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他能力很強啊,而且很會做人,做事情也是很靠譜的,我把事情交給他,很放心,”趙夢吉不知道趙廣問他對廖化的看法是什麼意思,抓了抓頭皮,吭吭哧哧地說道。
他對趙廣有一種天生的畏懼感。這個父親極少顯露出溫情的一面,哪怕是給予他關心愛護,也是帶有很強的個人風格。如果不是從小都跟趙廣在一起生活,趙夢吉偶爾會覺得還真難以接受。
趙廣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從桌子上拿起一盒九五至尊香菸摸出一根,向趙夢吉走了過去:“給我點上,”趙夢吉趕緊拿出火機,其動作之利落,比秘書都專業。趙廣呵呵笑了兩聲,又摸出一根遞給他:“抽吧,裝什麼裝?想要就直說。”
“爸,還是您瞭解我,”趙夢吉笑逐顏開,可他接過煙,卻還是不敢吸,而是夾在了耳朵上。
父子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輕鬆地面對面過。趙夢吉還有些不自然,父親以前對他說話幾乎是沒有笑臉的,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可我對他不放心,”趙廣抽了幾口,忽然一字一頓地凝視着趙夢吉道,“就是因爲他做事太老道、做人太圓滑,幾乎挑不出毛病。對於一個二十六七歲的年輕人來說,你不覺得很不正常嗎?”
啊?趙夢吉從來沒想過這點,一下子愣在哪兒了。
“年輕人都是有朝氣的,看看咱們公司的職員你就知道了,可廖化的身上有痞氣、有脾氣、有個性、卻就是沒有朝氣。如果不是看過他的檔案,我還以爲他是個快四十的老油條。”趙廣做生意幾十年,自恃看人還有兩把刷子,語速很慢地說道,
“……您以前不是說,他在緬北那邊打過仗嗎?”趙夢吉搜腸刮肚地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廖化有什麼不對,小心翼翼地說道。
趙廣夾着煙忽然愣住了,是啊,自己怎麼就沒想到這點,那小子雖然年紀小,卻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自然不能與尋常年輕人相提並論。而這種經歷過生死的人,往往會對世俗看的很開,不會太過於在乎得失。
“我覺得廖化還是蠻不錯的,”趙夢吉漸漸地品出味道了,知道父親的真正意思是什麼,“雖然他表現的很看重物質,可我能感覺出,他其實對金錢地位的要求並不高,而且沒有一般生意人的虛僞。這個人是值得相信的。”
趙廣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地開口道:“我再調幾個人給你吧,你那邊也需要些人手幫忙,今天下午就讓他們去找你報到。”
趙夢吉悶悶地點了點頭。從小生活在爾虞我詐的商場家庭,心裡太清楚父親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爲了制衡廖化嗎?但他卻從心底有些牴觸情緒,您說的那些人,聽不聽我的還不一定呢,至少廖化什麼事都聽我的!
下午剛剛上班,趙夢吉午睡還沒起來,就聽保鏢說有兩個人來報到。他有些不高興地道:“讓他倆找廖化,我得多睡會兒。”
廖化此時正在忙着打材料。大老闆發話要一份報告,不能不打,他又從那個門戶網站找到了新聞,然後從當地**網站看了看即時的政策說明,廢了無數腦細胞,總算是弄出了一份五千多字的報告。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卻聽到說有倆人在等自己。
“我叫楊儀,是企劃部的經理助理,請問您是?”剛走進會客室,兩個同樣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連忙站了起來,他們接到調令說要來這個新成立的部門報到,心裡都有些忐忑,這不會是發配吧?
可是當來了之後又羨慕不已,這個新部門條件真夠好的,雖然租用的寫字樓面積不大、房間不多,卻顯得十分高貴華麗,比自己以前的部門強多了。
廖化正要開口卻噎了一下,他不知道該如何稱呼自己,想了想道:“我叫廖化,以後大家就是同事,先坐下吧。”
廖化?兩個人不禁對視了一眼。這個名字最近這段時間很火啊,經常從經理們的口中聽到,剛纔接話的那人有些拘束地道:“我是企劃部的經理助理楊儀,這位是推广部的經理助理黃皓,廖……經理您好!”
經理?廖化想笑沒笑出來,可那個叫黃皓的卻撲哧一聲,側臉對楊儀道:“他不是經理,你叫錯了。廖先生,請問小趙老闆在嗎?”
楊儀飛快地拍了黃皓一下,更加有些緊張地道:“廖經理,我們倆初來乍到,這個有些事情不太清楚,您千萬別介意。”他可是奮鬥了兩年多才到現在這個位置,還打算在帝豪集團奮鬥個幾十年呢,生怕被黃皓一句話就給弄沒了。
但黃皓卻不同,他是某個董事的侄子。高中上完就不上學了,在社會上廝混了好幾年,後來被董事給弄進來算是有份工作。自從到了公司,他就一向以富二代自居,一心想要往上爬,每天都跟董事的公子公主們混在一起。
其實企業也不見得就比官場好到哪裡去,尤其是這種家族企業最複雜。你好不容易有了份事業,有了個公司,那些親戚們就如同聞到腥味的蒼蠅一樣圍過來。
如果給了他們工作,他們根本不會感謝,只會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的。你是我們親戚哎,你發達了怎麼能不照顧我們呢?不管自己有沒有能力,都會要求給一個崗位,有些過分的還會直接開口要官做——咱自家產業怎能用外人,我就勉爲其難,幹一幹副老總吧!
如果不給他們工作,就等着被背後的吐沫星子淹死吧。忘本、不孝順等等的大帽子就會一頂接一頂的往上扣。總之一人得道,雞犬就必須得昇天,甭管是什麼貨色。
廖化並沒有動怒,只是公事公辦地說道:“你們既然調過來了,就要聽從我們水軍部這邊的安排。人力資源部什麼時候把檔案送過來?”
“明天就會送過來,今天讓我們來熟悉一下,”楊儀正襟危坐,絲毫沒有看不起的意思,一板一眼地回答道。他在心裡冷笑不已,保鏢怎麼了,這個黃皓真是不知死活。在很多時候,保鏢、司機才真正是老闆的貼心人物,根本不是上下級那麼簡單。
黃皓卻大大地打了個哈欠,他不是不懂這個道理,只是打心眼裡看不起廖化這種人。不過就是條狗而已,充什麼大尾巴狼?但這話他也只是在心裡說說:“人力資源部讓我們找小趙老闆報道。”
此話的言外之意,就是你廖化算個屁。
“那你就等等吧,”幾句話一說,廖化就知道這人在想什麼,也懶得生氣,只要你敢留在這,我有的是辦法收拾你,“楊儀,我帶你去辦公室,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把咱們這的人先認一遍,走吧。”
兩個人一走,會客室就只剩下了黃皓一人。他沒想到廖化居然真把自己晾在這,有些惱火地把領帶扯開,旁若無人地抽起了煙。
“聽你口音,老家是河西省的?”除了財務部的美女之外,這邊還真沒什麼人,於是廖化便聊起了家常。
楊儀自嘲地笑了笑:“對,河西省雒陽市的,我在天海大學上的學,畢業後就留在這兒快三年了。”
“喲,那你還是夢吉的學長啊!”廖化樂了,大笑着摟住了他肩膀,“這下好了,咱這水軍部快成了天海大學的同學會了,你是不知道,有一半都是你們天海大學的!”
楊儀受寵若驚地連連道:“不敢不敢,我哪兒做的了小趙老闆的學長啊,不過既然好多同事都是同門,那閒下來的時候倒是可以一起聚聚會。”心裡卻咯噔一下,還夢吉,都跟小老闆稱兄道弟了?黃皓啊黃皓,別怪老子心狠手辣了……
“我和黃助理是同一批進公司的,我們那一批人,到現在爲止,也沒剩下幾個,其他的都跳槽了。”楊儀明白廖化想知道些什麼,不待他發問,就裝作閒聊般地說道,“我本來在下面的房產銷售上,後來纔去的企劃部;黃助理是一直都在推广部,他親戚好像是公司高層的領導,平時爲人比較豪爽,大大咧咧的,呵呵。”
廖化臉上浮着笑容,心裡卻直點頭,這個人蠻知趣、有眼色,就算給人上眼藥也上的這麼自然:“哦?那你還堅持了這麼久沒跳槽,以後就打算在公司發展了?”
“是啊,倒不是不能跳,”楊儀很誠懇地道,“而是我覺得,在這裡已經習慣了,時間越長就覺得越離不開,呵呵,可能是我有些懶吧。”
廖化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當初若不是緬軍打過來,他還真不打算離開了,就在果敢呆下去,過幾年再娶個當地媳婦兒。人一旦有了認同感,就會產生依賴感。
趙夢吉此時已經起牀了,洗漱了之後,準備出去找老蔫弄點吃的,無意中發現會客室還坐着個人,好奇地過去一看,原來是黃皓在吞雲吐霧。黃皓瞅見他,臉都笑開了花,迅速遞過一根雪茄:“趙哥,我都等你半天了呢!”
緊接着他就吐了一番苦水,都是關於剛纔懷才不遇和廖化目中無人的事情。但他遠遠低估了趙夢吉對廖化的信任,話還沒說完,就見趙夢吉懶散地伸了個懶腰:“沒什麼事了吧?”
“沒、沒了。”黃皓尷尬地低下了頭。這回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