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二）
船行數日，胤礽一直狀態不好，他暈船了。前一世坐船，坐的都是龍船，船又大，開的又平穩，自然不存在暈不暈的問題，只是如今，一葉扁舟，隨便一個浪頭打來，頓時起起伏伏左搖右擺，害得他頭暈目眩。
“哇，”胤礽虛弱的趴在船頭，爲河流送去嘔吐物一份。
“保成？你還好麼？”康熙有些無措的站在胤礽身邊，這次微服純粹是臨時起意，爲了不張揚，身邊連個太醫也沒有帶，對於現在的狀況完全無奈：“喝口水嗎？”
胤礽接過水壺喝了一口，臉色發青，話也不想說，就用一雙鳳眼狠狠的看着康熙，讓康熙心中泛起無限懊悔，當即決定在離揚州比較近的地方直接靠岸，上了岸直接找個酒樓坐着休息，酒樓外頭看着人來人往的，想必條件不會多差，只是又是因爲人來人往的緣故，人多且雜，連包間都沒有。
“舒服點了？”胤礽一連喝了無數口水，臉色總算好看點，康熙立刻問到。
“沒。”胤礽沒好氣的回答，原本想瞪康熙一眼，奈何實在沒有勁了，橫人的一眼反而顯得有些勾人。
“怎麼會？只是暈船的話不至於這麼厲害。”康熙皺眉。
“您沒暈過船，怎麼會知道厲不厲害？”胤礽的口氣有點不好：“我都說了找個郎中，爲什麼不行？”
“不就是怕這外面的郎中……不太靠譜。”康熙說的話沒有底氣，誠然，找郎中是最好的選擇，然而，萬一有什麼藥用得不好，萬一是個赤腳郎中，總之不能冒險，尤其不能用保成的身子冒險。
“兩位？這有人嗎？”兩人僵持的時候，身邊響起一個聲音，胤礽回頭，看見一個商人模樣的人，長袍馬褂，面容富態，笑容憨厚，身旁還跟着一個小廝模樣的小。康熙立時皺起眉頭，在宮中說一不二慣了，突然冒出這麼個敢打斷他說話的人，不得不說，心情不怎麼好。“有什麼事？”
商人指了指四周，抱歉一笑：“打擾二位了，我就是想在這坐坐，這不，沒位子了嗎？”
康熙想拒絕，卻又不敢過於張揚的直接拒絕，蹙眉一聲不發。胤礽急忙打圓場：“那就坐在那邊吧，我阿，爹不太喜歡人多。”
“多謝多謝。”商人拱拱手，在離康熙和胤礽較遠的地方坐下來，抽出一雙筷子仔細擦了擦，隨口問道：“你們，是去揚州的吧？”
康熙沉吟一下，點頭稱是：“這倒是，你怎麼看出來的？”
“嗨，走這條路的大多都是往哪邊走的。看你們這樣子，做生意去吧？以前怎麼沒見過？”商人很是自來熟的樣子，胖胖的臉上眼一眯嘴一咧就讓人生不出厭惡。
“啊，我們是北方的商人。”康熙臉不紅心不跳，睜眼說瞎話。
“原來是這樣。”商人不疑有他：“北方可是好地方，賺銀子的機會多，唯一惱人的就是免不了得罪什麼達官貴人。”他揮揮手，一臉懊惱的樣子：“近來南邊的生意可不好做，誰都怕這水又氾濫了，這可就麻煩得很，每次進貨都膽戰心驚的。”
“哦？”康熙和胤礽對看一眼，“怎麼？以前就不怕麼？”
“以前？以前可是有總督大人啊，我跟你說，總督大人可是最擅長治水的，河沿岸的老百姓，都是極崇敬大人的。”商人伸手，本想拍拍胤礽的肩膀，被康熙一瞪，尷尬的縮回手來：“就是最近，大人也不知道得罪誰了，罷官免職的，”他壓低聲音，指指天上：“這皇帝老子也不知道好好調查一下，隨隨便便的就擄了大人的官爵，真是……唉。”
胤礽急忙看一眼康熙的臉色，岔開話題：“那，你這次也是去揚州嗎？”
“哦，對啊，不過因爲這水災什麼的啊，改走旱路了。看見這人了麼？原本走旱路的人是不多的，這一下子，好多人都不敢走水路了，沒辦法的事啊。”商人搖搖頭，唉聲嘆氣。“兩位，不會是第一次來吧？不然，一起同行？”
“我和阿，爹再商量一下。”胤礽禮貌的一笑，商人也是知趣的點頭：“沒事，沒事。”
於是胤礽不顧頭暈腦脹，挪了一個位子坐到康熙身邊，輕聲說：“阿瑪，莫氣，他們不過是隨口抱怨，別放在心上。”
“無事。”康熙拍拍胤礽的小爪子，心道還是兒子貼心。
“那，是否要與其同行？我倒是覺得，沒準能多瞭解一些。”胤礽問。
“其實，也好。”康熙轉向商人：“我們是第一次來這邊，倒要麻煩你了。”
“啊，客氣客氣。”商人咧嘴：“大家一般都叫我盤富貴，二位怎麼稱呼？”
“我姓龍，排行老三，叫我龍三就好，這位是我家二兒子。”康熙很是自豪的看了眼胤礽，笑答。
“哦？龍三爺，小二爺。失敬失敬。”盤富貴點頭致敬。立刻的，康熙嗆了一口水，胤礽的臉由白到黑，堪比包公。小二爺，怎麼聽怎麼奇怪啊，怎麼那麼像店，小，二呢？
那天晚上，康熙和胤礽兩人宿在這家酒樓中，人多，房間少，兩人只能住在一間中，李德全在服侍完了兩人後，自動退場。胤礽懷中抱着一堆下午買的東西，欣欣然的左右把玩，康熙望着他，但笑不語，少頃，見胤礽仍然沒有理他的意思，揶揄說：“怎的？還想帶回去給未來的小阿哥？”
胤礽尷尬的放下手中的小玩意，心中哀嘆自己又被取笑了。他看着這些略顯幼稚的東西，心有不甘，他瞧着新鮮，就買了下來，看阿瑪這意思，是不讓他帶回去？胤礽一個轉念，靈機一動：“這是給十二十三帶的。”這兩人小啊，十三今年才兩三歲，做兄長的自然要關心嘛。
康熙看看他故作不在意，其實兩耳豎起來的模樣，失笑：“嗯，內務府會給兩個小的東西玩，這種，他們恐怕用不了。”
“那且等等嘛，總有時候能用的。”胤礽訕笑。
“行了行了，扯遠了，都依你。”康熙拍了拍身邊的牀榻：“天晚了，睡吧。”
額，睡，怎麼睡？胤礽四下環顧，面對僅有的一張大牀有些無措，最後還是拿了一牀被子鋪在底下：“阿瑪，你好好休息。”
康熙不動，知道胤礽的爲難：“你不才暈過船？身子好了？再着涼了怎麼辦？上來吧。”
“阿瑪。”胤礽苦笑，且不說什麼君君臣臣的問題，光是他這麼大個人了，還要和皇父同榻共枕？太彆扭了吧。“我還是去問問有沒有多餘的房間好了。”他知道自己父親的倔強，於是沒等康熙回答就奪門而出。
然而，走到樓梯口的時候，他聽到了似乎是白日裡那個商人盤富貴和他的小廝的聲音。只聽那小廝說：“老爺，我瞧着那兩人不像商人的樣子，您怎麼還？”
“反正他們是非富即貴，與這種人同行總有好處。”
“可是他們很不把您放在眼裡的樣子，整個揚州城，誰不知道您的大名啊？”小廝的聲音有些抱不平的感覺。
“哎，這種人最好不要惹，不知道人家的後臺是什麼。你以後說話，小心着點。”話語有些警告的意味：“尤其是那個小二爺，更是要小心。”
“龍三爺纔是主事的啊。”不解的音調。
“你不懂，仔細瞧瞧他們的手，那小二爺一副養尊處優的模樣，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商人，再瞧那倆人親密的樣子，怎麼看也不像父子嘛。”聲音頓了一下：“北方這種事也是很多的。沒聽見那小二爺每次叫龍三爺的時候都是一個啊字後面停了停才叫的爹嗎？沒準啊，這其中可是有什麼的。總之，不要惹他就是了。”
胤礽臉已經比包公還包公了：“……”妄議皇族，本宮要誅你們九族！
然而，他現在沒空理那兩人，最要緊的問題是。店小二說，沒有空房了。
“這位爺，小的也很爲難啊，這六七月份的，正是人多的時候，真的是沒辦法了，您體諒啊。”店小二一臉抱歉，如是說。
胤礽：難道要爺去和皇阿瑪擠一張牀？不成，實在不行，去李德全的下人房間睡一晚？雖然李德全就沒有房間睡了……真是，惱人的問題。
回去的一路，胤礽很是糾結，默默彳亍着，走走停停，最後站在房間的雕花門前不知所措。門的縫隙隱隱透出房內的燭火，搖曳不止，他的影子同時也投在了室內。康熙靠在牀頭，看着影子左搖右晃，就是不肯進來，搖頭笑言：“保成？進來吧。”
“咳，阿瑪。”彆扭的走進，彆扭的低着頭。
“我睡地上，你上來，總行了吧？”康熙撇他一眼，搖搖頭。“外頭不比宮裡，總有不方便的地方，你呀，也要適應。”
“阿瑪……”胤礽無奈的叫了一聲，他總不能真讓康熙睡冰涼的地板吧？“阿瑪，我真沒事，睡底下就好。”他都這麼大的人了。
康熙停下動作，倒也沒有硬掙，目光有些惆悵：“你小時候還賴在乾清宮的龍牀上跟朕耍脾氣，怎麼也不肯走呢，一晃，你也這麼大了。罷了罷了，多蓋層被子，別受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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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什麼，地點的問題……還是無視吧，我地理從來就沒學好過。
終於，感情什麼的，快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