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子
皇帝臨時落腳的行宮中,一片寂靜,太醫戰戰兢兢的端了藥進來,又小心翼翼的悄聲走了出去,絲毫不敢打擾熟睡的太子和呆坐一旁的帝王。
?“你還好?沒出什麼事?”太醫乙憂心的望過來。
??“幸好沒什麼。”太醫甲擦擦腦門上的汗,回答道。他想起前一天,皇帝急招他們前去爲太子診治,那時候,皇上的眼光冰冷的能把人凍住,他只說:“給太子瞧瞧病,若是治不好了,你們就去陪太子。”他們膽戰心驚的診了脈,看了傷,稱太子傷勢不重,只是因爲急火攻心,加上失血纔會一時暈厥。這時,連他們都看得出來,皇上大鬆了一口氣,疲累的坐了下來,眼中積澱起能膩死人的層層柔意,直直看着太子。
??與此同時,李德全端着太醫剛送進來的藥,靠近康熙:“皇上,該給太子吃藥了。”
??康熙擡眼,接過碗來:“朕知道了,你下去。”
??皇上,您的身子真的撐得住嗎?李德全擔憂不已的張了張口,終究沒有把話說出來,對於太子,皇上傾注的感情太多了。他想起前一日,剛剛追上皇上,他們就統統震驚了。四周散發着濃濃的血腥味道,凌亂散佈着三隻被釘死的老虎和幾處殘屍,而且竟然有個黑衣人,見他們過來正準備自殺。有刺客!他們頓時反應過來,連忙抓刺客的抓刺客,收拾現場的收拾現場。然而,沒有人敢靠近周身遍佈死寂氣息的帝王和他懷中安靜的太子。
??難道,太子出什麼事了?立刻有人想到這一層,顫抖的想着自己的過失。而他,鼓起勇氣上前幾步,輕聲叫到:“皇上?”
??康熙不答,就那麼看着懷裡的胤礽。他急忙說:“皇上,太醫來了,可要宣太醫?”
??康熙好像被驚醒了似的,急忙擡頭,大聲問:“太醫?太醫呢?快叫來給太子看看。”
??後來,太醫看完了病,也說太子沒什麼事了,皇上終於放下了一顆心,開始處理刺客的問題。那一刻,他也大鬆一口氣。“李德全,那刺客呢?”
??“回皇上,奴才到的時候,那刺客正準備自殺……”話沒說完,就被康熙打斷了:“自殺了?那可不行。”他急忙會話:“皇上,那刺客已經被擒住,並沒有自殺成功,侍衛正在審呢,您可要過去看看?”
??那一刻,康熙臉上的笑容很冰涼,涼的像長白山上的雪水,不帶一絲人間情感,他發誓他從來沒見到過這樣的笑容。結果,皇上見到刺客,連刺客是誰派來的都沒問,只用那冰涼的笑容對着刺客,直到那刺客渾身發抖,他才說了一句:“不必審了,直接凌遲就好。不對,他還不能這麼便宜就死,你們先隨便用大刑招呼着,等太子醒來再凌遲處死,死了之後那骨頭架子也不用留了,燒完了就扔到山中。”
??皇上,凌遲算便宜那刺客嗎?他的雙眼泛起震驚,不可置信的望向帝王。這個八歲登基的帝王,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動大刑,只是爲了太子嗎?
??此時的康熙正在給胤礽喂藥,然而,胤礽睡得很熟,兩片脣緊緊抿着,不留一絲縫隙。脣角還沾染着細微的血跡,是昨天射虎時死咬下脣的後果。
??“唉,你這孩子,讓朕什麼時候不操心啊。”康熙微微嘆息一聲,手指輕輕抹去胤礽脣上的血絲。自己喝了一口苦藥,俯身吻上胤礽的脣,將藥渡了過去,一如這兩天來的每一次喂藥。
??胤礽在睡夢中彷彿也感受到了藥味的苦,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還是一如既往的怕苦啊。”康熙撫平胤礽眉角的皺紋,又往胤礽嘴裡塞了一顆蜜餞。這下子,胤礽總算又安靜的睡下了。康熙也在胤礽身邊躺下,手掌輕輕拍打着胤礽,嘴裡哼着歌,氣氛很是安詳。
??胤礽醒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場面,他偉大的皇阿瑪正做着他奶媽纔會做的哄他睡覺的舉動。他揉揉眼睛,很不給面子的笑了出來。
??“這又是怎的?剛醒來就發笑。”康熙見他醒了,手臂一伸把胤礽圈在了懷裡。
??“皇阿瑪,你唱的歌委實難聽。”胤礽擠擠眼睛,調笑道。
??“哦,那皇阿瑪真是要練練唱歌了。”出人意料的,康熙不僅沒有發火,連逗笑都沒有接下去。他拿過裝藥的碗:“保成,來,吃藥。”
??“不要,皇阿瑪。”胤礽小臉一皺,厭惡的看着眼前的藥。前世他最後幾年一直聞得是藥味,如此便要他對中藥生生厭惡了起來。“苦。”
??“良藥苦口利於病,保成,乖乖喝了。”康熙端着藥碗,不依不饒。
??“我不喝,就是不喝嘛。我傷的是腳,喝什麼藥啊?敷藥就好了嘛。”病人總是愛耍耍彆扭,胤礽也不例外,直接開始兩腳亂蹬撒起潑來。
??康熙一挑眉,什麼話也不說,只當胤礽還睡着,喝下一口藥就吻了過去。胤礽立刻目瞪口呆,絲毫沒想到反抗,康熙安靜喂完了藥,又塞蜜餞進去。胤礽卻還在神遊天外,呆愣坐着,良久才緩過神來。“皇阿瑪你……”
??“你怪朕嗎?”話還沒說完,康熙就接過口,輕聲問。
??“哎?爲什麼要怪皇阿瑪?”
??“這次你受傷,完全是朕的錯。朕沒有看好你,那匹馬也是朕選的,本來是爲了溫順,沒想到會把你摔下來……而且,那刺客本就是衝朕來的,你根本就是代朕受傷……”康熙有些語無倫次,心中愧疚佔得滿滿的。
??“這些怎麼能怪皇阿瑪?”胤礽立刻攔住康熙,不讓他說:“皇阿瑪,你鑽牛角尖做什麼?選匹溫順的馬當然是爲我好,只不過這匹馬沒馴好罷了。還有,我一直希望我能爲皇阿瑪做點什麼,我寧願自己受傷,也不希望皇阿瑪有事的。再說了,這傷又不是那刺客傷的,只是兒臣不小心,怎麼能說代皇阿瑪受傷呢”
??康熙看着胤礽看了好久,他突然抱住了胤礽,眼裡有淚水淤積。他用祭天般鄭重的語氣說:“保成,朕保證,再也不會讓你受傷,再也不會!”
??“恩,我相信皇阿瑪。”胤礽暖暖一笑,靠在了康熙的懷裡。至於親吻這事,他似乎已經忘記了……
??因爲太子受傷的緣故,康熙一行人休息了幾天才往幾個陵墓行進。又因爲沙俄的侵擾,康熙帶着胤礽到吉林那邊視察,雖然後來胤礽因爲腳傷發作被康熙生生趕了回去,然而此時,康熙帶着胤礽站在高山之巔,遠望沙俄。腳下是浮雲點點,壯麗山河眼中盡覽。
??“保成,你看着,朕總有一天要打敗沙俄。”康熙胸中波瀾壯闊,豪情感懷地說。而後,他低頭注視着胤礽:“那個時候,朕就不必操勞了,這萬里河山,全都是你的。”
??“皇阿瑪!”本來聽完前一句胤礽還在感慨康熙這時候就有和沙俄一戰的打算,聽到後一句,立刻不可置信的驚呼。
??“別說話,”康熙溫柔一笑:“朕的命是保成救回來的,今後,朕只爲保成而活……”
??身後,朝陽冉冉,逐漸升起,又是一個燦爛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