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客房裡寂靜無聲。我坐在黑暗中,彷彿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我數着時間,一分一秒。等了許久許久,那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音也沒再響起。
我的心一點點沉下來。腦海中猜測着各種各樣的可能。我想走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這個想法只在我腦海中徘徊了下,就被強行壓了下去。
這裡是宋祈恩的別墅。很可能隱藏着許多未知的危險。說不定現在的宋家兄弟,就站在某個陰暗的角落。等着我出現,好進行他們下一步的計劃。
也許我真的太過謹慎,可我不得不防備,我抱着被子。蜷縮的坐在牀上,聽着窗外呼呼刮過的山風聲。身子瑟瑟發抖。
整整一夜,整棟別墅再沒任何動靜,本以爲惶恐不安的我會是一夜無眠。但我忽略了習慣的強大,我抱着被子。坐在牀上,就那麼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我做了個夢,夢見一場歡愉的盛宴,一男一女在陽臺上瘋狂發泄着欲|望,原本很香豔的場面,卻因女主角意外墜樓身亡戛然而止。
我當時就站在一旁觀看,當看到女人表情扭曲的跌落下去時,忍不住驚呼出聲。我猛地睜大眼睛,大口的喘着粗氣,緩了好半天,我纔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
額頭冒起一層的細汗,我伸手去擦,手指冰涼的好像是死人一樣。天剛矇矇亮,大概是昨晚上下過雨,窗外霧氣很重,白茫茫的一片,讓人看不清景色。
我仍舊抱着被子蜷縮在牀上,很害怕,之前那個夢實在是太真實了。爲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拿手機出來玩,卻發現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
還真是禍不單行,我心裡暗自抱怨。
客房裡沒有鐘錶,我根本無法判斷時間,起身簡單的洗漱下,我又回到牀上坐好,等到天更亮了一些,別墅裡忽然人聲嘈雜起來。
走廊有凌亂的腳步聲,還有人喊着說:保護好現場之類的話。
真的是出事情的,我心想,拉開門,假裝剛醒的樣子探頭往往外看。
“你昨晚睡得不錯?”
我剛邁出一步,宋祈南調侃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
我心裡冷笑,看吧,果然是我猜想的不錯。即便已經知道他們耍的小把戲,我仍舊裝出什麼的不知道的樣子。
淡然的微笑,淡漠的回答:“還不錯,這環境好,牀也舒服,一覺到天亮。”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回答,宋祈南明顯的愣了下神,片刻,他嗤笑一聲,我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卻說自己睡得很好,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我是在撒謊。
“你對睡好覺的要求標準還真低。”宋祈南笑着說,並沒在繼續這個話題。
走廊裡都是來來往往的警察,我和宋祈南像是看客一樣站在牆邊,看他們忙碌。
“出了什麼事情?不會是宋祈恩縱|欲過度死在牀上了吧?”我不無嘲諷的問。
宋祈南側頭看我,嘴角掛着一抹不明深意的笑容:“你現在這個樣子,像極了童話故事中惡毒的女巫……”
“是嘛?”我聳聳肩,不以爲然的說:“其實做女巫很好,至少不會任人宰割。”
我表情鎮定,心中卻升起無數個疑問,從表面上看,宋家兄弟的感情應該很好纔對,我這樣編排他哥哥,宋祈南卻一點都不生氣,想來他們的關係,也只是浮於表面。
我說完話,宋祈南並沒接着我的話繼續往下說。我們兩個站在走廊,就像是兩個無關緊要的人,表情木然。
本以爲這事情跟我無關,可沒一會兒,就有警察走到我面前,客氣而公式化的問:“你是易小姐?”
我點點頭。
警察給我看了下證件後繼續說:“我現在問幾個問題,不知道你方便不……”
“方便。”我淺笑回答,裝出一副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面對我的笑容,小警察愣了一下,他神情更加凝重,簡單跟我說了下情況,葛青死了,墜樓身亡。
真的是宋祈恩抱着她在陽臺上操,結果兩個人都太興奮,一失手葛青就掉了下去。
多麼巧合的意外呀……我心中感嘆,就算以後被人查舊賬,任何人也無法將這場意外跟蓄意謀殺扯到一起。
而且,宋祈恩很高明的報了警,還有什麼比警察做自己證人更好的選擇麼?
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小警察第三次開口問我:“易小姐,你昨天聽到什麼可疑動靜了麼?”
我佯裝思考了下,笑着說:“那種動靜算不算可疑?”
小警察年紀不大,看樣子應該是剛從警校畢業不久的樣子,顯然,他沒聽明白我話的意思,追問一句:“哪種動靜?”
站在一旁的宋祈南被逗樂了,噗嗤一聲笑出來,小警察將目光看向他,臉微微漲紅。
“就是男歡女愛的動靜。”宋祈南的替我解釋:“昨天我哥和他女朋友大戰了三百回合……”
宋祈南的話還沒說完,小警察的臉紅的跟猴屁股一樣。
“除了這個,你們還聽見其他動靜了麼?”小警察深呼吸一下,掩飾住尷尬,繼續往下問。
我換了個姿勢,撩了散落到額前的碎髮,皺眉說:“這裡晚上風很大,除了那種聲音,我還聽到了砰的一聲,然後就什麼都沒聽到了。”
“沒有聽到什麼吵鬧聲?”小警察問。
我搖搖頭,一臉茫然的看着小警察。小警察見問不出什麼,就轉身離開了。等他走遠,宋祈南忽然說:“你似乎沒長一顆八卦的心。”
我聳聳肩,淡淡回了句:“我自己都沒活好,幹嘛要去多管別人的閒事!”
“你還真是鐵石心腸,難怪會和阿城在一起,真是物以類聚。”宋祈南還再說刺激我神經的話。
他越是這樣,我越是覺得昨晚沒冒然出去是正確的選擇。自從跟越城表明心意後,我覺得自己逐漸又恢復小心謹慎的狀態。
我有自己的底線,不會輕易去做碰觸底線的事情。我知道在這個圈子裡,想要保持一顆善良的心是非常難的一件事情,甚至可以說是癡人說夢。但這並不會成爲我放|縱自己的藉口,我仍在儘量保持自己內心中最大限度的善良。
如果換一個地點,換一個時間,我不會對葛青的死如此默然,畢竟她並沒做什麼足以致死的重罪。
可現在,我不能多說話,只能假裝漠不關心,人既然已經死掉,那麼就不要將活着的人拖下深淵。
“宋三公子,如果沒有什麼事情,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我沒理會宋祈南的挖苦,笑着問。
“當然。”宋祈南同樣微笑着說:“你稍微等我下,我去跟二哥說一聲。”
還沒等我反應,宋祈南就轉身離開了,等他再回來,嘴角掛着莫名其妙的笑意。我雙手環抱着跟他走出別墅,他故意帶我從後花園走。
那裡已經拉起了警戒線,葛青的屍體早就被拉走,但白色的粉線勾勒出屍體輪廓仍舊是那麼的觸目驚心。
綠色的草地,染着暗紅色的血跡,還有白色的腦漿,空氣中似乎都瀰漫着令人作嘔的腥臭味道。像是爲了讓我更深刻的體會死亡逼近的感覺,宋祈南的腳步故意走的很慢。
我跟着他的步子,一點點前行,儘量控制自己目不斜視。回去的路上,我和宋祈南誰都沒說話。
也不知是車子太顛簸,還是剛纔的畫面實在是太過刺激,我胃裡翻江倒海,有好幾次都差點沒忍住吐到宋祈南的車上。
宋祈南將我送到門口,我直衝上樓,慌亂的開門。
“易之之?!”
坐在客廳裡的越城,聽見動靜,站起身往玄關走。他剛走過來,我一下子就推開他,猛地衝進洗手間,趴在馬桶上哇哇的吐起來。
我早上沒吃飯,昨晚吃得也很少,基本沒什麼東西可供嘔吐,吐出來都是胃酸。我雙手扒着馬桶,整個人就像是虛脫了一樣,強迫自己不去想,可那紅得白得噁心畫面還是會浮現在腦海。
越城跟着我衝進洗手間,將我從地上拽起來,拉到吸收次給我洗臉漱口。
“宋祈恩那傢伙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越城這句話幾乎是怒吼出來的,看他的樣子,如果我說宋祈恩如何如何,越城也許真的會衝出去找宋祈恩算賬。
現在是關鍵時刻,一個月的時間,大概就能分出勝負,我必須忍耐,不能給越城添麻煩。
我搖搖頭,什麼都沒說。
越城怒了,一把將我拽起來,我臉上頭髮上都是水,樣子頗慘。
“易之之,你特麼快點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天一夜,你知不知道,我有二十四個小時聯繫不到你,宋家那兩個混蛋也不接我電話,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動用警方……”
我勉強睜開雙眼,用特別迷離的眼神看着越城,他雙眼佈滿血絲,應該是熬了一整晚,所以纔會這樣。
他整臉因爲憤怒,而變的扭曲,我跟越城兩年了,他頭一次情緒如此激動。
我對他真的這麼重要嘛?
我看着越城,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落,越城慌了,他一下子抱住我,安慰我說:“別怕!別怕!都有我呢……等下我們就去找宋祈恩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