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早點到達橘子山,張飛和劉禪決定至少提前一個時辰出發。他們將那個前來傳信的劉狗提出來,給他吃了點東西,讓他在前面帶路。
這天晚上正好是農曆十五,一輪圓月高高懸掛天空,在淺淺雲層上移動着,周邊山坡上樹影婆娑。
寒風吹過,樹葉發出一陣輕微的聲響,如撩撥着夜行人心思的琴絃。月光清輝四溢,照在地上與積雪相互輝映,使得視線延展了不少。
他們一行五百人,人不準高聲說話,馬去了鈴鐺,乘着月色正好,不必再點火把,就可以向預訂地點進發。
劉禪由於年紀小,騎術還不太過關,就和趙風同乘一匹馬。並且被趙風用披風包裹着,他只是露出腦袋,感覺一點都不冷。
這八嶺山在山外看着好像沒有什麼,但是一旦進入山裡才知道山路難行。道路都是沿山嶺邊緣生生給踏出來的,又窄又陡峭,再加上有積雪,實在是滑得很。就連趙風和張飛這樣的戰將,走了一段路之後,也不敢再坐在馬上,只好下馬步行。
劉禪本來想要讓趙風牽着他的手,大家一起步行就可以了。趙風倒蠻好,他將馬匹交給手下牽,自己揹着劉禪繼續前進。劉禪是個懶人,居然笑嘻嘻地卻之不恭了。
不過趙風身上的鎧甲很涼,讓劉禪感覺非常不舒服,就讓趙風放他下去。趙風不願意讓公子受苦,就將鎧甲脫下來放在馬上,這才讓劉禪感覺好多了。
而那個劉狗倒也挺老實,路上沒見他耍什麼花樣,只是老老實實在前面帶路,絲毫看不出一點耍詭計的模樣。虧劉禪怕他耍詐,還特別安排了三個武藝了得的侍衛,嚴密地盯着他的一舉一動呢!
經過半個時辰行軍之後,他們終於來到橘子山下。
月光下看去,那也不是什麼太高的山峰。只是山上樹木頗爲茂密,如同黑壓壓的一片黑影,在風中發出輕輕的沙沙聲,也不知道這山爲什麼叫做橘子山。難道是因爲山上種滿了橘子樹,還是因爲形狀看起來像個橘子?但是現在是晚上,劉禪當然無法去確認。
根據先前與張飛的約定,爲了以防萬一,劉禪只能在山下守候,是不能上山去的。
不過,劉禪還是多了心思。他命人將劉狗給提了過去,慎重地告誡劉狗,絕對不準將山下有伏兵的事情給說出去。劉狗現在已經知道劉禪的身份,唯唯諾諾一邊發誓,一邊保證死也不透露一點消息,劉禪忍不住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腳後,才同意他跟張飛上山。
張飛卻自負武勇絕倫,先前又被廖化所激,就故意只帶三個護衛和那劉狗上山。無論劉禪怎麼勸說,張飛就是不肯多帶些人馬。最後劉禪無法,只好讓他去了。他和那五百人便找了個隱秘的山坳隱藏起來。
不多時,山坡另一邊傳來一陣馬蹄聲,應該是廖化的人到了,人數大概也就在十人左右。
其實雙方距離還是挺遠的,一個在山的這邊,一個在山的那邊,應該有數百米之遙。不過現在空山林靜,人語與馬蹄聲自然可以傳得很遠。然後聽到那些人開始爬山的聲音。
劉禪心下好奇,想讓趙風跟他過去對面看看情況。趙風有些不太願意。因爲他擔心要是被對方發覺有伏兵的話,張飛和廖化恐怕就談不成了。
劉禪卻大言不慚地讓趙風把心放在肚子裡,他們兩人只是偷偷過去,其他人還是留在此地待命,不會被發現的。
其實趙風心裡也蠻好奇對面的情況。而且他看到劉禪神色這樣堅決,要是再拒絕的話,公子恐怕就會自己跑過去吧,那樣的話就變得更糟糕了。趙風只得同意跟劉禪過去,但還是不忘告誡劉禪,一切行動都要聽他的。
劉禪拍拍胸脯讓張飛儘管放心,保證一切行動聽指揮。不過,劉禪人小鬼大,出去之前順手扯下一個侍衛身上的白色披風蒙在自己頭上,然後才向對面山坡潛伏過去。這樣的話,在雪地裡完全看不出一點人類的蹤跡,劉禪不禁爲自己的聰明才智大爲得意了一把。
很快地,他們就接近了廖化一行人。
就聽有人說道:“你們都留在這裡擔任警戒,我單獨去見張翼德將軍就可以。”
此人應該是廖化。然後聽到廖化侍衛四散開來發出的稀稀落落的腳步聲,他們應該是在找警戒的位置。
這時候趙風向劉禪示意,他想要尾隨廖化上山去。劉禪卻一把拉住趙風,讓他不要那麼心急,談判這樣的事情通常都比較磨嘰,一時半會是談不完的。他們應該先在那裡潛伏一會兒,找找看廖化後面有沒有像他們一樣藏有伏兵。
趙風不禁對劉禪的膽大心細大爲佩服。但是他怕兩人的行蹤會被那些警戒的護衛發現,公子因此發生危險,那自己就萬死難辭其咎了!所以心裡也就不願意過於靠近那些侍衛的警戒區。
劉禪見趙風實在過於小心,顯得優柔寡斷,心裡感覺有些不爽了。其實,被對方發現了又能如何?大不了他亮出自己的身份嘛!以他劉備公子的身份,親自跟廖化一個黃巾賊交涉,規格肯定要高過張飛的。
於是,劉禪就硬拉着趙風當然不是因爲劉禪力氣大的緣故,把對面山坡上上下下搜索了一遍,總共發現十一名警戒人員。可是劉禪心裡還是有些沒底,就又下山到廖化來時的山口去探查一番,證實那裡確實也沒有半個人影,他才確信廖化沒有耍詐。
其實,劉禪原先不知道廖化會從那個方向來,否則剛纔他一定會將人馬隱藏在對面山坡。這樣即使情況有變,他們就可以立刻衝殺出來。不過,按照現在的情況看來,這個問題似乎已經不是什麼問題。
見到形勢可以放心了,趙風就問劉禪接下來的行動計劃。他忽然發現,他的這個公子的成熟度赫然已經超過自己,實在是早熟得不能再早熟了。
剛纔兩人一直都是伏地移動,雖然手上纏着厚厚的布條,不至於讓雙手被凍傷,但是腰部還是很酸的。劉禪伸伸懶腰,這才點頭同意上山。
兩人先轉到埋伏的人馬那邊,再從那邊的山坡登山,這樣避免了經過廖化侍衛的警戒區。
兩人花費了一些時間,纔來到山頂。
山頂是一小片極爲平坦的地方,上面搭建了一個紅磚綠瓦的小涼亭,中間擺放着一副石桌石椅,倒也古色古香。
現在要是黃昏日落時分,在這小亭子裡面煮上一壺茶,聽着周邊的陣陣松濤,看着西邊的晚霞,那絕對是一件極美的享受。不過,即使是現在這樣的月圓之夜,明月掛山岡,松濤輕吟,意境同樣不俗。
張飛與廖化兩人都坐在小亭中,亭內光線較之外面的要差些,劉禪看不清楚兩人的神情究竟如何。
張飛說道:“廖將軍,我張某人是相信你的誠意的。但是,你的請求我實在是無法答應。”
廖化的語氣有些沮喪地說道:“張將軍想必已經從俘虜口中知道,小人和浮雲浮天遠兩人以前都是黃巾軍出身。而且在我危難之際,也是他收留了我。正是出於這兩份情意,小人才替他求情。”
聽兩人的話說到這裡,劉禪已經知道,他們已經聊得差不多了,廖化看樣子已經取得張飛的信任。
張飛思索一番後,有些爲難地說道:“廖將軍,張某是個粗人。我只能說,如果你和浮天遠能夠加入我方,我非常歡迎。但是如果有人想要違抗天命,我也只好送他上西天了!”
聽到這話,劉禪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誰?”廖化立刻緊張地喝道。
劉禪暗自責怪自己定力不夠,以至行蹤暴露。他苦笑一聲,掀開頭頂的白色披風,同趙風一起從地上站起來。
廖化見雪地上忽然冒出一個男子和一個少年,而且距離自己如此之近,感覺甚爲錯愕。即使是張飛本人,見到有人能夠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自己而不被察覺,也是非常之驚訝。
劉禪笑了笑請張飛和廖化都不必驚訝,他們兩人是剛剛纔上山,並趕緊向廖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是劉禪劉阿斗。
劉禪之名,也許廖化不知道。但是腳踏七星的劉阿斗,這個名字卻早就已經風聞天下。廖化先是驚訝,然後是驚喜,躬身拜道:“小人廖化見過公子。剛纔不知道是公子,實在是罪過。”神態甚爲謙卑。
劉禪讓廖化不要多禮。他這才走入亭子,說道:“廖將軍,當年你救了我母親甘夫人,我劉家都沒有機會跟你道謝呢!來,請坐。”
雖然劉禪說的是一句客套話,但是在外人看來,此話能夠從一個少年人口中說出,着實少見。廖化不禁爲這個劉阿斗的早熟備感驚訝。
劉禪怕廖化會因爲自己的出現,而有所顧忌,就讓廖化放寬心跟張飛談判,說道:“我此次是跟着三叔偷偷出來的,廖將軍只管談判就好,可以不必管我。”
廖化點頭稱是,對張飛說道:“小人剛纔的請求確實是有些強人所難。如果張將軍能夠網開一面,小人感激不盡。”
張飛沉默不語了許久。
劉禪看到廖化臉上露出尷尬神色,不忍讓他太難做,說道:“廖將軍要是替那浮雲浮天遠求情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說出實情,”
“什麼實情?”廖化喜道。
“據說有一夥商人鼓動你們攻擊荊州官兵,他們究竟是何人?”
“確有其事。不過,他們是跟浮天遠密談的,連我都不知道他們的來歷。”廖化說道。
“既然如此,那麼我們這次是一定要將浮天遠抓獲的。不過廖將軍不必擔心,我會將他交給諸葛軍師處置。他是個宅心仁厚的人,一定可以收服浮天遠。到時候,你們就又可以成爲同僚。這樣可好?”劉禪笑道。
廖化暗驚眼前這個小公子的決斷能力居然如此果斷,旁邊還有一個鼎鼎大名的張飛在,他居然自己就做出決定了?不過廖化知道,浮天遠的性子是很難屈居人下的,但是他又帶着一點僥倖的心理,便點頭同意了。
張飛想不到劉禪還有這般的好口才,三言兩語就將廖化說服,他剛纔還費了半天口舌來着。心裡對劉禪這個準女婿更加滿意了。
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廖化將八嶺山山寨的情況和盤托出,三人開始商議攻打八嶺寨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