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路

盡路

雍正二年十二月

已是隆冬季節,京城內外紛飛着潔白的雪花,街道上,來往的行人紛紛採買過節的用品,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然而,有些地方,比如廢太子,不,好聽些說是二阿哥居住的鹹安宮中,氣氛正如這冷冬一般,寒冷蕭索。

鹹安門處是有幾個太監守着的,規格也比照着親王的定製,雍正並不想讓人抓到他什麼把柄。不過此時,這幾個太監都攏着自己的衣服,口中罵罵咧咧,態度極爲張狂。

胤礽的側福晉李佳氏走了出來,見此情形,嘆了口氣,卻還是擺上討好的笑容,拔下頭上的玉簪塞給太監,好言軟語求着他們再去請個太醫來看看,實在不行,也去抓兩服藥。她原本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身段窈窕,容顏精緻,如今,卻是面容枯槁、神色憔悴的中年婦人,太監們見了她,很是譏笑一通。

“一邊去,一邊去,這可是娘娘,笑什麼笑?”一個身着大太監服飾的人推開衆人,裝模作樣的訓斥了幾句,上前幾步來到李佳氏面前。他伸手拿過李佳氏的玉簪,細細把玩,良久,他笑笑:“哎呦,娘娘啊,咱家就實話跟您說了吧,這皇上啊,可是下了詔,要大臣們備着爺的後事呢。太醫還怎麼會來呢?您那,就甭操那份心嘍。瞧瞧您,都瘦了不是?聽說啊,您有個兒子,可是承蒙天恩,封了郡王,依咱家看,還是與郡王爺多聯絡聯絡感情纔是正理兒。”說罷,直直將簪子收入懷中,並不見有其他動作。

李佳氏微怔,苦澀一笑。那簪子本是她的陪嫁之物,價值不凡,只因鹹安宮中實在沒什麼東西了,纔將它送出去,原本指望着爲爺將來太醫,再不濟也找服藥來,也能讓爺多拖些日子。可是,皇上竟是要準備後事嗎?爺他,莫非,莫非快不行了?李佳氏捂住嘴,靜靜垂淚。

而此時,胤礽在屋中是聽到了這番話了的。本來,以他的性子,非是要活活打死這些個仗勢欺人的狗東西纔算解氣。不過,自嘲一笑,他早已經不是那個說一不二的太子了,他的身子,亦早已破敗不堪了。老四,胤禛,下詔備孤的後事?孤還真是小看了你,難怪你入了那人的眼。當然,誰不知道雍親王行事不偏不倚,剛正果斷,雖說性子冷了些,卻沒什麼毛病。不像孤,那麼多人巴不得孤早點死,好空出那個位子給他們爭。不過,孤不恨你,成王敗寇,你能做到如此已是不錯,這點覺悟,這點骨氣,孤還是有的。孤明白,孤只要一日活着,你中不會安心。孤從來,恨的,怨的,如何也忘不了的,只有一個人,只有那個人啊。呵,皇父,孤知道,你怨孤,怨孤生而克母,害死了你的紅顏知己,對不對?因此,連封孤爲太子時,都故意選大哥承祜的祭日,你說對不對?胤礽的神情漸漸迷亂,他伸出瘦的皮包骨頭的手指,死死扣住牀沿,指尖泛白。突然地,胤礽扯開脣角,放聲大笑,笑聲淒厲,宛如厲鬼嘶鳴,讓外頭幾人臉上都泛起驚恐。只是,張狂的笑聲怎麼也掩飾不了那份沒入骨髓的慘烈與哀慼。

“爺,爺?您沒事吧?”李佳氏與幾個太監忙進了屋,剛手下簪子的那個太監小心翼翼的湊上前去,問道。

胤礽怎麼會記不得他的聲音,當即順手抄起牀邊的一個琺琅瓶就砸了過去,怒聲罵道:“滾,都滾出去!”

太監急忙一躲閃,慌慌張張應了一聲是,奪門而出。待出了門,才狠狠一口呸在地上,萬分鄙夷的說:“什麼玩意兒!不過一個廢太子,叫聲爺還真把自己當爺了不成?”

李佳氏卻是沒有走的,她心知胤礽又魔住了,心下一陣酸楚,臉上卻勉力扯出一個笑容,柔聲喚道:“爺,爺?”

李佳氏並沒有喚起胤礽,她只看到胤礽扭曲了一張容顏,慘白的臉上透出幾分狠意,嘴裡還不住喃喃唸叨着:“皇阿瑪……”

胤礽恍惚間卻好像看到了那人最後一次見他之時,那人高坐於乾清宮的御座之上,面容蒼白憔悴,死死盯住他。帝王已經老了,蒼顏白髮,眼中佈滿血絲,只是那眼神雖不如早年那般凌厲,反而裝滿疲憊,卻仍是冰冷至極。那人盯住他,隔了好久,才迷茫叫了聲保成,而他,噙着一抹冷笑,桀驁的跪在地上,不發一言。不過,如今想來,那人的眼中,似乎還有無盡的悲楚與寂寥。呵,您可是天下至尊,有什麼好寂寥的?

“爺,爺,您可醒醒啊。”李佳氏焦急的呼喊着,輕輕搖搖胤礽的身子,“爺,弘皙他們已經在往過趕了,您可是醒醒啊。”

如此喚了半晌,胤礽神采中總算多了幾分清明,他眨眨眼,似乎有些費力纔看清面前的人,緩緩說道:“是你啊。”想了想,又說:“苦了你了。”

李佳氏聽到如此溫柔的話語,差點忍不住落淚,她勉強勾脣:“妾身,妾身不苦,倒是爺,可是餓了?妾身幫您把飯端來。”

“不必了,孤不餓。”胤礽咳嗽了好一陣,纔回答道:“你方纔說,弘皙他們正往過趕?”

“是啊,爺。很快就到了。”李佳氏雖知道這是謊言,卻還是這麼說。弘皙是爺的長子,自幼聰明伶俐,深受胤礽疼愛,這麼說,爺沒準能多撐幾日。

“這樣啊,”胤礽扯扯脣角,苦澀一笑:“只怕是見不到了。”他的身子他明白,拖不下去了。

“爺!”李佳氏一驚,慌張喊道。胤礽卻擺擺手:“孤累了,你下去吧”徑直閉了雙眼。李佳氏雖說還很憂心,卻也不敢忤逆胤礽,便乖乖出去了。她輕柔的掩上門,淚水一滴一滴的快速滑落臉頰。

而牀上的胤礽此時正緊緊閉着眼,眼前不住的回放小時候的稚事,那時候,那人還極寵他,寵的讓他忘記了“天家無父子”這句話,寵的他行事張揚跋扈,最後落得這個下場。是什麼時候這一切開始變了呢?是分封諸子?還是從第一次監國就開始了?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威脅了那人的帝位,平白惹了那人的猜忌。於是,驕傲的他行事更爲張狂,更爲不屑那人。是試探吧?想試探那人是否還眷戀他。只是,他賭上了所有,去換那一份真摯的情,還是賭輸了。他只記得那人後來看他的眼光,滿滿溢着不信任,卻還是粉飾太平,故作父慈子孝。呵,呵呵,猜忌。胤礽冷冷勾起脣角,張揚的笑開,笑容中充滿絕望,脣邊掛着澀意。孤的太子之位不是你封的嗎?大阿哥,不是因爲你寵幸惠妃才先孤一步出生嗎?到最後,都怪孤,你怪孤什麼?你有什麼好怪的?你可知道,孤情願不要這太子之位,也想換一個真心疼孤愛孤的額娘啊。

淚水從胤礽蒼白的臉頰滑下,落在地上,悄無聲息。牀上流着最尊貴的血的人,終究是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雍正二年十二月十四日戊時,廢太子胤礽病逝於拘所鹹安宮,終年五十一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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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看過君心難測後一時起意開的坑,康熙這麼多孩子中,我最憐惜胤礽,康熙在他一歲多就立其爲太子,已經把他變成一個靶子了,後來又對他太溺愛,太子長成後,更是有了猜忌。反正,千錯萬錯都是康熙的錯。於是,本文虐康熙,給太子爺一個好結局,就是這樣。

另外,我恨晉江,昨天辛辛苦苦直接在發表的地方寫完了文,不想,晉江一抽,我的文,全不見了……哭,求安慰。

最後一句話,第一次發文,多多指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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