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陶然然!”
可以說是熟悉而又親切的聲音,這讓趴在書桌上打瞌睡的陶然然幾乎是條件反射似的一下子站了起來。
甚至不需要講臺上那位把她叫醒的老師再多說一句,自己就拿起課本乖乖地站到了牆角里罰站。
但這次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語文老師兼班主任並沒有打算就此罷休,而是從講臺上一疊作文本的最上面直接拿起了她的。
“陶然然,我昨天留的作文題目是什麼?是‘我的理想’對不對?可你看看你這寫的都是什麼?”
陶然然的作文本從那位更年期婦女班主任老師的手裡飛了出來,就像小李飛刀……
嗯……不對,作文本看起來更像是小李大刀,穩穩命中了陶然然旁邊的牆壁。
陶然然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把眼睛從手裡拿着的課本後露了出來,彷彿是一隻麻雀在那裡不時偏着小腦袋。
“你給大家念念你寫的都是什麼!”
班主任抱着手站在那裡,怒火依舊旺盛,陶然然倒也沒覺得有什麼,很是高興地從地上撿起了作文本,站到了講臺上念起了自己的作文。
“我的理想。我叫陶然然,最大的愛好是彈吉他,所以我希望將來能成爲一個搖滾明星,有一天能獲得諾貝爾搖滾音樂獎……”
“停!陶然然,我讓你寫的是理想,不是妄想,也不是胡思亂想,諾貝爾獎項里根本就沒有音樂,你也不可能成爲搖滾明星!你給我下去,拿着你的作文去走廊重新寫一篇!”
作文還沒有唸完,陶然然就被趕下了講臺,緊接着又被打發到了走廊裡。
開門的一瞬間,她似乎聽見身後的班主任咬着牙縫在挖苦她:“哼!孤兒院出來的孩子真是想象力豐富!”
到了走廊裡,陶然然纔想起自己忘了拿筆。
然而此刻,教室裡已經已經有其他的同學開始念自己的作文了。
陶然然乾脆躲在門邊上,聽起了這場作文大會。
“好,同學們,讓我們一起鼓勵xxx好不好?”
“這時候我們應該給xx送上熱烈的掌聲!”
……
同學們一個個的上臺,一個個的唸了自己的作文,全班三十幾個同學,倒是有十幾個“我的理想是成爲一名老師”和另外十幾個“我的理想是成爲一名科學家”的。
班主任的誇獎倒是一個個都不重樣,掌聲一陣陣響起又停止,再響起再停止……
陶然然想,同學們的手一定很疼。
雖然沒有得到任何掌聲與誇獎,可上小學三年級的陶然然將作文本拿在手裡,仍然覺得自己的作文是寫得最好的。
二
姜傾武大概就是大人們心心念唸的那種別人家的孩子,大概是完美繼承了父母兩邊的優秀基因,不僅從小帥到大,文能稱雄,從小到大和自己的父親一樣一志願第一名的唸書念過去;武能稱霸,游泳比賽、乒乓球比賽、田徑比賽……各類冠軍、亞軍的獎牌更是拿了不少。
他還從父親那裡學會了洞簫,本就從母親那裡繼承來了一副好相貌,立在那裡吹簫時,尤其顯得如同一位謫仙。
這樣的一個帥哥,幾乎是從小學起就開始收到各種各樣的情書和零食了,這多多少少會讓其他的男同學對他感到嫉妒。
不過也有不嫉妒的,是姜傾武的同班的戚同學,同時也是對門的老鄰居。
戚同學既不羨慕姜傾武的成績,雖然有他考第一自己只能考第二,也不羨慕他擅長運動,更不羨慕他會像個謫仙似的站在那裡吹洞簫,畢竟他也會彈古琴……
他只有一件事很嫉妒姜傾武:姜傾武有個比他小了六歲的妹妹,而他,只有一個比他小了六歲的弟弟。
戚同學的父母也很是羨慕姜家有個可愛的小女兒,是以,直到戚同學的弟弟小戚去上幼兒園前,都一直和姜傾武的妹妹一樣,天天穿着小裙子。
“哥!救命!!救命啊!!!”
不同於哥哥姜傾武,妹妹姜傾珠除了實實在在長得讓人確信她和姜傾武是一家人外,她似乎什麼優點都沒繼承到。
上樹摘梨,下河摸魚,然後被姜媽媽拿着掃帚從家門口一直追到小區大門。
便是男孩子也沒她這麼淘的。
可每回姜傾珠一要捱打,她總會聰明地奔向自家哥哥,姜傾武是她的救星。
“珠珠,你該減肥了,再這麼吃,你就真成豬了。”
將自家妹妹背在身上,那份量不輕,說是一座大山也不爲過,可當姜傾珠抱着他的脖子,將棒棒糖的糖紙剝開,硬塞進他嘴裡時,姜傾武卻又覺得這好像沒什麼了。
誰讓她是他最疼愛的妹妹呢?
“我知道你喜歡吃青檸檬味的,所以特地留給你的!”
背上,姜傾珠將另一個葡萄口味的棒棒糖放進嘴裡嗦着,姜傾武不用去看也知道自家妹妹有多得意。
“老實講,從哪兒來的?”
“是你班上的一個大姐姐給的,我答應她幫忙送情書給你,於是她給我買了十個棒棒糖。”
“……以後不準再幫這種忙。”
“可是哥誒……那些大姐姐我看都蠻漂亮的,你真的不考慮給找個嫂子嗎?”
“……姜傾珠,你很想我一會兒直接把你交給老媽嗎?”
“不要!不要!我不說了!”
十六歲的姜傾武,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他從來沒想過要早戀,甚至,也沒想過以後要談戀愛。
三
“我不願意活的像一個問號,
東張西望找不到自己的跑道.
現在我爲夢想超速在奔跑,心在燃燒,
來吧!
唱出感覺high出味道,
yeah——
我的舞臺我自己建造,
要讓全世界看到,
我的劇本我自己寫好,
相信自己永遠是個主角……”
大學的校園迎新晚會上,陶然然作爲學姐抱着吉他站在舞臺的一角和別人一同唱起了《我爲歌狂》中的那首《我的舞臺》。
她倒是一點也不緊張,畢竟這首曲子她可以說是從小練到大的。不過,這一次,和以往也略微有些不同。
陶然然完完全全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早在迎新晚會開始之前,陶然然還在準備的時候,陶然然的室友、同學,和其他認識陶然然的同學面對着眼前穿了緊身黑色皮夾克、黑色破洞牛仔褲和一雙帶着馬刺的牛仔靴的朋克女孩簡直不敢相信他們自己的眼睛。
“慘了慘了,我們然然這是黑化了!”
陶然然的寢室長撥弄着皮夾克上叮鈴作響的作爲裝飾的一排金屬環時,陶然然正在畫眼線、塗眼影。
黝黑的筆觸讓陶然然平日裡那雙水靈靈的眼睛在此刻顯得凌厲逼人,中毒紫的眼影淡淡地打上去,襯得陶然然愈發像白雪公主的後媽。
“哼!從今以後,我是鈕祜祿·然然!”
聽了寢室長的打趣,陶然然也不反對,揚起了下巴,對着鏡子,爲自己的雙脣塗上了Mac牛血紅色號的口紅。
最後,陶然然又在兩隻耳朵上鉗上了兩隻黑色的耳環,說是耳環,但一點不誇張的說,大小看上去完全可以用來當陶然然的手鐲。
“我的魅力我自己創造
出乎每個人意料
我的未來我自己照耀
每個明天 把我擁抱!”
一曲《我的舞臺》終了,燈光閃爍交錯,臺下發出了爆炸一般的歡呼。
然而在這羣歡樂極致、激動的觀衆中卻有一人筆直地坐在臺下,像一個機器人似的在那裡很是僵硬的鼓掌。
姜傾武原本一開始是不打算過來觀看迎新晚會的,況且,他還不是本校的學生,而是來自隔壁大學的醫學院。
他之所以要來,是因爲姜傾珠和鄰居那個姓戚的臭小子都考上了這所大學。
如此之巧,戚斐和珠珠進了同一個專業……
如此之巧,戚斐和珠珠竟然還是同班同學……
如此之巧,戚斐和珠珠都進了話劇社團,要在迎新晚會上表演《睡美人》……
臺下,姜傾武耐着性子看過了一個又一個他絲毫不感興趣的節目,也只有這首《我的舞臺》纔出奇地給了一點面子,鼓了掌。
下一個節目就是話劇《睡美人》了,如果讓他看見戚斐過去吻醒了扮演公主的自家妹妹,那麼他不介意在臺後上演《哈姆雷特》的裡的那一幕──最後的對決。
然而,在戚斐和姜傾珠正式登場後,姜傾武滿意地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爲飾演王子的人是姜傾珠,而飾演睡美人公主的人則是戚斐。
不是那臭小子來演王子就好,看到這裡,姜傾武的臉上出現了久違的笑容。
“老薑,你知道嗎?你笑起來比生氣還生氣……”
同樣作爲觀衆,同樣也是同年和姜傾武考入了同一家醫學院的戚斐的哥哥戚晟今天也來了。
他一邊忙着用手機拍着臺上的戚斐和姜傾珠,一邊又吐槽起姜傾武的神色。
“噓……現在王子要出場了,馬上就要去吻醒你家的睡美人了……”
“真不知道你這樣的,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對象!”
姜傾武聽到這話,終於暼了一眼這自己從小到大的好友兼老同學,甚至到現在,他們都在同一個導師的門下攻讀研究生。
但戚晟似乎終於有一方面讓他成了第二名:他是第一個談戀愛的,是第一個訂婚的,可以預見的是,也會是第一個結婚生子的。
戀愛嗎?姜傾武似乎從來沒有想過,不過他突然想起了上一個節目,想起了那個角落裡談吉他的朋克女生。
她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