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嘶嘶!
心臟在胸腔裡面劇烈地擠壓、撕扯,彷彿要掙脫他的肋骨!葉蘇沒有痛感,卻感覺被陰森籠罩。他努力讓自己的思維平靜,轉身準備開門。可那層層壘起的廢品,因爲失去了平衡的稻草,再度垮塌!
遲鈍的反應,來不及躲避,門就已經被這些廢品死死地抵住了,無法開啓。
沒有窗戶,門縫也好像突然消失了,伸手不見五指。
他控制自己冷靜下來,不論如何,這裡都是救贖者營地,只要自己張嘴一喊,就會有人過來。儘管他的朋友不多,可是喜歡看熱鬧的人從來不少。
當然,不到絕境,他不想跟任何人求助。
這裡畢竟是他的房間,沒人比他更熟悉。
他相信這只是一個巧合。
可這血,是怎麼來的?葉蘇晃了晃腦袋,有些清醒。放了很久,卻沒有變質發臭?對了!血包!是我的血包!
在基地,有時候會有一些狩獵任務,人類的血液則是最好的誘餌。所以葉蘇身爲一個蹩腳的赤腳醫生,有時候會趁着職務之便,收集一些病人或死人血液,加入防腐劑,製成血包備用。
但血包,不應該整齊碼放在牀底下嗎?爲什麼流到了門口?
葉蘇摸了摸地上的血跡,並不是隨意地一灘,而是流成了一條線,方向似乎是從放牀的那個房間過來的。這就對了,可能是剛纔不小心弄破了吧?
想通之後,葉蘇就懶得理會了。
他開始搬東西,試圖把門前的雜物全都搬開,沒想到腳下稍微用力,卻絆到了一根發動機皮帶,牽動後面的廢品架子整排歪倒!
“Fuck!有這麼脆弱嗎?”葉蘇忍不住開罵了。緊湊的空間變得更加擁擠,剛剛清理出來的一小塊空地再度被填滿!
他取下腳邊的發動機皮帶,疑惑地扯了一下,發現根本無法拉動分毫!可剛剛是怎麼回事?稍不注意,竟然讓整排架子都倒了?我有這麼大力嗎?難道是被東西壓住了?
嘶嘶……嗞嗞……
不是電離的聲音,也不是心臟在撕扯,而是老舊的錄音機突然轉動,黑色的磁帶發出不規則的磨牒聲。葉蘇一聽就知道,這個錄音機是屬於他室友李林的,可李林已經死去了很久,這個錄音機他也很久沒再用過,丟到一個角落蒙上了厚重的灰塵。
磁帶徑自轉動,感覺是在慢放,刺耳的嗞嗞聲甚至要多於歌詞。
“……那一隻眼睛升起於麥地,照亮失望,劃破了夜的傷口……她靜靜守望着你的背影,希望看到你的臉,聽見你的歌,哪怕是黑夜破曉,彼岸花開,也只爲等來,你的轉身……”
嘈雜的聲音渲染着悲傷的氛圍,好像能夠磨開頭骨,鑽入靈魂。
葉蘇皺起沉重的眉頭,他疑惑的是:自己從未聽過這樣一首歌,李林也不會有這麼令人絕望的磁帶。
還有,他記得錄音機並沒有插電,就算雜物恰好碰到了播放的按鍵,又怎麼能夠轉動起來?
有人?
誰?
嘶嘶!嘶嘶!
身後的門縫擠進來劇烈的電光,一道孤單的影子鋪在狼藉的地面上。可葉蘇分明能夠看見,影子的上方還有一道影子,好像是一隻倒掛着的枯枝?
不對!是那隻手!
彷彿靈魂被人掐住了脖子,無助地升了很高,驟然墜落!葉蘇腎上腺素猛增,猛地滾倒在地,撲進前面那堆廢品,向前逃竄!
噠噠!噠噠!
手指在地上飛快地按響,如同舊時代的鋼琴演奏着靈異的曲目,枯瘦的指節沾着沒有乾的水漬,急促地落在地面,好像在跳躍,又似在舞蹈!
葉蘇驚駭莫名!起身要跑!
但一步過後,他霍然醒悟:能逃嗎?更關鍵的是,我特麼用得着逃嗎?
你生前還要靠我救助,現在都死得只剩下一隻手了,居然敢過來嚇我?
穩住心神,猛地回頭,手術刀在指尖旋動,心想老子不把你肢解了,就不姓葉!
可是他纔給自己打足氣,又是一陣恍惚!那隻手掌猝然躍起,準確無誤地趴在葉蘇的臉上!五個節肢拼命地抱住他的腦袋,一條滑膩膩的舌頭伸進葉蘇的嘴,朝着他的喉嚨兇猛探去!
一階!
手術刀落在地上,拼命撕扯着那隻手掌,卻毫無作用!
呃——呃——
粗壯的舌頭伸進葉蘇的喉管,呼吸不暢,驚恐莫名!他睜大眼睛,只看到那隻枯瘦的手掌心細毛掀開,露出一隻蒼白的眼,細小的瞳孔煥發出詭異的光……
“也許她未曾將你等到,卻願在遠方伴你同眠,將紅蓮花開在你的夢裡,孕育着翩躚的舞蹈。黑夜終將熄滅,黎明也不會來到,她化作昏暗的月光,爲你的葬禮祈禱……”
嘶嘶……嘶嘶……
舌頭穿破肺腑,觸及心臟!那隻萎縮的手掌開始了癲狂地顫抖,死死抱緊,幾乎摳進葉蘇的顱骨!而那顆撕扯着的心臟,就像一隻不斷起伏的刺蝟,不停變幻着形狀!
血液奔流,衝擊着四肢百骸!
舌頭上驟然長出細密的針管,要扎入那顆火紅的心臟!
啊——啊——
葉蘇很想嘶聲怒吼,卻被卡住了喉嚨無法出聲!
劇烈的痛苦牽動着他每一根神經,哪怕高純度藍冰的止痛效果再好,也無法壓抑這一刻的絕望!
葉蘇的雙眼血紅,渾身上下青筋畢露!
奇怪的是,儘管臟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損傷,他卻感覺自己的生機並未流失,只是那種清晰的撕裂感,被一步一步拖進深淵的無助,令人絕望!
嘶嘶……咚!
嘶嘶……咚!
咚!咚!咚!咚!
心臟內外的碰撞,逐漸變得緩慢而有力,那種撕裂和針刺的感覺,慢慢被膨脹和收縮替代,如同一個無比神秘的鼓點,在狂亂無序地敲響!
愚癡?
痛苦之中的葉蘇,莫名想到了這樣一個詞語。
此時此刻,別無所求,他只想死得更輕鬆一些!情不自禁地變了一個姿勢,感覺稍好一點,少頃以後痛感繼續增強,然後又換了一個……這些姿勢或嚴肅、或妖嬈,或聖潔、或惡毒,或簡單、或詭秘,或高貴、或卑劣,雜亂無序,透着癲狂的味道。
磁帶嗞嗞作響,狹小的空間令人窒息。
沒有人來,也不會有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