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經過陵慕端身邊時,陵慕端明顯眸色一頓,目光裡擔憂沉沉浮浮,複雜難掩。
蘇岑搖搖頭,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如果一旦陵帝知道他們知道自己的真實面容,恐怕只會讓陵帝對他們更加不滿,本就起了猜疑想要除掉,陵帝如果再真的把欺君之罪強壓給他們,到時候事情……更難收拾。
陵慕端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着,才能防止自己忍不住走過去,死死拉住她,不讓她去。
可同時,他有很清楚,在這偌大的皇宮裡,陵帝是九五之尊,他的話就是聖旨,沒有人敢違抗。
貿然行動,只會把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可就這樣讓她跟去,無論結果是什麼,他很清楚:陵帝絕對會把她留下來。
陵慕端眼底閃過一抹痛色,如果知道她會突然恢復容貌,他絕不會把陵帝找來,他寧願……寧願……
陵慕端狠狠閉上眼,遮住了眼底的悔恨:“我,跟你一起過去。”
蘇岑被他眼底的複雜震了震,想了想,應了聲。
擡步,這才步履極緩地朝流華宮外而去。
到了殿外,陵帝已經上了步輦,卻沒有走,卻是在步輦上,彎腰,朝着她伸出了一隻手,周圍所有的侍衛與宮婢太監跪了一地。
陵帝的動作離得近的幾個侍衛看得還是很清楚的,都驚愕不已。
可等看清楚了面前女子的面容,都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也霎時明白了陵帝此番動作的原因。猛地低下頭,表示自己什麼也沒有看到。
只是恐怕……整個後宮要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了。
蘇岑皺着眉瞧着遞到面前的手,咬咬牙,跪在地上:“奴婢不敢。”
陵帝不高興了,可到底當着這麼多人,不願發火。
“罷了,走吧。”
“起駕——”大太監劉公公一聲尖細的報唱,步輦緩緩而動,蘇岑估計落下幾步,不疾不徐的跟着。
喵的,她現在逃跑,還來得及麼?
蘇岑沉默地站在御書房裡,垂眼,不去看陵帝落在她臉上的目光,心裡煩躁一片。
陵慕端站在她身邊不遠處,眉頭也是深鎖。
禁衛首領跪在地上稟告:“啓稟皇上,事情已經查清楚了,穎妃娘娘的確抓了暮雲殿的宮婢夏蘭,引蘇岑姑娘前去,後來……就發生了先前那一幕。”禁衛首領也不是個蠢的,光看那張臉以及陵帝如今的態度,心裡已經明白了七七八八。
“嗯。”陵帝在蘇岑露出的巴掌大的小臉上掃過,“去把穎妃帶進來。”
禁衛首領不敢多呆,快速走了出去,不多時,穎妃臉色極爲不好的進來了,見到陵帝沉着臉,心裡咯噔一下,收了臉上嫵媚的表情,施施然跪在地上:“皇上。”
“穎妃你可知罪?”
“臣妾……不知。”穎妃緊張的絞着手,臉色卻已經白了下來。
“不知?那就讓他們來說說看!”陵帝揮揮手,禁衛首領把流華宮的那幾個侍衛,以及夏蘭都喊了進來。那幾個侍衛一進來,就開始磕頭:“皇上饒命,屬下也是奉命行事,是穎妃娘娘說那宮婢惹了她,要帶進來好好懲治一番,求皇上恕罪。”
夏蘭從進來御書房就垂着頭,可依然能清楚聽到頭頂的聲響,等詢問到她時,纔開口,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穎妃頹敗得白着臉,知道自己恐怕……完了。
陵帝嘴角勾着冷笑:“穎妃,你還有什麼話說?”
穎妃慘淡着臉:“臣妾……知錯了。”
“來人,把穎妃帶回流華宮,禁足一個月,好好思過!”穎妃輕輕吐出一口氣,行了禮,轉身,擡頭看到蘇岑,咬牙切齒,可到底不敢耍橫,斂了美目,走了出去。
很快御書房裡只剩下蘇岑、陵慕端、夏蘭、陵帝、劉公公五個人,陵帝這才重新看向蘇岑:“過來。”
蘇岑站着沒動:“奴婢怕冒犯天威,就先回暮雲殿了。”
蘇岑恢復了慣常的聲音,夏蘭一怔:蘇姑娘怎麼在這裡?只是陵帝的態度好奇怪。
畢竟最近一些時日陵帝對穎妃的寵溺不是一個字能形容的,可如今竟然肯爲了她一個小小的宮婢懲罰穎妃,這可真是……
陵帝眸光沉了下來,揮揮手:“端王,你們幾個先出去。”
陵慕端心裡咯噔一下,立刻上前,再也顧不得其他:“皇上,她……是淵兒的人。”
陵帝沒說話,御書房的氣氛頓時降到了冰點:“端王,你這是什麼意思?”
陵慕端眼底複雜難言:“皇上,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就放蘇姑娘回去吧。”
“朕自有打算,朕的事,還輪不到端王你做主,難道,朕還要聽你的不成?”
這句話一出,陵慕端頭垂得更低:“臣弟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出去!”陵慕端還要張口,蘇岑上前幾步,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袖,給了陵帝藉口,對端王很不利。
陵慕端咬咬牙,才應了聲:“是,臣弟告退。”
夏蘭也不敢多呆,只是很奇怪端王與陵帝的態度,只是站起身轉頭的瞬間,看到蘇岑的模樣,整個人爲之一振,難以置信得瞪大了眼,可那一頭銀髮,她卻是認得的,她分明是見過的。
夏蘭想了想,頓時就明白了什麼,渾身打起了寒顫。
如果陵帝……
蘇姑娘出了什麼事,她就是以死謝罪也難以挽回!
蘇岑不動聲色地對着夏蘭搖搖頭,等夏蘭神情恍惚地離開之後,陵帝讓劉公公也離開了,頓時,整個御書房,只剩下蘇岑與陵帝兩個人。
蘇岑低着頭,陵帝不說話,她也不出聲,陵帝的心思她大概能猜個七七八八。
可不管陵帝說什麼,反正她都不可能答應就對了。
陵帝開門見山:“朕找了你五年。”
蘇岑嘴角抽了抽,裝傻:“皇上擡舉奴婢了,奴婢無德無能,皇上找奴婢作甚?”
“朕要納你爲妃。”陵帝也不與蘇岑轉彎子,直接表達自己的目的。
蘇岑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他要納,她就要嫁麼?“皇上請三思。”
“朕已經想的很清楚了,也想了五年之久。”他從未對任何一個女子有這麼深的執念,今日得意,才覺得人生是圓滿的。
可他圓滿了,蘇岑覺得很不圓滿啊。
蘇岑眉頭皺得更深了:“……奴婢不願。請皇上再好好考慮考慮。”
陵帝沉默了下來:“……”半晌,就在蘇岑不知道要不要擡頭看看,這陵帝是不是發火的時候,陵帝終於再次開口,聲音已經冷了幾分:“你可知道,你這句話,朕完全可以治你個大不敬的罪?”
蘇岑斂目:“就是皇上真的現在就砍了奴婢,奴婢也不願意。”
“你可知道,以你的身份本來是不夠資格爲妃的,朕已經是破格了。這宮裡的任何一個女子,都夢想着有一天,能當朕後宮裡的一個女人。你爲什麼不願意爲妃?”
蘇岑:她沒說不願意啊,她當然願意爲妃。她可願意當皇子妃,而不是嬪妃。
“皇上,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追求,奴婢的追究就只是當暮雲殿的一個大宮女,其它的,奴婢不想考慮。”
“可是朕能給你無尚的榮耀,朕可以讓你成爲這東陵國最尊貴的女人。”
蘇岑頭更疼了:“奴婢覺得宮女挺好的。”
陵帝虛眯了一下眼:“你就不怕朕降罪於你的家人?”陵帝臉色徹底沉了下來,開口威脅。
蘇岑真想罵他一聲卑鄙啊,不過爲了大局着想,還是忍了下來,慢慢擡起頭,烏漆漆的鳳眸瀲灩着一種說不清的光:“奴婢沒有家人,只有自己一人,如果皇上真的要降罪,那就殺了奴婢吧。”
反正她一個人,她還真不信,陵帝會甘心自己就這麼死了,更何況,陵帝頂多也是把她關起來,到時候她想辦法再變會蛇,也是能逃出生天。
所以,目前最重要的是,她要拖到阿淵回來。
否則,她退一步,陵帝就會步步緊逼。
陵帝這次是真的發火了:“你以爲朕不敢殺你?”
蘇岑垂眼:“自古以來,成婚嫁娶,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奴婢只有自個兒,所以,自然是自個兒做主,如果皇上真的要威逼,那奴婢只好一頭撞死了。”蘇岑說到最後幾個日子,慢慢擡起頭,烏漆漆的眸仁裡,沉靜無懼,裡面的一抹決絕讓陵帝心頭一震。
陵帝沉默許久,才擺擺手:“朕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清楚,否則……朕不捨得殺你,可不代表朕不能動一個人。”
陵帝的話讓蘇岑眉頭一擰:“……”
陵帝嘴角勾了勾:“淵兒過幾天也該回來了吧,倒不如到時候讓他好好想想,要不要讓你來到朕的身邊呢?”
蘇岑暗罵了他一聲卑鄙:魂淡老子,哪裡有跟自己兒子搶女人的?!
陵帝看她沉默下來,嘴角卻是勾起了一抹笑,看來她還是有弱點的不是嗎?只是這個弱點是他的皇子,依然讓他很不舒服。
深沉的目光銳利的一掃,落在蘇岑流血的手背上:“你受傷了,這幾天就待在朕身邊服侍好了,來人,傳御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