“老夫挺喜歡蝴蝶小子,但僅限於長輩對晚輩的喜歡,畢竟我可是要和紫鬥肩並肩戰鬥的真男人!”
平天:“老夫也怪喜歡蝴蝶小子的,正打算收他當兒子。”
赤薇:“哎,真想念紫鬥啊!雖然一次都沒見過,好想見見。”
平天:“是啊,我也怪想那猴頭的,你說他爲何就不肯聽從吾主逆月的教誨呢?若他肯成爲逆空,世事豈會如此。我知道他最重感情,只是不忍看到須菩提凋零...他是個好猴子,頭比不滅銅更硬,心卻很軟。不忍恩師隕落,還想讓身化九黎救世的第二神王歸來,還得守護第一神王深愛的世界...結果最不空的人,偏成了世間獨一無二的逆空者。他活着時,捨身救世;即使死了,依舊守衛在歸墟世界的盡頭,接引逝者亡靈,抵禦域外生靈...若無他,【生君】怕是早已有所察覺...我其實不怪他,我哪有臉面責怪他!我是怪我自己!若我也可入逆,他就不必肩負如此之多的責任了...”
赤薇:“哎,好猴子啊!吾不如也!真想見他!”
平天:“我也打算去見見他,正好蝴蝶將我救下,此身也已殘破衰敗。我欲學我主踏上蒼茫道,去追尋救世的機會,亦可在途中尋找我主。若不幸死在蒼茫路上,大抵就能和七弟相見了。以前還能欺他年紀小,如今縱我全盛,他便是讓我一手,我也打不過了...”
哦,竟然生效了?
寧凡也沒料到萬物溝通竟可意外生效,看起來效果還不錯,這兩人已經不吵架了,反而竹筒倒豆子一般聊起了紫鬥舊事,只聽得寧凡囧囧有神。
紫鬥師父還是猴頭兒時,居然曾朝天柱撒了泡脲,結果那並不是天柱,而是神王逆月的手指...
那個風采絕倫的紫鬥師父?隨地大小便?有點想象不能...
若這糗事是真,若紫鬥師父也有如魔修般頑劣的一面,你二人這般揭短對方的糗事,怕是要捱揍...
又或者,如今的紫鬥仙皇,早已舍了魔念...
嗯?捨棄魔念?
聽起來,怎得和我飲下逆月酒失去魔靈如此相似...
莫非紫鬥仙皇也曾飲下逆月酒?說他從未喝下逆月酒,其實只是一個謊言?
還是說...他早已超越逆月,並不需要逆月酒,也能做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倘若紫鬥師父真有如此通天徹地之能...”
寧凡忽然有了一種莫名感覺。
就彷彿即使他躺平什麼都不做,亦有很多人早有佈局,會在遙遠未來的某一天,一個個強勢歸來,推倒宿命...
“原來滿智沒有騙我...我真的可以不是這個故事的主角...”
“我可以什麼都不做,靜靜等到一場結果,一個可能...”
“但若是,他們敗了呢...”
“若他們本可以取勝,卻因少了我而失敗呢...”
“若他們雖然勝了,但卻爲了救世,放棄了一小部分人,而那被犧牲的一部分里正好有她呢...”
“不知,也算不清。”
“我不是紫鬥師父,我的眼,看不到那般遙遠的未來,算不清那般複雜的因果。我唯一能做的,便是親手將她帶回...因爲已經約好了。”
遂不再理會赤薇、平天的憶當年。
而是身形一晃,飛至不周山之巔,以一式萬物採集的神術,瘋狂採集着此界不周山的破碎山脊。
並以大量的不周山脊,來完成修復逆海劍的最後一環。
此劍經過霜月劍靈的十六次修復,早已修復好了九成九,威力遠勝從前。
而今則是最後一次修復,亦是此劍升級的關鍵時刻。
寧凡不斷嘗試着,想要將位於殺戮殿的戮聖天荒劍拉入聊天室。
若有戮聖天荒相助,說不得他的逆海劍可以升級成爲【逆海天荒劍】。
逆海天荒...
海枯石爛,地老天荒,若非逆天之路,絕不動用此劍!
便以此輪迴誓之制約,來提升逆海劍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