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脣柔軟的像是一灣清溪,無聲滋潤着陳恆乾枯的嘴脣。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宓兒會突然做出這種行爲,比起她那絕色而不可褻瀆的面容來說,陳恆寧願遠觀。因爲這世間有種美是你不願去打破的。
這一吻,沒有吻至天荒地老,甚至只是一瞬,然而即便是這瞬間的柔軟,也徹底令陳恆無法清醒過來。
他瞪大了眼睛,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宓兒微垂眼簾,絕美的臉頰浮現出一朵眼裡的紅暈,他完全深陷其中!
“她在幹嗎?爲什麼要親我?難道僅僅因爲自己說了一句不管如何都要保護她麼?”
陳恆心亂如麻,腦子裡的意識全都混沌起來,實在是因爲少女的舉動不可捉摸。若是旁人也罷,偏偏親他的人是神秘的宓兒!
從離奇的相遇到相識,少女永遠是那般風輕雲淡的姿態,她就像高高在上的仙女,豈是凡人可以觸及?陳恆能夠與她建立良好的關係已經是一件十分幸運的事情了,更別談得到少女的垂青。
直到此時此刻,他沒有白癡到認爲這僅僅是宓兒的惡作劇,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寧願這種惡作劇不會有結束的時候。
想到這,陳恆當即震了震,連帶着自身都不好意思的臉紅起來!
“該死,我到底在想什麼呢!她是宓兒啊!”
她是宓兒,不是幻柔兒,更不是靈霜與蕊兒,怎能將其混爲一談?!
念及於此,陳恆把頭深深埋了下去,像是被奪去初吻的少年。這種感覺似曾相識,上一次少女好像也這麼莫名其妙的親過他一次,可那次僅僅是側臉,而並非嘴脣,這種緊密貼合的感覺實在令人難以釋懷!
依稀能夠感受到嘴瓣上殘存的餘香,那不僅僅是沁人心脾的,更使得人沉醉的無法自拔,也正是這嘴留餘香,令他久久不能平靜下去。
然而縱使陳恆迷亂的舉足無措,反觀宓兒這個始作俑者,卻寧靜的不像話,似乎根本沒有惡作劇之後的自覺。
或許本身她就沒往那個方面想,只是一吻過後,她眸轉如流星,碧波盪漾間,朱脣輕啓道:
“夜深了,沒事還是別瞎晃悠了,趕緊回去歇着吧,明天你還要趕路。”
一語甫畢,少女化身流光,再次無聲無息遁入陳恆的體內。
陳恆杵在原地呆了半天,一時之間不得恢復正常,不僅因爲少女大膽的舉動使他根本沒法緩衝過來,還有宓兒這一句像是佳人心繫郎君的體恤之言!
陳恆此刻只道夜深人靜少女懷春,這或許是他唯一能夠想到的解釋。不過事情的發展往往就是這麼出人意料,想着宓兒都沒說什麼,他這個得了便宜的傢伙或許不該再賣乖下去!
腦念飛快轉動,陳恆又用了大約半柱香的工夫才平復內心的悸動,轉身便循着大鐵牛等人的氣息,原地返回。甭管是該想的還是不該想的都被拋諸腦後,或許他確實該好好睡上一覺,忘記一切!
待到他回到起點之際,第一時間聽到的還是大鐵牛如雷的鼾聲,而那羅城也並未入睡,正背對一顆大樹,兩眼乏累的睜着。或許是在盯梢,又或許是根本睡不着,想想也是,鐵牛的呼嚕太恐怖,是個人都難以清淨!
“回來了?沒什麼事吧?”而發現陳恆平安歸來後,他微微一笑,旋即關心道。
“沒事,時候不早了,你也早點歇着吧,咱們明天再擇路行進。”陳恆漫不經心的回道,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異常明顯,顯然有什麼不對。
但羅城發覺後,卻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露出狐疑的目光盯了他許久。
最終,他好像並沒能看出什麼具體的貓膩,打了個哈欠,索性啥也不管,躺下便昏沉閉上了眼。
陳恆緊靠着大鐵牛,蹲坐在乾涼的地面之上,擡頭望月,亦是沒有睡意,只過了一會,也跟着閉目養神起來。
若是難題一時難以解決,那麼靜下心來休息一番,或許是最好的調解方法。
這一夜,看似還長着呢,某人也註定無眠!
......
與此同時,陳恆並不知道,其實他們距離萬淵峽谷的外圍森林已經十分接近,甚至用不了半天的工夫就能抵達。這與他們計算的時間其實並沒有太大偏差,只因宓兒被封鎖了神識後,衆人也跟着錯覺起來……
暫且不論到底是誰針對少女屏蔽了她的氣息,總之眼下最大的麻煩還是幻柔兒等人的困境。
最初一批帶來的星辰衛盡數折損,只剩下林昊與她相依爲命,伴隨着夜幕降臨,她二人的處境遠遠不如陳恆輕鬆!
“林昊,你聽到有什麼聲音了嗎?”黑魆魆的夜色之中,幻柔兒蜷縮在黃土森林的一處下坡,無神的眼眸在夜空的映照中顯露出幾分慌張。
她很害怕,害怕這一夜未過去,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日出,所以不斷出聲。
“沒有,師姐,你別胡思亂想了,我會守夜,你還是抓緊時候好好休息休息吧!”林昊就在她正前方,卻是靠着一顆枯樹,處於上坡的位置巡視四周。
然而恪守盡職的他其實遠遠不如表面那般鎮定,相反他十分痛苦!
痛苦的地方不但源於對黑夜的恐懼,還有體內的蛇毒正在逐漸擴散。他胸腔部位的傷口呈現紫黑色,或許因爲天黑的緣故看的並不真切,可被夜色籠罩的體表卻在朝着致命的方向發展。
此時林昊已經感到口乾舌燥,連帶着說話的力氣都所剩無幾。壓制毒素蔓延的最後一點元力,也都被抽取出來釋放靈識,以感應周遭的變故。
在這裡留夜的代價是沉重的,從昨夜他們損失了十餘人星辰衛就能得出結論,所以這消耗是必要的!
然而這種必要的消耗卻在無形加劇他生命的流逝,即便是在黑夜的籠罩下,林昊的面色依舊蒼白的宛如死人。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顫顫巍巍的身體也需要依靠一顆乾枝來支撐,絕望已經滲透至骨髓!
“我,睡不着,你還是陪我說說話吧...”
幻柔兒虛弱的開口道,她並不知道林昊此時身體的真實情況,因爲前者爲了不讓她擔心,並沒有告訴她蛇有毒的實情,所以她還認爲林昊的體力可能要好一些,至少多講幾句話排解她恐懼的力氣還是有的。
而林昊聽她這麼說,也是咬着牙沒有暴露出自己苟延殘喘的事實。他很清楚,他現在是幻柔兒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或許這種希望本來就不存在,但他仍舊希望幻柔兒能夠安心,所以他連吞了幾口唾沫滋潤了下冒煙的嗓子,道:
“說什麼呢?總之只要堅持到天明,肯定會有救援到的!師姐,你還是省點力氣吧,別擔心,我們一定能活下去的!”
他如此說着,儘管這話是幻柔兒聽了無數遍的,她但卻不覺得這是自欺欺人的謊言。因爲越是絕境,越要心存美好,美好的信念能夠使得奇蹟發生。
幻柔兒堅信這一點,所以當她聽到林昊如此安慰她的時候,她笑了,笑的無比美麗,無比開心,就好像能夠看到明天的陽關灑耀在自己身上!
“你說,會是陳恆第一個趕到救我們麼?如果真的是他的話,那……”幻柔兒蠕動着香脣,雙眼放光般敘說着。
雖然話沒說完,留了半句,但林昊知道她要說什麼,可或許是爲了讓她能夠精神點,於是他故意接着問道:
“那你會怎樣?”
“我,我以身相許!”
幻柔兒幾乎是鼓足了勇氣說出這話的,爲什麼這麼說呢?因爲她吐出這幾個字的時候臉色漲紅,連帶着呼吸都沉重了幾分,臉上的紅霞即便是深夜也無法掩蓋!
她倒是來的比宓兒直接!
而林昊聽了,身子不由一震。他緩緩垂首,臉上的神情說不出是失望還是什麼,總之深沉的可怕。沒過一會,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苦澀,他是在吃醋麼?或許並不是,他只是在懷疑,自己等人能不能支撐到那時!
和身處絕境漸漸失去理智的幻柔兒不同,他很清楚柔兒師姐大着膽子說出這句話,或許更多是因爲怕自己活不到天明,索性荒唐一次。畢竟從內心來說她還只是個少女,少女往往糊塗的時候比較多。
但他不一樣!
作爲一個男人,他深知現實的殘酷,也從來不信命運。
與陳恆意氣相投的一點在於,林昊堅持生死由我不由天,所以他寧願相信是憑藉自己的力量活到明天,也不會認爲是上天憐憫令二者來平安度過這一夜。
只是這些話卻不能說給幻柔兒聽,她心存希望是好事!
至少,比起眼下自己垂死的肉體,絕望支撐的軀幹要來的舒坦。
“師姐,你真的那麼喜歡老大麼?”心思一轉間,林昊忽而主動開口。
話音剛落,幻柔兒香軀怔了怔,失神的眼眸不由煥發出某種異彩。
她沒想到林昊會這麼問,也好像意識到自己剛纔說了糊塗的話,不禁臉色更加羞紅起來,卻還是弱弱的回道:“也不是那麼喜歡了,只是……”
“只是什麼?”林昊笑着問道,夜色能照出他的背影是堅強而孤立的,卻看不到他的正臉是無奈且慘淡的。
幻柔兒看不見,所以她仍舊抱着自己的信念,咬牙低聲道:“只是覺得他不差,也能將就將就。”
這話說的只怕連她自己都不信,如果有更好的,誰會將就呢?
林昊自然知道這是師姐臉皮薄的說法,所以他沒有拆破,只是莞爾一笑道:“這麼說,老大在你心目中,也不是那麼高大咯?”
“高大?”幻柔兒乍然聽他這麼說,也不免笑了起來:“他纔不高大呢,不過有時候的確蠻吸引人的,我這麼說,你可別笑我!”
林昊沒有笑話她,因爲他根本沒那個力氣去笑他人,苦苦支撐的軀幹也不知什麼時候會倒下,他的生命隨着蛇毒的侵入也一點一點流失殆盡,他只希望在這最後一點時間內,能夠讓柔兒師姐輕鬆一些,
這世間,還有什麼比兒女情長更能讓一個人變得堅強無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