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才一天,霍老爺子和霍老太太就蒼老了許多,病房裡躺着的是他們長子的唯一血脈,他們恨不得自己纔是躺在牀上的那一個。佛仿脈臻媽。
“爸媽,要不你們先回去休息吧,辛醫師說阿臻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這裡有我在就行了。”霍溪見兩位老人家一臉疲憊,精神萎靡的樣子,開口勸道。
“是啊,爸媽,我先送你們回去,等晚上再一起過來,炎臻什麼時候醒過來還不知道呢,你們不能先倒了下去。”霍淺亦在一旁勸道。
霍老爺子和霍老太太到底年紀大了,精神比不得其他人,更何況那麼一大幫人留在醫院裡也起了不了什麼作用。霍老爺子見老伴抹着眼淚的樣子,臉色頹然。輕輕拍了拍霍老太太的肩膀說:“先回去吧,留在這裡也是無用。”
霍老太太擡頭狠狠的瞪了霍老爺子一眼,固執的說道:“你要回去就回去,我要留在這裡陪阿臻。”當初也是這個樣子,自己被勸了回家,留了長子在醫院,結果她連長子的最後一眼都沒有看到。
霍老爺子和霍老太太朝夕相處那麼多年,怎麼會不明白老伴心裡頭的恐懼,想起早逝的長子,心下更加黯然,只道:“急匆匆來的醫院連東西都沒有收拾,你好歹回家給他收拾幾件換洗的衣物啊。”
霍老太太到底被大家給勸了回去,醫院裡剩了霍溪和一直被人忽視的念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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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淺送着二老回了霍家老宅,好歹哄着老太太回房歇息了。忙了一天,他也很累了,踏着沉重的步伐進到自己的房間,看到羅敏坐在飄窗的沙發上,神思迷離的望着窗外,外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開始飄起了雪來,紛紛揚揚的,天空被壓地陰沉沉的。
霍淺頓時覺得火起騰的冒了上來,大步走到羅敏跟前,用力一扯,就把她從椅子上扯了起來,咬牙切齒的問道:“說,是不是你給炎臻下了藥,你是不是想要害死他,還是你覺得大哥對不起起,所以你想報復在他兒子的身上,羅敏,你別忘記了,你已經嫁給我了。”
他的手牢牢的握着她纖細的手腕,彷彿要將她的骨頭捏碎一般,褪去了溫柔的人一瞬間變地戾氣十足。
羅敏掙扎了一下,見脫不開霍淺的鉗制,便也就不再浪費那個力氣,目光直直的回視着憤怒的丈夫,然後嘴角盪漾出一抹嘲諷的笑:“我下藥?你有證據嗎?”14887356
霍淺被那抹嘲諷的譏笑刺地一下子失去了力氣,記得自己十六歲的那一年,櫻花樹下,驚鴻一瞥,那個笑容便深深的印在了自己的腦海裡,可是那樣美麗的笑容永遠都不屬於自己。
羅敏一甩手便將霍淺的手給甩開了,繼續冷笑道:“別跟我擺出一副好叔叔的樣子,霍淺,你騙的了所有的人,騙不了我。你捫心自問自己從來沒有嫉妒過你大哥,從來沒有想過若沒有他,自己會怎麼樣?甚至於霍炎臻,你的內心深處也是恨他的吧,霍淵死了,結果他的兒子成了二老的寶,你依舊是那個不受重視的二兒子。”
羅敏的話一字一頓的刺進霍淺的心中,血/淋淋的撕碎了那層堅硬的外殼,直刺他心中隱藏了多年的噩夢。
是的,霍淵是他一輩子的噩夢,他比他小了三歲,於是他成了身份尊貴的長子,而他這個霍家二少爺比起才華橫溢的霍家大少,永遠只有站在角落的份。10sse。
爸爸的眼裡只有霍淵,大半的心血就都放在了霍淵的身上,小的時候,他遠遠的看着爸爸給大哥上課畫面,心裡格外的羨慕。他以爲只要自己努力,爸爸也會分些心思到他的身上,可是他錯了,爸爸的眼裡永遠只有霍淵,他是霍家未來的家主,所以註定他光芒萬丈。
而他便成了那個被霍淵光芒掩蓋的霍家二少。
後來他遇到了羅敏,幾乎是第一眼,他就愛上了她,可是她的眼裡只有大哥,她的笑容也只爲大哥而綻放。天知道當時的他有多痛苦,他恨不得霍淵消失,只要霍淵消失了,他就能取代他,也能得到他期盼已久的東西。
沒想到那樣優秀從未另父母失望過的霍淵竟然喜歡上嚴家小姐,他在一旁看着霍老爺子將皮鞭狠狠的抽在霍淵的身上,看着他咬着牙卻依舊堅持自己的選擇,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爲了這個男人痛不欲生。
他以爲沒有了霍淵,他的人生就會改變,於是他偷偷的放了被霍老爺子關起來的霍淵,而霍淵就是那一次和嚴家小姐私奔的時候出的事。
霍淵死了,羅敏答應嫁給他,他以爲只要他得到了羅敏的人,總有一天他也會得到她的心,可是二十幾年過去了,她的心還是屬於霍淵的,連帶着恨上了霍炎臻,因爲那是霍淵背叛她的證據。
羅敏見霍淺全然沒有了剛纔的氣勢,英俊的臉龐閃過痛苦,糾結。心裡頭頓時一陣痛快,拍了拍手,頭也不回的出了房間,留下霍淺一個人獨自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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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裡,霍溪出去點了兩份餐點,雖然沒什麼胃口,但若是不吃東西,絕對沒有任何的好處。
“吃點東西吧。”霍溪走到念卿跟前道。從霍炎臻被推到了監護室裡,念卿便沒再開口說話,一動不動的蹲坐在牆角,眼睛直直的盯着裡頭的人。
她沒有哭,臉上甚至沒有任何表情,可是霍溪卻覺得從她身上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悲哀,那種無言的彷彿被人丟棄了的難過。
霍溪覺得或許她該用另外一種眼光看待這個讓炎臻無比掛心的姑娘。
念卿緩緩的擡起頭,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沒有表情的樣子看上去像是一具無心的洋娃娃,讓人的鼻子莫名的發酸。
“吃點東西吧,他在最後一刻昏迷的時候都還記掛着你,等你吃完了,進去陪他說說話,也許他會快點好起來也不一定。”霍溪輕聲說道。
念卿在聽清了她話中的意思後眼睛驀的一亮,接過霍溪手中的餐點,啞聲說道:“謝謝。”
念卿幾乎是狼吞虎嚥的吃下了餐點,急切的走到霍溪跟前,吞吞吐吐的問道:“我……我是不是可以進去了?”
霍溪點了點頭,朝着一旁的護士使了個眼色,護士領着念卿換了無菌的隔離衣,戴上口罩帽子後方才進到內間。
監護室裡很安靜,只有那些監護儀器發出死板而又無情的“嘟嘟”聲,霍炎臻的面上戴着吸氧罩,身上插着一些不知名的管子,念卿的鼻子驀的一酸,彷彿從雲端重重的摔到了地上,這一刻看到毫無生氣的霍炎臻,她才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他真的隨時可能會離開她。
念卿往牀便挪動了幾步,眼淚啪啪的落了下來,都是因爲她,霍炎臻纔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你爲什麼要對我那麼好?”念卿喃喃的問道,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在爸爸的靈堂看到霍炎臻的時候,他是那麼的冷漠,可是就是這個狠狠逼着她接受父親死亡事實的人,在所有人都離她而去後,提供了一個安穩的懷抱。
她害怕過他,也疑心過他,可是她更加記得他對她的好,那些好一點一滴的融化了她的不安和害怕,她不想自己失去這個世上僅剩的溫情。
“是像他們說的,因爲你對我有其他的意思嗎?”念卿的問話自然沒有人回答,頓了兩秒後,她又繼續說道,“我沒想過,一開始我把你當成了長輩,你總是冷冷的,就連說話的語調也不帶一絲溫度。”
念卿的聲音有些沙啞,淡淡的飄蕩在房間裡,沒有人同她對話,就她一個人的自言自語,聽上去令人無比的心酸。
“可是隨着相處我竟然不怕你了,因爲我發現你跟爸爸一樣寵我,你找來了白姨,買下黎家原來的那棟別墅,那些欺負我的人你替我欺負了回去,還放下工作帶我去日本。似乎從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把你當成了依靠。”念卿微微有些哽咽,心裡像是破了一個洞,不斷的滴着血,“我還沒有成年,你不可以那麼不負責任丟下我的,你一定要好起來……”
說到後頭那聲音逐漸轉爲了哭音。
心電監護儀上那節律的“嘟嘟嘟”聲夾雜着少女的哭泣聲,將整個房間渲染的極爲悲慼。
霍溪隔着玻璃看着裡頭的小人一點點崩潰哭泣,她沒有進去阻攔,只是在心中喊道,炎臻,你聽到沒有,你一心想要維護的人在哭,如果你不醒過來,她將會只有一個人,沒有人保護,也沒有人疼愛,如果你心裡有她,即便是爲了她也要努力的醒過來。
三天,除了吃飯上廁所,念卿都一直待在監護室裡,霍炎臻雖然沒有醒過來,但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她陪着他說話,替他擦身體,照顧地妥妥當當的,就連霍老太太竟也似默許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