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夫人果然厲害,真的將趙風說服了,並且讓趙風乖乖地來向劉禪請罪。劉禪的怒氣早就在諸葛夫人的解說下消了很多,又看到趙風頭上的傷口已經包裹上白布,心裡也不免有些愧疚,就原諒了趙風對自己的頂撞。
劉禪隨後就讓趙風速速去準備出行的東西。特別是侍衛的行裝要進行改變,他們身上的銀色鎧甲實在太扎眼,都要換成商人僱傭的護衛所穿的一般服飾即可。
第二天一早,劉禪就、諸葛喬和鄧艾在趙風的五十個侍衛的護送下出城,並於第二天夜間到達韓龍的莊園。
韓龍已經爲劉禪做好出行的準備,而且已經派遣四個來自江東的門客,先向江東出發去打前站。劉禪就又和韓龍進行了一番密商之後,終於敲定行進的路線。
三天之後,韓龍帶着百餘名門客,和劉禪一起來到出發的港口。
卻見江上穩穩當當地停泊着三艘大船,高數丈,長數十丈,朝陽的光斜照而來,在岸上鋪開長長的影子。
劉禪眯着眼看向船上,上面正有不少水手在來回忙碌着,有的人肩頭還扛着一包一包的東西,應該是在爲出航做準備。
韓龍近年來生意做得很大,他的商行造有自己的商船。不過韓龍一下子準備這麼多大船,倒是出乎了劉禪的意料之外。其實,韓龍這樣準備是有道理的:劉禪此去江東,一路上可能危險重重,要是出現什麼意外的話,船隻多就更有保障。劉禪這才明白韓龍的苦心,暗歎他想得真是周到。
劉禪和兩個夥伴、韓龍以及趙風一衆侍衛登上最大的那艘商船,韓龍的那些門客則各自登上餘下的兩條船。一行三條大船,在朝陽下浩浩蕩蕩開拔。
大船順江而下,速度是極快的。
他們開始的幾天也並不停船靠岸,吃住都在船上。因爲韓龍爲了照顧好劉禪,連家裡的大廚都被他帶上了船,所以劉禪等人吃得比在自己家裡的都要好。再加上是首次駕船出行,心裡充滿好奇,就是整天呆在船上也並不覺得厭煩。
他們很快就來到雲夢澤和洞庭湖口。雲夢澤其實並非是單純的一片沼澤,確切地說,它是一片範圍數百里的溼地。
劉禪望着眼前茫茫蘆葦蕩,想起孟浩然那首《臨洞庭湖贈張丞相》前四句: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
也許當時的孟浩然也如同他現在一樣,靜靜地站在船頭遠眺着江上的美景吧。可是不同的是,孟浩然是在送人,他的身邊卻有這麼多的朋友。而且很快地,他還會見到分別已久的母親。
船過雲夢澤,來到赤壁。
現在距離赤壁之戰纔過去六七年,戰火的痕跡依然清晰,江岸上到處是焚燒的痕跡。衆多的生命都因爲那驚天動地的一戰而消亡,成爲了江底一堆一堆的累累白骨。
如今,不僅連那個當年笑對曹操八十萬大軍的周郎也都隕落,而且就是頗有忠厚長者風度的魯肅也是命在旦夕,不禁讓人感嘆時世無常。
劉禪等人在江邊憑弔一番之後,繼續前進。
此時長江的流向已經發生改變,轉而向北,然後會再轉彎向南,最後轉向東流,形成一個巨大的幾字形,使得江流的速度大大降低下來。所以這個地區,歷代都是長江洪災的重災區。(後來的截彎取直工程就是在這個地區)
當他們的船來到陸口的時候,見到江面上到處都是停錨的船隻,幾乎阻塞了河道,使得船隻航行的速度變得極爲緩慢。
行了很長一段之後,他們才見到遠處居然一字排開了數十條巨大的戰船,上面插滿東吳的旗幟,完全封堵了江面,顯然是要阻止船隻過去的。
這裡怎麼會忽然出現這麼多的戰船的,難道又要大戰了嗎?可是現在曹魏與東吳的戰場並不在這裡。
諸葛喬對東吳的事物是極爲熟悉的,就在一旁爲介紹起來。
他首先指着一艘長是自己這邊商船數倍,上面還有一幢如同塔樓一般建築的船隻,告訴大家,那就是號稱東吳無敵戰艦的樓船,可遠攻也可近戰。
劉禪有些被它的巨大給嚇到了。在它面前,人類就猶如只是一隻小螞蟻似的渺小!
其實,三國時期水戰多以弓箭對射、船隻對撞和跳幫肉搏爲主,艦船的大小直接決定單艦所能容納的水手和戰士的數量,以及艦船的撞擊力,所以樓船很大程度上擔任了水戰主力艦隻。
然後,諸葛喬又指認出江面的艨艟鬥艦。
艨艟是一種很狹長的戰艦,船上設女牆,可高三尺,船下開擎棹孔。船內五尺,又建棚,與女牆齊。棚上又建女牆,重列戰士。船身兩旁開有插槳用的孔,船周圍建有女牆,女牆上皆有箭孔,用以攻擊敵人。船尾高臺上有士兵負責觀察水面情形。當年孫權征討黃祖的時候,甘寧就是在艨艟用弓箭射死淩統的父親凌操。
就在劉禪大爲感嘆東吳水軍威武的時候,前方駛過來一條走舸。船上面載着十幾個手執武器的士兵和一個長得賊眉鼠眼的小校。
那小校遠遠地就向劉禪船張牙舞爪地高聲叫喊道:“停船,停船……前面的航道要進行封鎖,所有船隻停下來接受檢查!……”
鄧艾見狀,臉上現出一絲厭惡的神色,扭頭在劉禪耳邊嘀咕了幾句。劉禪這才明白,這個小校恐怕是要來勒索錢財的。劉禪便請教韓龍事情是否真是如此。
韓龍微笑着點點頭告訴劉禪,這樣的事情從來都是司空見慣的,無論什麼時代都會發生,請不必擔心。他的三條船上裝的貨物都有完備的手續,沒有摻雜一點走私貨。對方只是個小角色,讓船老大拿點錢財給他,只要幾句話就可以打發走了。
劉禪覺得韓龍所言有理,就讓船老大給錢的時候,要儘量打探些陸口港的相關情報。
果然,那個小校和他的士兵上到船上之後,並未着急到船艙去檢查貨物或者盤查船上的可疑人員,而是很合作地被船老大給拉到一邊閒聊起來。
劉禪等人裝着若無其事的靠近他們,從兩人的談話中才知道,陸口來了一個不得了的人物,所以要封鎖長江航道。而且最近荊州地界可能會有一場大戰要發生,讓他們自己小心一點。可是除了這些消息之外,那小校就再也不肯深談下去了。
劉禪低聲詢問諸葛喬道:“阿喬,你猜得到那個了不得的人物,究竟是何方神聖嗎?怎麼這麼大的陣仗?”
諸葛喬搖搖頭道:“前方的旗幟甚爲雜亂,我確實是看不出來。但是能夠弄出這樣大陣仗的人,在東吳是沒有幾個的。”
劉禪這才向那船老大點點頭,示意他可以給錢,將那小校打發走了。船老大從懷裡摸出一小塊金子交給那小校,然後又給每個士兵分發了一些銅錢,讓他們趕快下船去。那小校卻也有意思,得錢之後,還笑呵呵的向船上諸人道了一聲多謝,大家多多保重,然後才屁顛屁顛地下船去了。
不久之後,不遠處忽然有一條艨艟快速衝過。船上甲板站着一個年約六旬的老人,一身裝扮甚爲華貴,頭戴一頂高高的委貌冠,神態極爲嚴肅,隱隱有一種位高權重者的氣勢。看樣子此人是東吳的某位高官顯貴。
(委貌冠爲“委曲有貌”之意,又名玄冠,以黑色的絲織特製成,與皮弁同制,上小下大,爲大臣(卿大夫)上朝戴的帽子。)
諸葛喬一見到那人,立刻就轉過身去,然後告訴了劉禪一條意料之外的信息:“公子,那人就是東吳第一謀士張昭張子布!我父諸葛瑾與張昭之子張承相較深厚,張昭一定認識我。”
劉禪這才明白諸葛喬不敢看張昭那邊,原來是怕泄露自己的行蹤。不過,張昭之名劉禪早已經如雷貫耳。張昭好學善書,是東吳士人的一面旗幟。
孫策在江東創業時,闢張昭爲長史,以管仲視之。孫策臨終時,將孫權託付於張昭、周瑜,遺言“內事托子布,外事全賴公瑾”。張昭託命之後,對孫權多有直諫,被孫權稱爲“謀主”。但是由於性格太過剛直,總是犯顏直諫,以至於孫權實忍無可忍,用土石將他家的門給堵上,不讓他出門。
不過,在赤壁之戰之際,張昭是主降派首腦,讓孫權深感失望,後來逐步退出東吳的權利中心,回家在裡宅無事,乃著《春秋左氏傳》解及《論語》注。
所以,張昭現在在東吳的影響力雖然已經不如往前,可仍然是衆望所歸的耆老,他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而且臉上還頗有慍怒之色呢?劉禪心裡一凜:難道東吳這是要對付荊州?
劉禪想起來,另一個時空中,劉備得益州後,孫權大怒,命呂蒙、孫皎、魯肅諸人分兵進攻荊州。劉備爲了安定益州內部,不願意跟東吳撕破臉,只得跟孫吳講和。並以湘水爲界歸還長沙、江夏、桂陽三郡。
而這期間,孫權爲了鄭重其事,自己親自鎮守陸口。難道這段故事會在這個時候重演嗎?否則張昭這樣的重臣,怎麼可能會在這裡出現?看來他們就是瞅準了孔明已經離開荊州,要開始對荊州有所動作了。
而且劉禪確實也想不到,居然會在這裡遇到那個讓他恨得牙癢癢的舅舅孫權!就將這個信息告訴諸葛喬、鄧艾和韓龍。三人的反應卻各異:
諸葛喬若有所思;鄧艾不以爲意,似乎就是玉皇大帝站到他的面前,他也還會是這樣漫不經心;韓龍的眉頭則有些皺起來。他在擔心,要是真是孫權在這裡的話,江面不知道要封鎖多久。
然後,諸葛喬和鄧艾兩人同時開口,爭先搶着要劉禪爲了保證荊州的安全,應該立刻派人回去通知關羽。不過,鄧艾結巴還未完全治癒,最後讓諸葛喬搶先一步說完,只得很不服氣地瞪了諸葛喬一眼。諸葛喬並不以爲意,他們之間這樣爭來爭去的,早已經是平常事了。
不過,劉禪已經猜到,孫權親自鎮守陸口,應該不是爲了自己要親率水軍攻打荊州,而是爲了要震懾北方的曹魏,讓他們在東吳軍隊攻打荊州的時候,不敢輕舉妄動。
而且東吳這麼大的動作,關羽一定早就得到消息了,否則他就不用出來混三國了,簡直是在侮辱他那“熟讀《春秋》,通曉兵法”的美名。
所以劉禪覺得派人回去通知關羽是必要的,但是不必將這裡的情況說得多麼嚴重。反而應該提醒關羽,要小心從荊州東部展開進攻的呂蒙部隊。
劉禪就請韓龍找來一個可靠而且能言善道的門客,讓他架一艘小船回荊州將自己的意見轉告關羽。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耐心排隊通過東吳水軍的檢查,然後到建業去看孫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