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什麼動靜麼?”皇上坐在牀邊兒,問富海道。
“回皇上的話,奴才最近聽小的們回報說,好像賢王爺對京都附近的一些防衛做了些調整。”
“換他自己的人了?”
富海輕聲回道:“人倒是沒換,不過添了些人手進去。”
“那……齊家那邊兒呢?”
“回皇上,聽說已經在路上了,也就是這一兩日就能到了。”
“好。”
富海看着專心於書的皇上,輕輕的嘆息了一下,這聲嘆息,讓皇上擡起眼來,看了看他。
“我知道你在擔心誰,”皇上也輕嘆了一聲,“可是眼下的局勢,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等一切都穩當下來,再想她的事吧。若是可以,朕也想三全齊美,可若是真的不行,也只能對不起她了。”
“奴才明白。只是,只怕廖家大少爺,要傷懷了。”
聽富海提到廖昂軒,皇上的眉梢動了動,“他走了能有多久了?”
“將近三個月了。”
皇上點了點頭,“他不在也好。現在朕也照顧不了那麼多的人,你不說倒不覺得,你提起他來,朕倒也覺得有點想這個後生了。”
“是,廖公子奇思妙想甚多,與左侯爺還有藍……”
富海提到廖昂軒,不自覺得就說到了藍萱,可是這話纔到嘴邊兒,又吞了下去。皇上輕輕一笑,點了點頭。
“那三個孩子,再加上個文溪,也真是有趣。”說到這兒,皇上頓了頓,接着問道:“俊忠最近在做什麼?”
“相爺最近告了病,一直在家中思過,不在朝上走動。聽人說,相爺似乎動了請辭的心思,要告老還鄉呢。”
“他比朕還要年輕上幾歲呢,就敢稱老了。”皇上淡淡一笑。
富海也只是陪笑了兩下,沒有出聲,他看着皇上,這個自己從十歲起就陪着的人,這麼多年,他想些什麼,不需要說什麼,只要一個表情,一個動作,一個眼神自己便都能心領神會。儘管他在笑着,可是,富海明白,他的心裡有多少的焦慮多少的擔心,只是,他不能說,即使說了,對現在的情形來講,也於事無補。
“按日子算,也差不多了吧?”
“是,也大概就是這幾天了。皇上,您可都打算好了?”
“嗯。等這事兒結了,朕也放你回鄉去養老。”
富海一笑,說道:“奴才打小就跟着您,家裡也早就沒有人了,回不回的,都沒所謂。要是您不嫌棄,還是讓奴才在您身邊吧。跟着您,奴才過的安心。”
皇上看了看富海,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
而在太后這裡,這幾日也是煎熬的時間。
按照藥量來算計,皇上殯天的時間,也就是在這幾天了,可是煙翠閣那邊兒去始終都是靜悄悄的,既沒有突然宣召御醫,也沒有其他的動靜,倒讓人心裡不安到了極點。
太后這幾天也是沒有休息好,整夜整夜的不能安枕,眼下正是正午,太后覺得有些支持不住,便倒下小睡了片刻。纔不大的功夫,就又醒了過來,才張開眼睛,就看到允臻正坐在屋裡。
“王爺來了,也不知道叫醒哀家。”太后嗔怪道。
允臻一笑,說道:“不怨他們,是本王看着您睡的香甜,沒讓他們擾您。”
說着,允臻站起身來,親自伺候着太后潔面漱口。等一切歸置完畢,太后退去了下人,這才問道:“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大熱的天,你也不怕着了暑氣。”
“還好。今兒有風,倒不覺得熱。”
wωw★ тTk Λn★ ¢ 〇 太后點了點頭。
“本王聽宮女們說,太后這幾日夜間睡的都不太好。”
“唉……”聽了兒子這樣問,太后輕嘆了一聲,“擔心。”
“太后不必如此,該安排的,都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而且,我也接到了外祖的信,說是這一兩日就能到京了。”
聽了這話,太后的眼光頓時光亮起來。
“這可太好了,這就讓哀家能安些心下來了。對了,說起來,還有件事,一直想問你。”
“藍萱的事麼?”
太后點了點頭。
“你打算怎麼做呢?他雖然於政上沒有什麼大功,可卻也沒有什麼過錯,若真到時,他的身體還能支撐着,不妨就用藍萱來做個引子吧。”
允臻聽了這話,沒有應聲,只是轉身取了盞冰鎮的銀耳羹來,遞給太后。
“這些事,太后就別再多想了,本王自然會有所打算的。”
看着允臻的樣子,太后依稀想到了當年把錦瑟派出宮去時候的樣子,而且,此次,允臻的態度雖然不如上次那樣的激烈,可是,太后卻明顯的感受到了一種異樣的壓迫。
“你不想動她?”
允臻被太后一問,有些遲疑,沒有回話。
見兒子如此,太后把手裡的玉盞放下,然後拉起允臻的手來,輕聲說道:“你大了,有些事情,照理說,哀家也不該多管多問了。可是,成大事者切不可因小事而分神,更何況,那女子本就是個禍水,留不得的。”
“知道。”
對於這個話題,允臻實在是不想與太后周旋,對於藍萱,打從一開始,太后就是十分的不待見,更何況,現在她已經知道藍萱是陸家的後人,錦瑟的姐姐,想從她的口裡聽到能夠允許自己留下藍萱,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
“外公一到,咱們就可以行動了。再過幾日,這天下就會不同了。”允臻看着母親,把話題引到了最能讓她興奮的事情上。
太后看着兒子眼中那熠熠放光的樣子,滿滿的都是鬥志,便沒有對藍萱的事情繼續執着下去。
……
與此同時,在離京約有百里之外的官道之上。
“義父,您從離家的時候就不肯告訴女兒爲何要一同上京,這馬上就要到京都了,您還是不肯告訴女兒麼?您若再不說,女兒明兒可就不走了。”
錦瑟笑着看着齊老爺子說道。
“瞧瞧把你乖巧的,這纔剛成了親,就學着威脅義父了!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齊老爺子笑眯眯的說道。
他這一句話,把坐在車子裡的其他人也逗笑了。
當然,這其他人只有兩個,一個是錦瑟的夫君——廖庚,另外一個,自然就是早就歸心似箭的廖昂軒了。
齊老爺子幾乎在同一天裡,收到了兩封從京裡發出的信件,一封來自賢王,而另外一封則來自皇上。
左右對照下來,齊老爺子心裡也已經明白了,這是要變天了。
“真的想知道?”齊老爺子問錦瑟道。
“當然。”
“你們也是?”
“若是泰山大人不吝,女婿也真是有些好奇。”廖庚答道。
“那好,”齊老爺子收起了笑臉,正色起來,說道,“這次回京,本不想帶上你們的。但是,因爲,要變天了。”
“變天?”聽到這兩個字,另外兩個沒做多想的人倒好,可廖昂軒因爲在離開之前就被藍萱提醒過,僅僅這兩個字,就讓他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是啊,要變天了。”
“那無憂怎麼辦?”廖昂軒皺着眉說道。
看着自己兄長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錦瑟與廖庚也明白了這“變天”的真正含義。
“眼下,我也只是知道個隻言片語,餘下的,得要到了京裡才能完全知道。所以,你們幾個記住了,且不可以亂了陣腳,到了京裡,我們先在你府上住下……”說着,齊老爺子把目光投到了廖昂軒的身上,然後又看了看錦瑟和廖庚,“還有一件事,我要先告訴你們一聲,不過,在我說完之後,做爲條件,我要你們回答我兩個問題。”
“義父,您說吧。”
“老夫認與當今的太后,乃是本家。”
這太后兩個字落在錦瑟的耳朵裡,她瞪大了眼睛,有些驚恐。
“您……開玩笑的吧?”錦瑟問道。
齊老爺子看着錦瑟的表情,心裡一動,自己說的已經是十分的含蓄,可是這孩子卻是如此的驚恐,難道,她與自己的女兒也有過什麼牽扯不成?
倒是廖庚更是冷靜些,他牽着錦瑟的手,微笑着說道:“不必驚慌……”
“現在,你們是不是應該告訴告訴我,關於藍萱的事情了?那位可不是什麼大人,在老家的時候,我就聽你叫過她姐姐,可是,既然是姐姐,又爲什麼會在朝裡爲官呢?”
廖庚和錦瑟看了看廖昂軒,廖昂軒也望向他們,然後廖昂軒輕嘆了一下,把藍萱的一部分身世告訴了這個齊老爺子……
廖家一行人進了京城之後,非常低調的回到了住處,一天的休整之後,齊老太爺決定這一日進宮。
太后早起之後,便收到了從宮門處傳來的消息,說是齊老爺子進宮見駕了。太后心中一陣欣喜,忙命人準備了父親愛吃的小食,也備好了父親喜愛的茶,安心等候着父親的到來。可是,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太后卻始終沒有見到父親的人影。
人去哪裡了呢?
自然,是去了皇帝那裡。
打從齊老爺子走進煙翠閣時起,便與皇上兩個密談着,就連平時一直伺候在身邊兒的富海也被請了出來,左妃娘娘雖然心焦,卻也只能等待,借在佛堂誦經平復自己一直不安的心情。
太后派出去尋人的小太監回來稟報說,有人看到,齊老太爺似乎是朝着煙翠閣的文向而去的,這讓太后心裡有些不解,但是無論如何,當下,見到父親,談及正事,纔是最要緊的,她也顧不及太多,帶着下人,親往煙翠閣。
來到院中,左妃娘娘聽聞太后駕臨,心裡不免的有些緊張,忙出來接駕。
“臣妾,恭迎太后娘娘。”
太后用居高臨下的目光掃了掃跪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女子,應了聲:“起吧。”
左娘娘這才起了身。
“皇上身體可大好了?哀家今天過來瞧瞧。”
太后邊說着,邊往裡面走。左妃有些爲難,攔?還是不攔?在左妃還未做出自己的判斷之前,守在門口的富海迎了過來。
見禮完畢,富海從袖子裡抽出一個字條來,呈在了太后的面前。
“這是什麼?”
“回太后娘娘的話,奴才也不清楚,但是,有人要奴才在娘娘來時,一定要將此物交給娘娘。”
太后有些狐疑,難道這個閹人想借此拖延時間不成?就算如此,一個薄薄的字條,又能拖延多久呢?太后打開字條,臉色卻是一變,輕嘆了一聲,“罷了,哀家也不回宮去等了,只在這裡候着吧。”
左妃見狀,心裡明白了十之八九,想來,這肯定是齊老太爺寫下的,不管如何,總算阻止了太后的腳步。左妃將太后迎到了偏殿,自己親陪着。兩個各懷心事的女主,幾乎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裡。
正殿之內。
“皇上可是想好了?”
“是。朕其實也早有此心了。”
“可是,此事有老夫前來摻合,不免會讓人覺得有失公允吧?”
“老先生不必多慮。其他的事情,朕自會親辦。此次請了您來,只是想借着您的威名,護住一干人的性命罷了。”
“皇上您還真是敢劍走偏鋒,若是老夫此次前來先去了太后那裡,只怕,您這些心思就全都白費了。”
皇上搖了搖頭,“朕知道,您,必會先來這裡的。”
……
大約能有一個時辰的光景,正殿的大門突然打開了,兩位女子有如條件反射一樣的,幾乎同時站了起來,她們互視了一眼,然後一前一後的來到院中。
走在前面出大門的,正是已經多日不見的皇上,而齊老太爺則是面帶微笑的走在了後面。
看着面前的兩個男人一團和氣的站在一處,太后自覺似乎是自己有些眼花了。
“富海,傳旨,請賢王御花園見駕。”
富海聽了這話,心下一愣,然後轉身去傳旨意。
“父親,這是……”
“走吧,有什麼想說想問的,回同和殿再作打算。”
太后有些遲疑,但是照目前的形勢,倒是對自己這一方沒有任何的不利,雖然皇上的出現確實是讓她大吃一驚,可是看着自己父親安心無憂的樣子,太后也不得不把心先放下來,然後隨着齊老太爺離開了煙翠閣。
聽到皇上的突然召見,在朝房中與大臣們議事的允臻心下的吃驚絕不亞於他的母親,就連這朝房中的文武大臣,也是各懷心事表情不一的看着允臻。
允臻先散了朝,然後整理了衣裝,急匆匆的趕往御花園。
當他看到皇帝氣色紅潤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在暗中被人擺了一道。看來,龍御歸天這條路是走不通了,只能選擇另外一種自己並不是很想用的辦法了……
“來了?”看到允臻,皇上微笑着招呼道,“朕好久不曾出門了,陪朕走走。”
“是。”允臻慢慢的走到皇上的身邊兒。
“遠遠的跟着,我與賢親王有話要講。”
皇上吩咐了一聲,然後轉身向沿着湖邊的蔭涼之行慢慢的走着。允臻則跟在皇上的身後,不知道他究竟想說些什麼。
“最近,辛苦你了。”
“談不上辛苦,只是爲您分憂罷了。”
皇上點了點頭,然後苦笑了一下,“朕這些日子一直在想,若是皇兄還在,看到你這樣的勤勉,想來心裡會是很欣慰的。”
允臻挑了挑眉,不解皇上爲何要提起自己的父親。
“允臻啊,你覺不覺得,朕很傻?”
允臻一愣,“臣惶恐,皇上您說的這是哪裡的話!”
皇上再次苦笑了一下,“既然不覺得,那朕爲什麼會對你們母子倆這麼多年的所作所爲如此忍讓呢?你想過麼?”
允臻聽到這話,心裡有些許的驚慌,忙要跪下,卻被皇上一下子拉住。
“今兒說這些,就只是想和你隨便聊聊,沒有半點怪罪之意,不用如此。”
允臻點了點頭。叔侄兩人又繼續慢慢向前行進着。
“這麼多年,不論是太后還是你,不管做了什麼朕都忍耐着。後宮裡妃嬪也不算少,但卻無一生養,即使有孕也會滑胎,你真當我是不知道爲什麼麼?不論朝臣怎麼談論,朕還是將許多實權交於你,讓你有殺伐決斷之權,你覺得不奇怪麼?就連你在年幼之時,將玉璽摔碎,朕都沒有對你有半份的責怪,這些你都明白是爲什麼麼?”
“皇上……”
皇上一笑,輕嘆了一聲,“你們想要什麼,朕不是不明白,就是因爲明白,朕才什麼都不做。因爲那把龍椅,朕早晚有一天是要還給你的。”
允臻沒有再去解釋什麼,只是安靜的聽着,對方已經將話說的如此明白,再去解釋什麼,倒是自己太過矯情了。
“朕一直遲遲的沒有把這個位置讓給你,一則是覺得你還年輕,需要些歷練,免得如朕當年那般,倉促臨位,而亂成一團;二則,朕有自己的私心,想着,可以用自己手中的權得,能讓自己找到自己一直想找的人。所以,一拖再拖,直到現在。”說着,皇上看了看走以自己身邊的允臻,“說到底,還是朕對不起你們母子。”
“若是當年,朕與皇兄陪太后遊獵之時,朕沒有貪功冒進去獵那黑熊,皇兄也不會受那次的重傷,也不會從那以後便日漸體弱,自然,也就不會讓你成爲遺腹之子。”
“皇上爲何要與臣說這些?”允臻談談的說道。
“因爲,你已經長大了。”皇上看着允臻說,“而且,朕的心思也已經了了。”
說話間,這叔侄二人已經來到了一處假山之上,皇上指了指山上的涼亭,允臻會意,倆人一前一後走了上去,坐了下來。
“這幾個月裡,朕看着你安排佈置着,事情雖然繁雜,但卻安排的還算細緻。雖然有些人用的不當,但卻也能在最短的時間裡處理乾淨。朕明白,是該讓位給你的時候了。”
“什麼?”允臻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上一笑,說道:“朕本就是個寄情於天地之人,活活的被困在這宮裡二十餘載,難道還不夠麼?而且,朕剛纔也說過了,朕的心思已經了了,再留在這裡,除了爲難自己,並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朕雖然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麼樣尋到孟氏的,但最終,朕還能在有生之年再見到她一次,這一輩子,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
“可……”
皇上搖了搖頭,“沒有什麼可是,就算你當時的目的是別的,但至少結果是讓朕見到了她,這就足夠了。”
“皇上……”允臻看着皇上微微發紅的眼睛,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感同身受之味,他站起身來,跪在地上,而這一次,不是表演不是作戲,而是真真正正的覺得心有愧疚。
“都說了,今天,就是想和你隨便聊聊,快起來。”
皇上將允臻扶了起來。
“朕知道,你肯定對我剛纔的話,將信將疑,畢竟,朕也有個剛出生不久的孩兒,不過你放心,這些,朕都做了安排,絕不會再重蹈覆轍的。”
說到這兒,皇上頓了頓,看了看允臻,“明兒是個好日子,朕會臨朝,界時,會宣佈禪位一事。”
“這麼急?”允臻問道。不知爲何,自己一直魂牽夢繞之事,馬上得到之時,竟讓他覺得有些如此的不可思議。
“是朕心急了。”
說罷這話,皇上沉默了下來,遠遠的看着御花園湖中的那一波一波的輕紋。
過了許久,皇上才又開口問道,“無憂,你準備怎麼辦?”
“臣……想救她。”
皇上長嘆了一聲,“只怕不易啊……允臻啊,你要記得,從明日起,你便不屬於自己了,所以,哪怕你有了再大的權力,可是,有些時候,你卻也只能是有心而無力。若是勉強,只怕會傷人傷己。你再好好想想吧……”
就在允臻與皇上在御花園交談的時候,太后也與自己的父親說着話。
“什麼?他要禪位?”太后瞪大了眼睛,滿腹不解的看着自己的父親。
“正是。”
太后冷笑了一聲,“他還識些時務,知道什麼時候該退。”
齊老爺子看了看自己的女兒,搖了搖頭。
“怎麼想,是你的事,能夠兵不血刃的解決了這件事,也是蒼生之福。”
太后點了點頭,這倒是真的,若真是到最後弄的兵戎相見,只怕就算是自己的兒子當了位,也會落人以話柄的。
父女二人沉默了片刻,忽然聽齊老爺說道:“對了,我想見個人。”
“父親想見誰?”
“藍萱。”
太后一愣,問道:“父親見她何事?”
“怎麼,不方便麼?”
太后聽到父親的這話,明白原來父親還並不知道藍萱被抓之事,她只好從頭到尾,剛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一講給了父親。
“所以,現在她人在天牢。”
聽着太后的語氣,看着她的表情,齊老爺子看得出也聽得出,太后對藍萱這個孩子,是沒有半點的憐惜之情。
“你不很厭惡她?”
“厭惡嘛……若是先前,倒還是沒有的,可是後來,因爲她而讓女兒失去了個得利的幫手,女兒纔對她有所嫌棄……”
“若只是嫌棄,何至於要動殺心?”
“父親,此女斷不能留。女兒不能容易第二個孟氏的出現。”
齊老爺子一皺眉,看着自己的女兒,不明白她這個時候提到孟氏的原因。
“父親您回來的時間還短,看不到臻兒對她的心思。我也不知那女子對臻兒下了什麼蠱惑,竟然讓臻兒對她百依百順,千萬百計的維護。就連關在天牢裡,也竟是住在牢頭的屋子裡,吃的喝的,竟然也全是專人伺候着……”
“哦?那她怎麼沒跑?”
“犯了那樣的大罪,跑能跑到哪裡去呢?她還倒是有點自知之明。”太后嘆了口氣,說道,“當年,皇帝還是王爺之時,爲了孟氏,氣的先皇幾次昏厥,先皇有命,若是還把孟氏留在身邊,就要將他除了皇籍,可是皇帝卻絲毫不爲所動。若非如此,皇帝臨終之時,爲何只單單想到必要除了孟氏纔可讓皇帝安心於朝呢。”
“你覺得藍萱像孟氏麼?”
“像,倒不像,但女兒不能放任這樣繼續下去。既然臻兒選了皇位,那她就不可以再繼續活下去。若她是個平常人家的孩子還好,可是,她偏偏是逆臣之後,留下她,這不等同於在允臻身邊放了一包不知何時會炸開的火藥無異麼!前車之鑑,女兒,不能冒這個險。”
太后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歷來皇帝專寵,都會令後宮雞犬不寧,進而使前朝動盪不安。也許殺了藍萱會讓臻兒心傷一陣,但是,比起蒼生百姓,社稷安穩來說,女兒不覺得犧牲她一個人,是錯的。”
若是前面的話,齊老太爺覺得是太后有些無理取鬧的話,那麼後面的事,卻是讓齊老太爺覺得句句在理。
是的,比起社稷穩定來,一個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麼呢!
“爲父還是想去見見她。好嗎?”
看着父親堅持,太后也只好點了點頭,但是說道:“父親得先等等,容女兒去向臻兒討了手信來,這個孩子下了令,除了拿着他和皇上的手信之外,任何不得接近藍萱。”
傍晚,齊老爺子來到了天牢,因爲是賢親王府的大管事親陪齊老爺子前來,又拿着允臻的手信,這才見到了藍萱。齊老爺子推開房門的時候,藍萱立於桌邊習字。
“今兒怎麼這麼早送吃的了?我還不餓,先放在一邊兒吧。”藍萱眼睛都沒有擡,只是淡淡的說道。
齊老爺子朗聲一笑,說道:“敢問陸大人想進些什麼?”
聽到聲音,藍萱轉過頭來,一看到竟是齊老爺,不禁一陣欣喜更是非常的意外。
“您老人家怎麼過來了,快請坐。”
說着,藍萱忙讓了坐位給齊老太爺。
“你們出去吧,我與陸大人有些話說。”
聽到齊老太爺的吩咐,王府的管事還有天牢裡的牢頭都撤到了門外,關好了房門。
“他們還真是放心,竟然還關了門,就不怕老夫被你所傷麼?”
“老爺子怕晚輩傷了您麼?”藍萱笑着問道。
“我倒是不怕,只是覺得他們對你倒是放心。”
“哼……”藍萱苦笑了一下,“這門天天都是虛掩着的,並沒有上鎖,而且,就算是上了鎖,我若想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
“什麼?”
“既然我已經舍了自己,就沒想過要逃跑,因爲一己之私,已經牽累了很多人了,不能一錯再錯了。”
齊老爺子聞言,輕輕點了點頭。
“對了,她好麼?”
“他?哪個他?”
“錦……哦,不對,應該是齊梅,她好麼?”
齊老爺子點了點頭。
“她好就好,她了,我就放心了。蕧雅對她可好?”
“視若珍寶。”
藍萱一時間忽然眼睛微潤,低着頭說,“那孩子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說罷,藍萱輕嘆了一聲,然後低聲問道:“那……入凡好麼?”
“他麼……”齊老爺子拉長了聲音。
“怎麼了?他怎麼了?病了?傷了?究竟怎麼了?”
“你這孩子……”齊老爺子笑着搖了搖頭,“都沒有。只是,相思之苦甚於傷病啊。”
藍萱聽了這話,臉一紅,坐在一邊不出聲了。
“老夫這次進京,他們也跟着一起回來了。”
“他們?”藍萱重複了一下,忽然驚慌的張大了眼睛,“他們三個人都回來了?”
“是。有何不妥麼?”
只見藍萱雙膝跪於齊老爺子面前,低聲懇請道:“老子爺,我求您,速速帶他們離開這是非之地。越快越好!”
“哦?”
“具體的事情,晚輩不便明說,但爲了保他們周全,請您速帶他們離開吧。”
“你的心思,倒全都在他們的身上,就完全沒想過自己麼?”
齊老爺子扶起藍萱,輕聲問道。
他這一問,倒似乎點醒了藍萱。
不對,這位齊老爺子怎麼會見到自己?剛剛陪着他,可是賢王府的總管,看着他畢恭畢敬的樣子,看樣子,這位齊老爺子必與王府有着非比尋常的關係。
“您……究竟是誰?”藍萱慢慢的問道。
“我是誰,這並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梅兒是我的義女,蕧雅是我的女婿這就夠了。所以,他們三人的安全,你不必擔心。倒是你自己,你可想過後面的事情麼?”
藍萱點了點頭。
“晚輩現在其實別無所求,只求速死,以絕了別人以晚輩之身要脅他人之念。”
“你真這樣想?”
“此時的晚輩,還能有其他所想麼?那不過都是奢求,而且,還會讓他人爲難。以一己之身換幾個人的平安,晚輩覺得很是值得的。”
齊老爺子點了點頭。
“既然見過了,就請老爺子您回去吧。這天牢之中,戾氣太重,呆的久了,不好。”
“可有什麼話要我轉達麼?”
藍萱想了想,淡然一笑,“我被拘之事,想來也是瞞下不瞞上的。但請老爺子還是暫時不要告他們知道的好。若是真的問起了,就說替皇上出了差事,到外面去了。當然,這事,也請您讓左侯爺代爲保密。雖然入凡做事思慮周詳,但是以身犯險之事,他也是做過的。且要攔住他,等我領死之後,您幫我告訴他,我要他……好好活着。”
“只有這些?”
“別的,晚輩一時想不到……只要他平安無事,也不枉我付了這條性命了。”
齊老爺子一笑,然後拉過藍萱來,低聲交待了幾句,又塞給了她一個錦包,然後拍了拍她的肩,轉身離開了天牢。
送走了齊老爺子,藍萱自覺全身有如脫了力一般,無力的癱倒在椅子上,自己這也算是交待清楚了,餘下的事情,自己只能聽天由命了。但願吧,但願自己的命裡還與廖昂軒有緣,但願他能聽自己的話,好好的活下去,不要作踐自己,但願吧……
儘管已經告訴自己不可以再落淚,可是,當提及到廖昂軒的時候,藍萱還是覺得自己心裡最軟弱的部分被深深的刺痛了,點點淚水涌出眼眶,一發不可收拾。
離了天牢,齊老爺子將允臻的手信交給大管事,然後吩咐了幾句,打發走了他。
看着王府馬車越走越遠,齊老爺之才上了自己出來時候的馬車,慢慢的向廖家走去。這一路上,齊老爺子一直想着剛纔藍萱所說過的話,心裡也是百般的不捨。
勸別人爲國家天下,那是事不關己,這事情,真正臨到自己身上的時候,那種不捨,那種不忍是沒有經歷過的人不能明白的。看着這樣一個孩子,正值青春年華,卻要將生命終止在這個時候,齊老爺子真的是於心不忍。若非如此,他也萬不能出此下次。雖然,這也要看運氣,因爲齊老爺子自己也沒有十成的把握,能夠保得藍萱的平安。
還是那句話,盡人事,聽天命吧。齊老爺子這樣對自己說。
第二天上朝之時,當富海出現在朝房裡的時候,除了允臻之外所有的人暗暗的都發出了一聲驚呼。
這也是情有可原的。
皇上已經有將近三個月的時間沒有到朝上來了,最開始的幾天,富海還到這邊走動走動,但後來,連富海都沒了影子。這不得不讓朝臣們對皇上的病有許多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