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秀沒有因爲衆人的驚訝、錯愕等複雜情緒暫停,還在播出着。
不過接下來的內容讓觀衆們產生了分歧。
吉翔在各種“巧合”下診斷了一個膽囊扭轉的患者,雖然沒有手術畫面,但術後扭轉、壞死、部分壞疽的膽囊還是給了一個鏡頭。
普通人對此驚爲天人,尤其是馮雨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屏幕,目光落在壞疽的膽囊上。
這可是平時根本見不到的。
而唐嫣卻覺得這次吉翔只是運氣好,碰到了一個膽囊扭轉的患者。壞疽的膽囊並不能引起一名器械護士的注意,真正讓她驚訝的還是能不動聲色的說服一名醫從性極差的患者。
不同羣體在節目中都找到了自己關注的東西,無聲無息的達到和諧。
節目結束,馮雨晴還在盯着屏幕看,似乎現在播放的廣告也是節目的一部分,也很好看。
“雨晴姐,還挺好看。”唐嫣抻了個懶腰。
“嗯。”馮雨晴好奇地看向唐嫣,“嫣兒,你們醫院挺有意思啊。”
“我剛開始去手術室的時候也覺得有意思,現在看見就煩,希望窩在值班室裡一睡一夜。”
“吉翔很厲害,患者什麼事兒都沒有他竟然還下去看了一眼,最後給了診斷。”
“他那是強迫症,很多醫生都有。簡單講,就是有病。”唐嫣笑道,“雨晴姐,我一閨蜜,上學的同學,我畢業後去了手術室,她去了病房。結果一年多點,她就辭職了。”
“爲什麼?”
“就是因爲強迫症啊。”唐嫣道,“下夜班,回到家洗漱完就已經三點多了。剛睡着,一大半的時間忽然驚醒,微量泵的速度給的是多少?加的藥有沒有錯?是不是哪條醫囑沒有執行,諸如此類的念頭無窮無盡。”
“哈哈哈。”馮雨晴大笑。
“微量泵里加的藥沒錯吧,諸如此類的問題會變成靈魂拷問。”
“醫生和護士都是強迫症麼?”馮雨晴問道。
“我閨蜜運氣不好,剛上班的時候目睹了一次加錯藥。本來應該給降壓藥,但搶救的時候忙,給了升壓藥。她在神經外科,血壓高患者症狀不對,醫生二話不說直接讓護士換藥。”
“都不說之前加藥對不對,換了藥之後患者的血壓立刻降下去了,當班的護士心裡有數。”
“這麼熟練,沒少犯錯吧。”馮雨晴問道。
“患者太多,搶救太多,錯肯定沒少犯,大家相互提醒,都小心着點唄。而且在一線幹活的都是人,不是機器,難免犯錯。”唐嫣笑了笑,“所以,雨晴姐,吉翔後面去急診科看一眼是典型的強迫症表現。依我看啊,吉翔不光有病,病的還不輕。”
“你呢?”馮雨晴問道。
“我還好,但有一次丟了一根針,我們找了2個小時不敢下臺。術者也找遍術區都沒看見,後來是用磁鐵在術者腳下手術檯的縫裡吸出來的。”
“要是找不到呢?”馮雨晴問道。
“不可能找不到。”唐嫣堅定說道。
馮雨晴看着唐嫣,她不理解唐嫣爲什麼會這麼說。
“找護士長、主任、醫務處,挖地三尺也得找出來。要不然誰都睡不踏實,幾年後指不定哪天患者就找上門,砰的一下子就爆了雷。”
“難怪。”馮雨晴若有所思。
……
……
秦楚和馮雨晴一樣,默默地看着廣告,一言不發。
凌天知道自家老闆受到了刺激。
那個小子在不知不覺中迅速成長,都不說未來,就說眼下他就已經用讓人驚駭的速度成熟起來。
學術會後,無論是秦楚還是凌天都認爲只要認真一點,吉翔就是一隻螻蟻,隨隨便便就可以讓它粉身碎骨。
可現在看……
凌天知道老闆心裡在想什麼。
其實他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老闆,咱不跟一個小規培生一般見識。”凌天努力擠出一絲笑,“他無心醫療,參加什麼狗屁的綜藝節目,以後估計也就這樣了。”
秦楚被凌天的話喚回來,擡眼看凌天,“你真是這麼想的?”
凌天嘴裡發苦,但還是點了點頭。
頸部肌肉僵硬,點頭的時候頸椎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清晰可聞。
“我不服。”秦楚說道。
他的語氣很平淡,沒有任何情緒,和平時不一樣。
凌天一怔。
自家老闆的脾氣他最熟悉不過,眼前老闆已經鑽進牛角尖裡,根本走不出來。
“我好心好意招他當我的學生,可他做了什麼?”秦楚淡淡說道,“就這樣吧,做人就沒有一帆風順的時候。現在讓他得意,等逆風的時候再說。”
“順風順水好,好得很啊。”
“老闆,您……”
秦楚擡起頭,微微一笑,眼神中恢復了靈動的光芒,不再像是一條死魚。
“凌天,伱一直順風順水,所以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會覺得失望,甚至懷疑自己。”
凌天回想,還真是這樣。
“我年輕的時候遇到的困難,現在根本沒法比,你們年輕人想象不到。”秦楚語氣平緩,“這才哪到哪。”
“老闆。”凌天瞬間領悟自家老闆的意思。
“沒事。”秦楚咧嘴,笑了笑,“這節目挺有意思的,下一期的時候記得叫我。”
“好。”
“吉翔這個年輕人啊,氣運好,天賦高,很厲害。”秦楚道。
凌天低下頭。
自家老闆不肯服輸,這是肯定的,以至於凌天都不敢多說話,怕把老闆的心臟病氣犯了。
“有句老話叫欲用其利,先挫其鋒。凌天,你知道是什麼意思麼?”
秦楚沒等凌天說話,便自問自答。
“要毀滅他,就先讓他瘋狂。”秦楚起身,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平板,轉身離開。
凌天在心裡深深的嘆了口氣。
他明白自家老闆的意思,但回想起來自己接觸吉翔的一幕一幕,凌天總覺得這個年輕人不會像老闆想的一樣。
那個有強迫症似的年輕人做事情和他的年紀完全不一樣,謹慎的要命,比臨牀最苟的老主治都要再苟上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