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樂齊鳴,百官魚貫而入,面對高坐在御座之上的朱厚照,衆人整齊劃一的施禮。
“臣等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大明已經廢除跪拜之禮,跪拜只用於大祭祀的時候,所以大明百官都是行彎腰拱手之禮。使節們自然也是受過鴻臚寺的指點的,紛紛按照新禮節施禮。可是朝鮮使節卻依舊用跪拜之禮,厚照好奇地問到:“兩位國使爲何還用叩拜之禮呢?難道鴻臚寺卿沒有教過你們嗎?”
樸永順:“陛下,下臣知道大明已經廢除跪拜之禮,但是爲表示吾王對陛下的崇敬,表達朝鮮對大明的敬仰之情,請陛下允許下臣行跪拜之禮。”
樸元宗:“陛下,下臣知道大明已經廢除跪拜之禮,但是爲表示吾王對陛下的崇敬,表達朝鮮對大明的敬仰之情,請陛下允許下臣行跪拜之禮。”
樸永順憤怒的看着樸元宗,眼神中帶着鄙視。樸元宗脖子楊哼了一聲,那意思是:“我就跟你學,咋滴。”
厚照:“嗯,朝鮮一向恭順,此情朕已知道。但是大明是禮儀之邦,朕言出法隨,這禮儀可不是現怎麼就怎麼的。只此一次,下不爲例。”
二樸:“謝陛下。”
張永:“衆臣贊禮,各國使節呈賀表!”
贊禮就是臣子們向皇帝獻上祝賀的奏章,寫得好的還要當場念出來。當然還要向皇帝獻上賀禮,使節們也是一樣。
使節們看着大明百官眉飛色舞的念着賀章,對大明官員的才學佩服得五體投地。那簡直是溢美之詞洶涌澎湃還不帶重樣的,這一點各國就做不到。各國使節想着自己賀表上乾巴巴的詞句暗自懊悔,咋就沒想到請禮部鴻臚寺的官員們給自己潤色一下呢?現在想也來不及了,於是紛紛暗中把禮物加重。
二樸也很想那樣做,可惜國小民窮,沒那些禮物可加。而且在他們看來是寶貝的東西,在大明遍地都是。二樸這次來朝覲厚照,基本上是把府庫內的珍藏搬空了。
此時已經輪到朝鮮國上表的時候,二樸只好硬着頭皮奉上賀表。
“嗯?朝鮮國使,你們究竟誰爲正使誰爲副使?爲何上了兩道賀表?難道說朝鮮有兩個國主嗎?”
厚照面色陰沉,把兩道賀表扔在御案之上,二樸慌忙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一般。
樸永順:“陛下~~~~,我主自離開大明之後,每時每刻都念念不忘陛下教誨,返回王都的路上都不忘體察民情,訪貧問苦。但是晉城大君無故發動政變,將我主流放喬桐島,還將孝賢郡主扣押。下臣氣憤不過,和金橘絡將軍屯兵開城掌控朝鮮北方,就是爲了救出我主恢復朝鮮正統。陛下,我主纔是大明認可的朝鮮之主哇。如今我主蒙難,賊子竊取朝鮮半壁江山,致使南北兩地阻隔親人不得相見。晉城大君謀朝篡位,不把大明和陛下放在眼中,乃是十惡不赦的重罪。下臣斗膽請陛下發天兵入朝,救回我主恢復朝鮮正統。”
樸元宗:“陛下~~~~~~~,燕山君李隆暴虐無常,不敬佛不尊儒,淫亂宮廷,禍亂朝綱。其倒行逆施致使朝鮮民不聊生,百姓皆盼我主匡扶朝鮮,去除暴君。我主雖然沒奏請陛下恩准,那也是逼不得已而爲之。如今逆賊金橘絡、樸永順假借廢君之名,行分裂朝鮮之實,實乃朝鮮罪人,他們是想自立爲王建立僞朝。陛下試想,如今廢君
已經因病死於喬桐島,樸永順等人爲何還要佔據朝鮮北部而不歸降我主。陛下,他們纔是謀朝篡位的罪魁禍首哇,請陛下明鑑啊!”
樸永順怒吼一聲:“樸元宗你是顛倒黑白,胡說八道。我主乃是大明皇帝陛下欽封朝鮮之主,晉城大君何德何能敢於竊取大位。他發動政變兵圍景福宮逼迫我主退位,如今竟然做出弒君篡位之舉,不是謀逆是什麼!王上~~~~,永順再也見不到您了。陛下~~~~,您要爲下臣做主哇!”
樸元宗:“樸永順你這個逆賊,你助紂爲虐、爲虎作倀。你身居高位不爲朝鮮着想不爲百姓謀利,卻一味順從暴君殘害忠良。我主匡扶反正你不棄暗投明反倒爲一個暴君叫屈,還和我主對抗。你就是奸臣,你是朝鮮的罪人,你必會留下千古罵名受世人唾棄,本官羞與你同姓!”
樸永順:“賊子,老夫跟你拼了。”
樸元宗:“奸佞,我今天拼着受陛下重罰也要和你同歸於盡。”
二樸在大殿內廝打起來,鎮殿將軍正要上前阻攔,卻被厚照揮手止住。大明百官和厚照一樣,瞪大眼睛看着二樸互毆。
朱厚熜碰碰身邊的吳承恩:“承恩,這二樸打架一點都不精彩,爲啥皇兄看得津津有味呢?你給哥哥說說唄。”
“王爺,陛下不是看打架,是爲朝鮮國內訌而高興呢。”
“哦哦,原來是這回事。嗯,你這麼一說哥哥看出點樂子了。恩吶,你是不是該出手了,你看康國寶那廝緊盯着陛下的眼色。你看你看,他雙手擡起來了,這廝要發動了。”
“我也看着陛下的眼色呢,呵呵,不急。”
御座上的厚照面色如常看着二樸撕扯,他不住的搖着頭小聲說:“不精彩,不刺激,沒讓朕興奮。”
張永:“陛下您說什麼?”
厚照:“朕想問問他倆渴不渴。”
咕嘰一聲,張永趕緊捂住嘴把噴出的笑聲憋了回去。厚照面帶微笑眨眨眼睛,吳承恩和康國寶同時衝了上去,齊聲斷喝:“助手!大明皇太子滿月之際,你倆膽敢當着陛下的面大打出手,還有沒有臣子的自覺,還講不講禮儀。都助手!”
二樸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停在原地,大殿之內噗噗聲不絕於耳。這老哥倆打得很是忘情,到現在還抓着對方不放。樸永順抓着樸元宗的脖領子,右腳踹在樸元宗的肚子上。樸元宗抓着樸永順的腰帶,右腿猛踹樸永順的屁股。老哥倆被制止的時候還不撒手依舊如同定格一樣保持着廝打的姿勢。
要說還是樸永順精明,他扭頭看着吳承恩語帶哭腔的說:“吳大人~~~~,請你爲我做主。”
樸元宗是後知後覺,但是做派很驚人,他猛地推開樸永順直奔康國寶撲過去,一把抱住康國寶的大腿。
“康大人~~~~,您要爲我做主哇,那賊子居然敢打我,您看,您看,這都是他打的。”
噗噗噗,大明百官一個個憋得面紅耳赤,要是再加點料那絕對是鬨堂大笑了。各國使節一個個站在那裡看好戲,那樣子似乎在說:“你倆接着打呀,還沒看夠呢嗨。”
吳承恩扶住樸永順爲他整理了一下官服,隨後面對厚照說:“陛下,朝鮮國主是受陛下欽封的朝鮮之主,就算有錯也應該是陛下出面責罰。一個小小的王族子弟竟然膽敢代陛下行
事,若各屬國皆是如此行事,我大明帝國的威嚴何在?陛下的帝威何在?況且李懌膽敢扣押我大明郡主,實乃藐視聖上,藐視大明之舉。臣請陛下毀李懌賀表,發兵入朝,恢復朝鮮正統迎接孝賢郡主回明!”
仇鉞隨聲附和:“陛下,臣附議。我大明不能接受這種屈辱,大明百萬雄獅枕戈待旦,只等陛下降旨征討僞朝李懌。請吾皇示下!”
“請吾皇示下!”
將軍們和一部分文臣齊聲附和,樸永順感激的直想給這些人磕頭,他挨個的感謝這仇鉞等人。而樸元宗卻滿臉煞白,一個勁的拽康國寶的袖子,兩隻水汪汪的小眼睛可憐巴巴的看着康國寶。
康國寶:“陛下,聖人云:天命有常,唯有德者據之。燕山君受過大明欽封不假,但他不思進取不治理好家國百姓,卻肆意胡爲這不是爲君之道。其言行有悖於陛下教導,也讓大明蒙羞。這等無德無能之人留之何用?反觀晉城君卻深受朝鮮民衆愛戴,且爲人敦厚謙和,有君主的氣度和能力。晉城君迫於燕山君的壓力奮起反正,也是情有可原的。據臣所知,晉城君反正之後就派人給陛下送來國書和呈請奏章,不知爲何陛下一直未予答覆。時至今日,晉城君都不敢自稱國主,只以攝政暫領國事,可見他心中對大明,對陛下是崇敬的。陛下萬不可聽信某人讒言,一怒興兵,須知無罪而罰屬國會有損陛下帝威,有損大明國譽,請陛下三思。”
“請陛下三思!”
康國寶身後也有一幫官員附和,但是厚照看得清楚,雙方之間有不少人在擠眉弄眼的暗通款曲。厚照心說:“太不專業了,不知道演戲要演足,要進入角色嗎?看朕回頭不收拾你們的。”
樸元宗此時對康國寶是萬分感激,他看着康國寶那肥胖樣子,猶如見到寺裡的彌勒佛一樣透着一股令人親近的感覺。
“康大人,下臣下臣……”
康國寶:“國使不必難過,我康國寶不像某人那般道貌岸然、沽名釣、譽因循守舊。我朝心經宗師王閣老(王守仁)就在這裡,作爲王閣老的弟子,本官必定依照師尊的教誨將心經宗旨發揚光大。絕對不會像某人一樣,說一套做一套。而且陛下明察秋毫,一定會明斷是非的。”
吳承恩大怒,厲聲喝到:“康國寶,你一句一個某人,你在說誰?本官維護陛下帝威,維護大明國威難道有錯?”
康國寶:“維護陛下帝威,維護大明國威自然沒錯。但以自己好惡而行,一味強調所謂正統就有失偏頗了。”
吳承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陛下金口玉言又有冊封詔書,這難道就不做數了嗎?任憑屬國臣子肆意妄爲難道就是康大人所說的維護陛下帝威,維護大明國威?若是這樣,本官不敢苟同!”
康國寶:“你斷章取義!”
吳承恩:“你巧言令色!”
嘴架升級了,由雙方使者當面對決改爲代理人大辯論,厚照饒有興趣的看着雙方辯論,涉及到心經理論問題,還請王守仁出來當場解釋。最後,由朝鮮南北矛盾引發的爭吵變成了心經大講堂。百官和各國使節聽得是津津有味,還不時發表自己的看法,大殿之內充滿了學術氣氛。
二樸傻眼了,不知道該怎麼把事情拉回到原來的軌道上。倆人幾乎是同時說出一句話:“啥情況啊這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