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宜木握緊了拳頭,只是不說話,身子抖了抖,在外人看來就是受了驚嚇。樑宜梅直接紅着眼圈,扭過頭去,驚恐的看着他們,害怕的道:“我們不是有意的……你們不要打我們!”說着就大哭起來。
樑族長一蒙,周圍的議論聲更響了,他也回過神來,知道被他們算計了,他一張臉更青了。
尚縣令驚堂木一打,道:“梁氏族人,你們這四年來可交過租?”
那邊沒有人應答,尚縣令也不指望他們答,直接判道:“租地交租是天經地義之事,你們舉一族之力來欺負一家弱小,簡直豈有此理!家族本是爲了庇佑族人而存在的,但你們梁氏不僅沒有起到此作用,反而欺凌弱小!哼,本官可不止一次聽到你們梁氏的傳聞,你這個族長不僅不能約束族人,反而帶頭……不過,這是你們家族內部的事,本官也不宜多說,只是這租必須交齊,除此外還有這四年來的利息也要一併交齊。”
樑家族這邊的人齊齊變臉,一下子交足四年的租,還要利息?他們哪來的這麼多的米啊!
樑宜木適時道:“回大人,本就是同族之人,這利息不要也罷,小的只是想收租而已,要是米不夠,也可以交錢。”說着從懷裡拿出一本賬本來,“大人,這是賬本,雖然他們從未交過租,但小的一直記着歷年田地的產出,照合約來小的是收五成的租子,我們那裡每年都種兩季,良田畝產四石,常田畝產三石,最差的田也是畝產一石,我家的田多是良田,又能播種兩季,還有地,豆畝產兩石……”
隨着樑宜木的越說越多,這邊的人的臉越來越難看,外面的人也靜靜地聽着,不時發出一陣譏笑聲。
尚縣令將賬本收上來,細細地看了,心裡很是詫異,沒想到樑家的這幾個小娃娃還有這等本事,原來這賬本是用現代的記賬法,樑宜木本來就沒有不收租的打算,只是想着把一切都記下來,以後他們長大了,有本事的時候再一一的討回來,誰知梁氏族人根本就不給他們長大的機會。
尚縣令放下手中的賬本,“你仁厚待人本沒有錯,只是此風不可長,本官做主,他們必須得交利息,”說着拿起賬本給師爺,“將利息算出來。”又轉頭對梁氏族人道:“你們的家人可以回去湊銀子了,什麼時候交夠了錢本官什麼時候放人,不過本官這裡也不是白住的,多留在這兒一天的就交一兩銀子的住宿費,本官只等你們到明天,明天起收費。”
樑劉氏像割肉一般的疼痛,狠狠地瞪了樑家三兄妹一眼,不巧的是被尚縣令看到了,他就指着她道:“你是樑劉氏?你家就你留下,樑大郎回去拿錢。”
“好了,退堂!”
樑大郎追出來,攔住他們的去路,生氣道:“木哥兒,你怎麼這麼胡鬧?有什麼事是不能好好說的,竟然又將大家告了,這樣你們以後怎麼在村裡生活?”
樑宜木諷刺的看了他一眼,不說話,樑大郎被他看得惱火,樑宜林就笑道:“你這麼說是覺得能替我們討回租子了?那大伯父往年怎麼也不交租呢?”
樑大郎要說的話就全堵在喉嚨裡,漲紅了臉,樑宜梅可憐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和哥哥們離開了。可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羞恥,兩家早就鬧翻了,樑大郎竟然還認不清自己的位置,該是大伯父的時候不是,不該是的時候又跳出來。
今天縣城裡面很熱鬧,好久沒有這樣的談資了。這個縣令是個好縣令,自從他來了以後,縣城裡的治安、生活方面都變好了,可是這樣大家也少了一些談資,可是今天竟然有這樣的好事,大家都興奮地再酒樓裡、飯館裡、茶館裡,還有大街小巷等等地方熱烈的討論着!這時又有人想起四年前的事,據說四年前樑家族裡的人也是想奪他們的家產,還想把他們給逼死,結果是老大費盡了千辛萬苦才逃了出來,告到了縣太爺面前才保住了一命……
各種各樣的版本都有,樑宜梅剛聽到的時候也不得不感嘆古代人民的智慧和謠言傳播的速度,不過沒有誰傻到去澄清什麼,至少現在這流言還是有利於他們的。
樑宜梅不知道的是,這是有人有意而爲之了,當徐潤新聽到傳回來的流言時,口裡的茶一下子就噴了出來,好在坐在對面的鄭決閃得快,只沾到了衣襬。
徐潤新瞪大了眼睛:“我傳出去的可不是這個樣子!”
尚志清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什麼是謠言?這就是謠言。好在現在還是有利於我們的。”
鄭決點點頭,“不錯,我們也不用特意去說什麼,只要派幾個人注意着,將方向把握好就是了。”
樑宜木等人回到家裡像往常一樣做飯吃飯,然後樑宜木將裝田契地契的盒子拿出來,他悵惘的嘆了一口氣,他還真捨不得!只是便宜誰也不能便宜他們!
和這邊的寧靜不同,樑家村鬧翻了天,這幾年能存下錢的很少,大多拿着那些錢去蓋了房子,或娶媳婦,或去他用了。他們根本就沒想到要交租,或者說在潛意識裡那些田地都是他們的了,哪有種自家的田地還要交租的?這時他們都有些憤恨,有的人先前還會可憐他們三兄妹的,可是現在只剩下惱恨了,大家都在腦補着以後怎麼收拾他們三兄妹。
多寶閣的掌櫃剛從外面回來就見幾個夥計在興奮地說着什麼,他皺了皺眉,剛想呵斥他們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他不動聲色的站了聽一會兒,繼而大驚失色。
這時他對面的一個小夥計剛擡起頭來,見掌櫃的站在那裡,嚇了一跳,連忙道:“掌……掌櫃的……”
掌櫃瞪了他們一眼,道:“剛纔你們在說什麼?”
兩個夥計低下頭來,小聲道歉,掌櫃心裡着急,直接說道:“剛纔你們說樑家村出了什麼事?”
兩個小夥計不可思議地對視一眼,掌櫃的竟然也八卦?
見掌櫃的就要發火了,一個比較機靈的夥計趕忙將上午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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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只見掌櫃的臉色變了又變,然後就上樓去,兩人見了鬆了一口氣,誰知掌櫃的又回過頭來:“以後不許再偷懶,你們都出去打聽打聽,看外面的人都是怎麼說的?”
兩人連忙應下,見掌櫃的真的上去了才鬆了一口氣。
掌櫃發出了信息,想了想還是拿了一些銀子去了縣衙。
等掌櫃再從縣衙裡出來以後已是深夜了。尚縣令坐在書房裡,看着面前的銀票,幾不可查的彎了彎嘴角,尚志清好像感覺到了父親的情緒,低低地喚了一聲:“父親?”
“這三兄妹倒也有趣,竟然還有人特意來爲他們鋪路?清兒,你既然喜歡他們就與他們交個朋友吧……出族?真的很想看看,到最後會怎樣……”聲音裡竟帶了一絲悲傷。
第二天一早,衙門裡就圍滿了人,三兄妹來到縣衙見到這個場景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還沒回過神來,背後就傳來一聲奸笑聲,“怎麼樣?嚇着了吧?想我剛到的時候也是這樣。”
樑宜梅要回頭,背後的人連忙制止,“別,你們可千萬別回頭,你們現在可是名人了,本公子還想自在的多活幾日呢。趕緊進去吧,說不定就等你們了。”
三兄妹相視苦笑一聲,圍着的人見了他們紛紛讓步,三人很順利的進去了,跟隨在他們身後的徐潤新也沾了光。
都知道今天尚縣令要幫苦命的三個孩子收租,大家都趕來湊熱鬧。在縣城的人家一早就來佔位子了,不在縣城的人家也一大早就往這邊趕,畢竟這樣的熱鬧已經很多年都沒得看了,以三人之力對抗一族,嘖嘖,真是好膽氣!
三人進去衝尚縣令行了禮,就站在一旁看衙役幫着他們收租,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各家有的糧食也有限,所以大多都是交的銀子,就是有糧食的也拉到糧店換成了銀子,這時候的米貴,可他們交的錢卻是按收糧時的米價交的,所以還能省點。
可是這邊的人看着那白花花的銀子被人收起來,那個心痛啊!他們倒是想不交,可是縣令說了,多呆一天就交一兩銀子的住宿費。
樑族長的心裡堵着一口氣,怎麼也下不去,他怎麼也想不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按照他的設想,這時候他們應該是在擔心樑宜木上戰場後怎麼辦的,而他等樑宜木走後,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將他們的財產收爲己有,怎麼……怎麼現在全變了?
樑劉氏盯着他們的眼幾乎能噴出火來,樑宜梅見了就悄悄移步躲在樑宜林的後面,趁人不注意的時候給她做了幾個鬼臉,樑劉氏更恨了,胸脯更是氣得上下起伏。樑宜梅見她越生氣她就越開心。
樑宜林也發現了她的小動作,只是看了她一眼,並不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