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泊腳步匆匆走到御花園的時候,剛好碰到芷然,如今她已經幾月身孕,身子也發福了不少,看到楚明泊,身邊的奴才忙給皇上行禮,芷然正要行禮,楚明泊站住步子,開口道:“說了多少遍了,不用跟朕行禮,且回宮歇息去吧。”
“皇上要去哪裡?”芷然開口道,楚明泊轉頭看向她,道:“暗室。”
兩人對視一會兒,芷然微笑,“臣妾等皇上回來喝粥,臣妾親手熬製了……”話未說完,楚明泊已經離開,身邊的丫頭扶着她道:“皇后娘娘,暗室內到底有什麼讓皇上如此惦念?”
“啪”的一巴掌,皇后身邊另一個掌事宮女狠狠得打在了那個好事的丫頭臉上,那丫頭立即跪在皇后面前,芷然擡擡手:“罷了。”手撫上自己的小腹,走起路來也愈發的沉重,可是身邊的丫頭看到芷然的另一隻手握成拳頭,指腹泛白。
回到寢殿關上門,摒退了左右服侍的人,芷然慢慢靠着牀榻坐着,眼淚順着白皙的臉頰滑落,楚明泊對她很好,她知道,可是這份好卻從未真正發自他的內心,她有時候甚至在想爲什麼愛着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可是看到楚明泊爲了瑾若如此,她明白了,這輩子瑾若欠楚明泊,而楚明泊欠她的。
把聖旨從枕下取出來,慢慢起身,把聖旨緊緊攥着,走到爐火旁,她深知這是一份可以挾制西楚太后權利的聖旨,也深知這道聖旨對於楚明泊的重要性,有了這道聖旨,楚明泊便說一不二,瑾若也許會被放走,而更重要的是,如果楚明泊想要娶瑾若,那麼也是易如反掌,她不能讓這份可能存在着,她沒有錯,她愛着楚明泊沒有錯,她不想再這麼任由事態發展,她也想讓他好好得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
手鬆開,聖旨掉入爐火,看着聖旨銀邊灼燒,芷然閉上眼睛,再次睜開,對着自己說道:“北芷然,承認吧,你做不到。”
慢慢蹲下身子,在爐火中拿出那隻燒了一點的聖旨,顧不得手燒傷的痛楚,芷然輕泣出聲,蹲在地上。
派去西楚皇宮的人回來稟告長孫恆和北寒陌,楚明泊晚上見他,長孫恆道:“還等到晚上,這皇帝好大的架子,你再怎麼着也是北堯的皇子吧。”
說完,才發現北寒陌依舊沒有表情,只輕聲道:“好。”便起身,回了內室。
長孫恆也擺擺手示意讓來人下去,自己也無事可做,便搬了躺椅躺在院中,說實話,他還是有些擔心北寒陌想不開的,自從瑾若去世的消息傳來,他反倒是比北寒陌更加心驚膽戰的,好在北寒陌比他想象得要堅強得多,至少沒有幹出出格的事情,可是話雖如此,他也在想,如今北寒陌一心想要找到瑾若的屍首,這便是他現在活着的目標,但是如果找到了以後呢?他又要如何?北子桓已是太子,因爲吳皇妃的關係,北子桓和北寒陌勢不兩立想到這裡,頭都大了。
而北寒陌躺在牀上,手撫上裡側,閉上眼睛,似乎瑾若還在枕邊,似乎她還像平常一樣在他耳邊喋喋不休得說着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他只是笑着聽着,也不發表意見,就那麼聽着她絮叨下去,有的時候聽的煩了,也會笑着問她,累不累?她依舊哈哈大笑着搖頭,他便吻上她的脣,她才止住說話,這是他制服她最好的辦法。
想到晚上也許就可以見到瑾若,他瞞得過旁人,卻瞞不過自己,他害怕,他害怕那聽來的消息是假的,他害怕見到瑾若的不是好端端得瑾若,原來在這個世上,真的還有比死更恐怖的東西,他不得不承認,此時的他是從未有過的懦弱。
瑾若在牀上躺着,臉色有些蒼白,楚明泊在欄杆處站着,看着屋內休息的人,他問看守的奴婢:“睡了多久?”
那奴婢道:“幾個時辰了,飯也沒吃,奴婢不敢叫。”
擺擺手示意她們下去,楚明泊靜靜得站着,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有人在看她,瑾若的睫毛顫動,睜開眼睛,笑着轉頭去看,看到楚明泊的臉時,微笑道:“早就來了嗎?”
看她要坐起身,楚明泊快步上前扶着她,她道:“哪裡有那麼嬌弱了?你怎麼說也是一個皇帝,怎麼在我面前這麼沒有架子?”明明是開玩笑的話,但是從這麼蒼白的人口中說出,楚明泊卻笑不出來。
看着楚明泊望着自己,瑾若隻身來到桌子邊上,看着飯食,便吃了起來,楚明泊知道她是爲了讓他放心而已,看着她吃飯的模樣,楚明泊只等着她把最後一口飯吃飯。
“北寒陌今日要見朕。”他開口,聽到竹筷掉在地上的聲音,瑾若忙彎下身子去撿。
見她身子微微踉蹌,楚明泊扶她起來,她擡眸笑着搖頭:“沒事,可能是睡多了,頭暈而已。褚澈哥哥,你走吧,我身子不舒服,還想歇會兒。”說完,也顧不得楚明泊是否離開,便躺在牀上,被子遮面。
楚明泊不難想象被子下是怎麼樣一張淚流滿面的臉,有些事情儘管他自私,但是他還是有些不忍。
“瑾若,如果你願意,朕可以放你離開,西楚太后那裡,她的身子情況已經由不得她再強勢,瑾若。”話說完,卻聽不到半聲迴應。
無奈得搖搖頭,直到走到暗室門口,瑾若開口:“褚澈哥哥,告訴他我死了,求你回來告訴我他怎麼樣了?他的臉色可好?他是不是胖了?他……”哽咽得心痛,雖然她不知道他是否記得了自己,她都希望他能做回那個以前的北寒陌,那個沒有上官瑾若,依舊可以快樂得活着的北寒陌。
“好。”這是楚明泊現在唯一能答應瑾若的事情。
掀開被子坐起身,靠着牆壁,眼淚不聽使喚得流着,瑾若使勁得擦掉,臉頰都有些疼痛,她把頭埋在膝上,渾身顫抖,因爲激動,心跳得很快,她知道毒性已經在自己體內根深蒂固,她多麼想再看他一眼,哪怕只是一眼就好。
她想他,她想讓他抱着自己,她想着他擁着自己入眠,聽他說他鐘愛的故事,聽他講那些本就不好笑的笑話……北寒陌,他們相隔得那麼近,她卻覺得好遠好遠,似乎之間相隔着生死,他們之間經歷了那麼多,瑾若卻從不後悔,跟他在一起的每個日子都讓瑾若無比確定,她對他的愛,她愛北寒陌,勝過一切。
楚明泊的朝堂上,此時沒有大臣,只有北寒陌和楚明泊,楚明泊高高在上,而北寒陌卻坐在下側,起先的半個時辰,誰也沒有先開口,最終北寒陌先開口:“瑾若,她在哪裡?”
“你記得她了?”楚明泊開口,看着北寒陌的神色,其實他不難猜出他已經恢復記憶了。
北寒陌點頭,重複着第一個問題:“她在哪裡?本王的王妃現在在哪裡?她還……”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她還活着嗎?他想這樣問,雖然他知道希望渺茫,擡眸看到楚明泊嘆息,他心如刀絞。
“葬在西楚後山。”楚明泊開口,北寒陌的手狠狠得握成拳,指尖把手掌戳破,鮮血直流,楚明泊看着他眸子加深,開口道:“怎麼?你還覺得她還活着嗎?”
連飲了三杯酒,最後乾脆對着酒壺一飲而盡,北寒陌大笑道:“本王,本王居然還傻得以爲她還活着?楚明泊……”北寒陌忽然起身,酒壺狠狠得摔在地上,那是烈酒,看來他已經微醉了,他指着楚明泊:“這個仇本王該如何算?你告訴本王,本王要如何?”
楚明泊很奇怪爲什麼北寒陌沒有懷疑過他說的話,他在想北寒陌對於自己的那份信任,也許來自瑾若,他覺得楚明泊不會瞞着瑾若活着的消息,想到這裡,楚明泊有些動搖。
“太后身子微恙,活不過半年,楚謂已逝,陌王爺,這個結果,夠嗎?”楚明泊道。
“不夠,賠上你們整個西楚王朝都不夠換回本王的瑾若。”他踉蹌着後退,苦笑:“可是本王能如何?答應了她,北堯不以西楚爲敵,因爲如今的皇帝是她的褚澈哥哥,可笑嗎?她視你爲哥哥,而你卻眼睜睜得看着她死,本王,是她的夫君,卻連她最後一面都未見,楚明泊,比起你,本王更該死。她爲本王而死,本王卻不得爲她報仇,這便是本王今生的懲罰。”他最後跌倒在地上,楚明泊看着他酒醉。心中更是什麼滋味都有,他很明白北寒陌此時此刻的心情,楚明泊大聲道:“來人。”
推開大殿的門,楚明泊的親信下跪聽任吩咐,楚明泊開口:“把陌王爺帶入暗室。”
“皇上,他可是一國的王爺,有北堯皇帝的親筆覲見詔書,這樣不好吧?”那奴才勸諫道。
楚明泊冷笑:“一刻鐘時間,在他醒之前帶回這裡。”
“可是西楚太后那裡一直派人盯着呢?皇上是不是……”
“一切有朕。”楚明泊嘆氣,那親信得了命令,忙攙扶了北寒陌離開。
聽到暗室內的動靜,瑾若起身,幾個人擡着一個人影而至,那親信匆匆道:“王妃,皇上讓您再見一面,一刻鐘後帶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