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杭市郊區一處看上去極爲普通的平房門口,莫南正佇立在那,迎着微風眯眼看着前面,眉頭微皺。
“吱……”莫南身後響起一道輕微的聲音,不多久,蛤蟆便從中走出。
“莫前輩,少爺他醒過來了。”站在莫南身後,蛤蟆恭敬的說道,但臉色卻顯得疲憊不堪。
“哦……”莫南轉過身,看向蛤蟆。“算算,他已經昏迷了有三天之久了吧……”
“正好三天……”蛤蟆吞吞吐吐的說道,莫南見狀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搖了搖頭,道:“怎麼,還不舒服……”
“莫前輩,癩子他……”
“走吧,進屋看看少傑那小子。”莫南轉身越過蛤蟆,走進了屋內。
不大的房間內,只有簡單的一張桌子和一張牀鋪,而少傑,就躺在那張唯一的牀上。
“呃……爺爺……”見莫南進來,已經清醒過來的少傑呻吟般輕聲說道。
莫南快步走到牀邊,扶起少傑做好,然後右手搭在他的脈搏處,品了起來。不多會,莫南纔開口道:“好了,只要在休息一天,身體就會恢復的差不多了。”
“呵呵……”莫南話中的好消息,讓少傑發出了一陣輕笑,只是這笑聲聽起來,頗有神經質的意味。
“爺爺,癩子他……”沉默半晌後,少傑擡頭看了他一眼,隨後嘆了口氣輕聲說道。
莫南沒有回答他這句話,倒是一旁站着的蛤蟆,聞聲來到了他的身邊,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怎麼了?”察覺到蛤蟆的異常,少傑擡頭望向他,皺眉問道。
聞言蛤蟆擡頭看了眼莫南,見他沒有任何反應,這才道:“莫前輩他說,要等你醒過來之後,再葬了癩子……”
少傑的身體猛然一陣抽搐,半晌,等他平靜下來,看了看莫南,隨後低頭道:“蛤蟆,給陰眼和蒼狼打個電話,讓他們務必今天趕到。還有,先不要讓他們知道癩子的事情。”
“嗯。”蛤蟆點了點頭,就準備轉身走出屋子。
“等等……”少傑出聲阻止了蛤蟆想要外出的動作,擡頭看向他,目光中帶着乞翼。
“花子他……能過來嗎。”半晌,少傑才幽幽說道。
蛤蟆明顯一頓,期期艾艾半晌說不出一句話。莫南看着他們兩個,不由一笑。
或許是莫南的笑聲驚醒了蛤蟆,他擡起頭,看了看少傑,道:“目前,還沒有花子的任何消息。”
臉上流露出了掩飾不住的黯然與落寞,少傑點了點頭,隨後擡手揮了揮,示意他離開。
“少傑,你必須得看開一點,這不過是你人生經歷中最普通不過的一點,你試着想想,如果死的人不是癩子,是你身邊的人,衛箏,林菲菲,你又該怎麼辦。”莫南將少傑扶到牀頭,讓他靠在那裡,隨後站起身,向外走了一步,而後扭頭說道。
“呵呵,莫爺爺,你說的這些,我都懂”少傑苦笑着說道,當他擡頭看向莫南時,眼中卻抹過一絲堅定。
“可是爺爺,你別忘了,我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而且還是一個年輕人,你覺得,我能跟你說的那樣,老氣縱橫?”
“哈哈……”少傑話音落了半晌,莫南這才後知後覺的大笑出口,同時揚長走出了屋子。
“呵呵……”直到莫南走出屋子,少傑這才猶如神經質一般喃喃低笑出聲,甚至連眼淚都流出來而猶不自知。
無力的倒在牀上,任憑淚水打溼枕頭。少傑並不覺得自己懦弱,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不知道他和癩子他們之間感情的人,永遠都不會懂這些。
腦海中回想着有關於癩子他們的點點滴滴,少傑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郁,與之相伴的,他臉頰上的淚水,也是越來越多。
大半天的時間,少傑都是在回憶中度過,期間莫南和蛤蟆都沒有來打擾他。或許他們知道,現在的少傑,需要的是絕對的安靜。
“吱……”細小的聲音響起,使得少傑從回憶的漩渦中掙脫,擡起頭,看到了正慢步踱來的莫南。
“爺爺……”少傑掙扎着起身,不料卻牽動了胸前的傷口,頓時咳嗽不止。
莫南快步走到少傑牀頭,扶起他品了把脈,隨後右手成掌狀貼在少傑後背,將自身體內的內力緩緩輸入少傑的體內。
不消片刻,少傑的面色逐漸由蒼白轉爲紅潤,咳嗽聲也逐漸變低,最終消失不見。
“咳……爺爺,怎麼了。”感覺自己身體恢復大半少傑這才擡頭看向莫南。
“他們……來了。”微笑着,莫南如此說道。
少傑一怔,而後才明白莫南話中的意思。掙扎一下,少傑起身下牀,莫南並沒有阻止他的動作。
走出屋子來到枝葉逐漸繁茂的院中,少傑擡頭望去,這纔看到,樹藤之下的石桌上旁,蛤蟆陰眼,還有蒼狼各自坐着。
“少爺……”三人見少傑從屋子中走出,連忙站起身來,衝他喊道。
擺擺手,少傑來到他們身邊,各自拍了拍他們的肩膀,然後輕聲道:“我們,該是送癩子最後一程的時候了。”
轉身,少傑的目光驟然變得凌厲非常。
“蛤蟆,癩子……他的屍體,在哪裡?”
蛤蟆的身體陡然晃動一下,隨後邁步朝着旁邊的一間小屋走去。他的身後,少傑和陰眼蒼狼兩人,緊步跟上。
推開低矮破舊的門房,進入幾人眼簾的,是一塊巨大的冰柩。
四人呆呆的來到冰柩的旁邊,各自伸出手,撫上了透骨冰涼的冰柩之上。
透過透明的冰柩,癩子,正安詳的躺在裡面,一如睡着了一般。
“將他埋在這裡吧,這裡是我買下來的地方,不會又人打擾的,永遠不會……”門外傳來莫南的聲音,語氣略顯空蕩,讓人覺得不帶絲毫的感情。
蛤蟆和陰眼離開了屋子,只剩少傑和蒼狼兩人。
“少爺……”
“蒼狼,你說我做的這些事情這些決定,是對是錯?”打斷蒼狼的話,少傑擺了擺手,隨後問道。
“……”蒼狼就這麼看着少傑,也不作回答。
“呵呵……”看着蒼狼,少傑突然放聲大笑,似乎想要將這些天的鬱悶,彷徨,統統發泄出來一般。
蒼狼的臉上有着不盡的擔憂,目光轉過去看了看外米娜,見陰眼和蛤蟆走了進來,蒼狼當下輕輕拉了一把少傑,隨後輕聲道:“少爺,該是時候了。”
少傑的身體顫抖了幾下,不過很快的便恢復過來。無限留戀的看了眼冰柩,就此走了出來。
走出低矮破舊的屋子,來到院外,少傑這才發現,本就不是太大的院子中間,已然被挖出了一個偌大的坑。
呆呆的來到了挖好的坑邊,少傑就這麼看着,神情有些恍惚。
“這裡就是癩子今後的棲身之地嗎……”喃喃的說出這句話,少傑彎下腰,抓了一把被挖掘出來的溼土。
“放心吧,他在這裡,會很安靜的。”莫南來到他的身邊,輕聲說道。
一陣躁動聲響起,少傑就這麼呆呆的尊坐在地,不多不一會,他的眼前,那個偌大的土坑之中,已然多出了一塊冰柩。
手中的一抹黃土扔在淨白的冰柩之上,少傑站起身來,擡頭看了看蛤蟆三人,嘆了口氣,隨後有朝他們點點頭,隨即便轉過身去。
身後傳來了一陣窸窣聲,不過很快的便消失不見。等少傑轉過身來時,那個冰柩,早已被黃土掩埋。
此刻蛤蟆已然拿着一塊檀木,豎立在了墳頭前。另一邊,蒼狼已經拿着一把刀,準備往上面刻字,而陰眼,則是端着一罈老酒,站在一邊。
少傑呆呆的看着他們三人做這一切。等蒼狼刻好墓碑上的字,陰眼打開酒罈的時候,少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停下動作。
走到墳頭前,少傑看着墓碑,嘴角帶着淡淡的笑容。
兄弟癩子簡單的四個字,卻是他們每個人的心聲。
伸手拿過蒼狼手中的匕首,在蛤蟆他們詫異的目光下,少傑左手握住匕首,在自己的食中兩指上輕輕劃過。
“少爺!……”蒼狼和蛤蟆同時驚恐道,少傑不理會兩人錯愕的目光,來到墓碑前,伸出留着殷紅鮮血的右手食中指,順着蒼狼先前刻下的字,滑下去。
眉頭不自覺的皺了皺,少傑的身體還沒有完全的康復,如今又流失這麼多的血,讓他有種眩暈的感覺。
指尖在最後的一劃上停留了片刻,少傑收回手指,身體控制不住的晃動了兩下。
“少爺……”蛤蟆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少傑,“要不,您先回屋裡休息一會吧。”
“不……”搖搖頭,少傑看着墓碑上已經變得猩紅的四個字,嘴角帶着淡淡的笑容,和着蒼白的臉色,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接過陰眼遞過來的酒罈,少傑拿着它,悽然一笑,衝着墓碑道:“癩子,今天我們來送你,你低下有知的話,不會怪我們吧……”說完這句話,少傑湯頭舉起酒罈喝了下去。
癩子生前和蛤蟆最好老白乾,這酒酒精度大,夠勁。而這個壇中,裝的就是這種高度的老白乾。
“咳……”幾大口的烈酒喝進肚中,少傑本就不怎麼喝,這麼樣子喝酒,自然會受不了。
好在,幾口酒下肚,少傑原本蒼白的臉色變得紅潤了一些。將手中的酒罈交給了身邊的蛤蟆,隨後,少傑伸手撫上了墓碑。
如法炮製,等蛤蟆蒼狼和陰眼三人各自喝下幾口酒後,酒罈重新回到了少傑的手中。
“兄弟,好走……”將壇中剩餘的酒灑落在墳頭前,少傑抽噎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