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廖化帶着兩人直接奔那釘子戶去的時候,很多保安們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倒是工地上的幾個頭頭以爲自己看錯了。這三個人去幹嗎?強拆?找死麼?有人趕緊扔了菸頭,往指揮部跑去。
大門口的中年婦女的警覺性很高,左手刷地從兜裡掏出個打火機,依然盤膝坐在地上,大有死磕到底的架勢。那雙眼睛裡的絕望冷漠,令人心寒。
廖化雙手插在兜裡,表情很輕鬆地走過去,也盤膝坐到了地上,平視着她道:“別緊張,我只是個打雜兒的,現在呢,是來通知你,你們這房子,我們不拆了。”
中年婦女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甚至有些慌亂,這跟之前的威逼利誘大不相同,嘴脣抖動了幾下,問道:“真的不拆了?”
“真的,我老闆說了,你們的要求太高,我們實在是辦不了。所以您也別拼命了,沒那必要了,今晚早點休息睡吧!”廖化說完站起身就要離開,也不管中年婦女是不是答應。
“等會兒!”中年婦女忽然冷笑道,“你以爲用這招就能逼我們就範?我告訴你,我們家的底線就是那幾條,達不到,就絕不搬走!死,也要死在這兒!”
“阿姨,你搬不搬,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就是個帶話的,信不信隨你。”廖化大笑着用手指着附近劃了一圈,“就算你不搬,也不影響我們施工啊!您繼續。”
趙夢吉跟周泰對視了一眼,緊緊跟在廖化的身後,趙夢吉的心裡卻在打鼓,這招到底管用不管用啊!
“等等!”身後忽然傳來了個男人的聲音,廖化一喜,腳步卻依然不停。
“站住!”那男人的語氣很急促,同時也追了上來!
廖化不耐煩地轉過身去,瞥了眼他手裡的汽油瓶,又看了看手機:“有話快說,我們還有事呢!”
“既然不拆了,那你們來這麼多人幹什麼?”中年男人激昂的情緒彷彿被當頭一盆冷水潑下,他兒子剛纔跑上樓頂,跟他說有人來通知不拆了,這讓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廖化一副很爲難的樣子道:“大哥,我們來是爲了保護我們的領導不受到傷害,他們是來現場開會的,剛纔已經做出了決定。然後就派我來傳話了。該說的我都說了,您請回吧!”
“你先別急着走,我也要你傳話。”中年男人心思急轉個不停。這之所以要鬧一鬧,還是爲了想多撈點好處,眼瞅着對方不拆了,那好處肯定也拿不到手。如果再這麼下去的話,反而得不償失,他走到中年女人身邊,兩個人低聲商量起來。
廖化幾個人就站在那裡等着他們,過了沒三分鐘,他衝着趙夢吉使了個眼色,趙夢吉心領神會地眨了眨眼睛。
“叮鈴……喂,老闆,是、是、是!我已經跟他們說不拆了,可現在他們又不讓我們走,對,行,那我馬上回去!好嘞!”愛瘋手機如期響了,趙夢吉拿着走到一邊大聲說道;然後又走到廖化的身邊道:“走吧頭,老大交代該撤退了。沒咱們事兒了。”
廖化很是煩躁地揚了揚下巴,“走!”,雙手依然插在兜裡沒拿出來,三人的這幅做派讓中年男女的警戒心放低了不少。看着他們就要走,中年男人終於按耐不住,低聲喝罵了女人一句:“是我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你別管了,我來談。幾位先別走!”
這下趙夢吉反而先開口了:“這位大哥,您要有啥事,直接跟我們老闆談,我們就是個打工的,您跟我們談是一點意義都沒有!行了吧?”
“我不相信他們,只相信你們。你聽好了,車,我們不要了,就要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只要你們不答應,我立刻自殺!你們想什麼事都沒有正常施工?做夢吧!”中年男人說着,把汽油倒在了自己身上,右手捏着打火機,“我只給你們二十分鐘時間!兩個人留下,一個人回去傳話!”
廖化眼睛一瞪,來橫的?他也把上衣猛地脫掉,幾步就走到中年男人的面前,大聲吼道:“威脅老子?怕死麼?點火,點啊!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咱倆就算燒死了,你的老婆也會坐牢,你兒子就會沒人管!點火啊!”
中年男人的右手開始顫抖了起來。這是他最不願意發生的,他可以不把自己當回事,卻不能放下老婆孩子不管。房子沒要到,老婆孩子還要受罪,有命掙了套房子,總要有人有命享福才行啊。
“小趙,回去跟老闆說,就照着他原話說!”廖化大聲提醒目瞪口呆的趙夢吉,他立刻回過神,拔腿就往指揮部跑去。
趙廣看到兒子的第一眼,幾乎心臟病就要發作,這小崽子放着董事助理不幹,卻跑去幹什麼保安,居然還身涉險境地去跟釘子戶談判!這是在絕他的後嗎?
不過當趙夢吉穩住氣把事情說了後,一羣大佬們望向他的目光全都變了:有勇有謀,知道替老子操心、替公司操心了,孺子可教啊!
趙廣心裡唏噓不已,自從老婆去世以後,他一直都把趙夢吉寵溺的緊,生怕他受一丁點不該受的罪。卻沒想到在自己最難得時候,幫了自己大忙的,還是這個讓他又失望又寵溺的兒子。
“那就這麼定了,一套一百平米的商品房,給他!大家還有什麼意見嗎?”趙廣一錘定音,環視着周圍的董事們。拆遷辦主任許光卻饒有趣味地上下打量着趙夢吉。
看到事情已經解決,幾個文職人員迅速把草擬的合同打了出來,蓋上了公章後遞給趙夢吉,由他帶去給那個釘子戶簽字。
當趙夢吉走出指揮部的時候,,莫名地有種孤膽英雄的感覺,好像自己始終在雲霧中飄蕩。這個廖化果然是個人才,這種辦法都能想得出來!還有膽量跟亡命徒面對面!
其實他自己又何曾經歷過這樣的場面?能力歸能力、見識歸見識,還是得多經歷些纔是王道。剛纔那男人往身上潑汽油的時候,他的雙腿都有點發軟,連周泰這個猛男都爲之動容,廖化卻若無其事!這算是神經大條,還算膽大包天?
無論如何,當中年男人用沾滿汽油的手顫抖着接過合同的時候,激動的淚流滿面,女人直接癱在了地上。繃緊的神經一旦驟然放鬆,那種疲憊感是無法抵擋的。堅持了兩年的暴力抗拆,總算是有了個結果。
“這下放心了吧?公章、簽名一應俱全,你要是還不信,明天就拿去公證!我能走了麼?”廖化慢騰騰地把衣服穿上,他心裡也後怕不已,這是個險招,萬一不能成功,只能繼續去緬北跑路了。
中年男人的腦子似乎轉不過來彎了,把合同遞給女人後,居然從兜裡掏出了香菸,居然還要幫廖化點上!
這可把廖化嚇得魂飛魄散,一把握住了他拿火機的右手:“好意我心領了、心領了!可點不得啊!”
今晚的事情能圓滿結束,廖化很自然地再一次受到集團高層老闆們的召見。不過他很聰明地把功勞都推給了趙夢吉,說自己就是個跑腿打雜的,覺得趙夢吉主意不錯,所以自己就堅決執行。
在敘述的時候,廖化敏銳地察覺到老闆趙廣很滿意他這樣的說法,就把趙夢吉決策的過程、面對暴徒時的鎮定、作出決策時的果斷,給強力放大了很多倍。
一旁的趙夢吉紅光滿面,也覺得自己很偉光正,他從未以正式的形象在董事會上亮過相,也從未得到這麼多老闆的一致肯定。
於是望向廖化的眼神就愈發地親切,此人真乃是福將也。最後,趙廣代表公司董事會做出決定,鑑於廖化同志對公司的巨大貢獻,以公司的名義獎勵他一輛八萬多塊錢的豐田花冠!
只是散場的時候,廖化私下找到趙夢吉,很小聲地詢問道:“太謝謝老闆的英明瞭,其實這車吧,要不要都無所謂……能換成華夏幣不?哪怕五萬也成啊。”
趙夢吉無語地拍了拍腦袋,怎麼會有這種人存在?他還沒開口,廖化又爲難地道:“其實也不是不能要……能給報銷油費不?一半也可以的!”
看到趙夢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廖化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肩膀:“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嘛,何必這麼激動呢,不過我很愛國的,不用侏儒國的車,所以我決定把它賣給你了,很吉利的數字,六萬,怎麼樣?”
“三萬!”既然廖化不想要,趙夢吉決定把這車拖到二手市場給賣掉,他快速地算了一下,還能賺個一兩萬塊錢,這無本生意不做白不做。
“就六萬,愛要要,不要滾。”廖化知道他身上流淌着奸商的血液,這筆生意肯定會做的,所以也不擔心他會跳票,打個招呼就趕緊回去了。
於是只剩下趙夢吉和周泰面面相覷,周泰很用力地點了點頭,豎起了大拇指:“此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