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剛面對面坐定,敏敏就忍不住朝着卿瑤大大咧咧道:“卿瑤姐姐,皇上說你的家鄉一等一的風景好,果真不錯。宣城所有的畫舫我在這兒等你們的時候都玩遍了,你可要帶我去你們湖州的歌舞舫玩兒啊。”
“皇上說?”
卿瑤轉眼去瞧巴布拉特,帶着一肚子問號。
巴布拉特這才正色道:“卿瑤,你不怪皇上這樣對你吧?事實上,他對你的心不必任何人少。就比如說,沒有他的計劃,你能夠與心愛之人在宮外過着長廂廝守的日子嗎?”
她更不明白了:“可是,我此番不是要與你一同去蒙古的嗎?”
巴布拉特微笑的看着她,一旁的敏敏卻打翻了一地的醋罈子:“可不是嘛,巴布哥哥喜歡你也不比皇上少,若不是爲了你能夠幸福,他又怎肯將你忍讓了去?”
巴布拉特細細將事情前因後果一一與卿瑤說來,聽的她錯愕不已。原來,康熙竟然藏的這樣深,早就爲她和容若鋪好了路,這樣周全細密,瞞過了所有人,甚至連莊妃都不知道。她聽罷,感激的望着巴布拉特,若沒有他的配合,自己怎能這樣輕鬆的離開?
“皇上其實老早就想削去明珠的職位,架空他的勢力,苦於他在朝中勢力盤根錯節,根基不易鬆動,所以想出這麼個辦法來。又能借此機會逼的你爲了納蘭容若不得已來和親,實則皇上自然是爲了你好,要你離開紫禁城走的遠遠的。放心,皇上是個再聰明不過的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卿瑤有些哽咽,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巴布拉特,謝謝你,謝謝。”
巴布拉特滿不在乎的一推手:“謝什麼,反正我們喀爾喀五部內部早已是分崩離析,皇上是個言出必行的人,我本就有意投靠於他。只是順道成人之美,幫你們個小忙罷了。”
敏敏不屑道:“巴布哥哥,你就別在卿瑤面前裝了,我可知道你心裡難受的很。”
巴布拉特有些尷尬的咳了兩聲:“卿瑤,你知道後來我爲何又放棄了嗎?”
卿瑤笑着瞥了一眼敏敏。
他搖搖頭:“是因爲你曾對敏敏說過一句你們漢人的詩,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既然我不是你的一心人,我又何必強求。就算你真的嫁過來,以你的性子,若
是你嫁給我復又離開我,我如何受得了?索性君子成人之美,替皇上成全你和容若。”
“對啊,更何況你還有敏敏這麼個一直盼着你的姑娘。珍惜眼前人,我祝你們幸福。”
卿瑤笑着望着眼前兩個待她如此真心的朋友。
“對了,你一定想知道容若現在如何了。皇上要他因寒疾假死,他真不愧值得你愛竟願意放棄八旗貴族的身份,放棄一切榮華富貴。皇上說一切佈置慎密需要些時間,要你先回湖州你父親那裡等一段時間,定會讓你們重新見到彼此的。”
六年前她離開湖州時不過十五歲,如今再回到曾經的家裡,竟覺得有一種深切的歸屬感。
立於門口,她想着究竟該已何種面貌見到自己這個時代的家人。敏敏在後面推她,叫着:“姐姐,你到家了怎麼不進去呢?”
突然一位平常服飾的年輕婦人聞着聲音走向門口,怎麼家裡來了幾個陌生人呢?疑惑的打量着她,過了半晌,竟大驚的叫起來:“妹妹,妹妹,你是卿瑤。”
眼前的沈覓早已不再是當年水靈秀氣的美人兒,容顏瞧着變化了不少,有些憔悴。手裡還拿着掃帚,儼然成了村婦的模樣。
“嗯,姐姐,我回來了。”
沈覓將她們迎進屋,到了茶,對這個母親不待見替自己選秀去的妹妹她不是沒有耳聞的。流言蜚語傳聞她在宮中很是得寵的,雖是個宮女,卻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不想深究妹妹如何又回了湖州來,她曾答應過父親,如若此生還見得到妹妹,一定要補償對她的虧欠。
“父親呢,他可還好?”
卿瑤坐定後就環視着這個小院。
沈覓眼神有一絲悲傷,起身進了屋去。半刻,她從小屋內出來,手裡躥着一封信,遞給卿瑤道:“父親和母親前兩年都相繼去世了,爹臨走前還放心不下你,愧疚不已,直說是自己把你耽誤了。這是他給你的信,好好看看吧。”
卿瑤撕開這封保存完好的信紙,仔仔細細閱覽一遍。看罷後,擡頭對着巴布拉特和敏敏淡淡的微笑道:“原來爹給我起的有名,我也有姓。”
“姐姐你不是叫卿瑤嗎?”敏敏抓着腦袋問。
她搖搖頭:“不,我叫沈宛。”
“哎呀,甭
管你叫什麼了,我好餓哦。”敏敏捂着肚子嘀咕着。
“姑娘彆着急,我這就給您們做飯去。”沈覓站起身來客氣的笑道。
望着沈覓進了廚房的背影,她捏緊信紙,目光和思緒都飄向了很遠的地方。
突然她側頭對着巴布拉特笑着說:“我不是問你相不相信蒼天的安排嘛,如今我才懂得,如果我不回到湖州來,永遠都不會知曉,我們竟然是命中註定的緣分。”
巴布拉特但笑不語,也扭頭望向不遠處踩着院子裡落雪玩兒的不亦樂乎的敏敏。或許,他與敏敏也確實是命中註定,所以他總甩不開她,不過這一次,他再也不準備放掉她。
敏敏和巴布拉特在湖州待了一個月,終於厭煩了。敏敏吵着想念家鄉了要回草原去,巴布拉特扭不過她,只好匆匆的跟卿瑤告了別。草原纔是他們的歸宿,就像她兜兜轉轉一圈,終是又回到了湖州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着,她裝作不在意,可心裡終究是很緊張。他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呢?
想着,在臨河邊探着頭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安慰自己,就快了吧。於是,端起那盆清洗淨的衣物,準備回去屋裡。
卻在轉過身來的時候,陷進一雙和煦的眸子。身影定在那兒,久久不能動彈。兩個人四目相對,許久,久到夕陽的餘暉灑下來,給兩個人的身上鍍上一層金邊。
“我來了。”
“你終於來了。”
將手中的盆子不管不顧的一拋,奔向他的身邊。終於感覺到這份真真實實的溫暖,不是夢,沒有隔閡沒有阻擋。
“容若…”
“噓。”他將手在脣邊豎起:“皇上已經昭告天下,世上再無納蘭容若,他已經逝去了。此時只有我,成德。”
“可是你的身體真的無礙了嗎?”她還是擔憂的瞧着他。
“放心,下半輩子都不會讓你擔心了。”
她撲哧一笑:“你可知道我也不叫卿瑤,我姓沈,名宛。”
“沈姑娘,你好。”他裝作頭次見到她一樣。
她瞧着眼前素衣翩翩佳公子,心情說不出的明媚:“這位公子,可否與我一起寫首詞呢?”
“但隨卿願……”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