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建國洗漱後沒有睡覺,而是坐在牀尾的小凳子上悶頭抽菸。他身材高大,彎着腰手臂支在膝蓋上皺眉吸着煙,顯得整個人憋屈又頹廢。
打了趙二海和張家人,他的心情並沒有多好。他在自責,自責當初給大女兒定親的時候倉促,自責自己這麼年的安逸沒有鬥志。
當初退役,如果他走走關係,鑽營鑽營,應該會在某個廠子上班,甚至都有可能進派出所。如果是那樣的話,趙二海敢對大閨女做出那樣的事情?
就是當初選村支書的時候,他要是積極參加,當個村支書,也沒人敢對他的孩子下手。
他是黨員,又當過兵上過戰場,就這條件村裡有誰能跟他比?當個村支書還是簡單的。
或許是部隊和戰場都讓他太疲憊,退役後想好好歇一歇,卻歇出了這樣一個結果。他對不起媳婦和孩子。
王月菊看着他連着抽了三四根菸,實在看不下去了,就把他手中抽了一半的煙抽走掐滅,“這種事兒誰都不想發生在自己孩子身上,但我們倒黴碰上了有什麼辦法?你這樣蔫頭耷腦的有什麼用?”
顧建國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就要上牀,卻被王月菊推了一把,“漱口去。”
顧建國沒辦法,邁步出去漱口,回來後躺在牀上就聽媳婦說:“別想那麼多。”
顧建國沉看着漆黑的夜沉默了好一會兒說:“是我做的不好。作爲一個男人,就該儘自己最大努力讓媳婦孩子過好日子,我卻沒有。”
王月菊側身把他的頭抱在自己胸口,猶如安慰孩子般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你做的很好。我跟四個孩子都覺得你很好。”
王月菊這話是發自內心說的。農村人重男輕女,她生了四個閨女沒生一個兒子出來,這個男人沒有說過她一句,對四個孩子也很好。
嫁給他,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過段時間我出去轉轉,看看有沒有賺錢的營生。”顧建國不是個一直氣餒的人,就像他家小四說的,他才三十八,還有好多年可以奮鬥呢。
王月菊見他不再消沉笑了笑,“好,我都聽你的。”
顧建國一顆心又暖呼呼的,有個處處理解他的媳婦,還有四個貼心的小棉襖,他比誰都幸福。
.......
張家莊起得早的人發現,村長張樹根的兒子張鐵峰拉着一個架子車往村外走,架子車上鋪着厚厚的被子,上面躺着渾身是傷的張樹根。
讓人奇怪的還有,跟在架子車邊上的葛鳳蓮和張雙平臉都腫着,一看就是被人扇了耳光,而且扇了很多耳光。
張家人這是怎麼了?被誰打了?因爲什麼啊?
有人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上前套話,自然得不到想要的結果。
看着張家人遠去,衆人聚到一起竊竊私語,“嘖嘖嘖,這時得罪了誰啊?被打的這麼狠。”
“不是他們得罪不起的人,就是不能說的人。”
“虧心事幹多了,總有一天會遭報應的。”
說這話這人跟張家有些齟齬,原因大家也都知道。聽他這麼說,就有人跟着附和。
這人叫張廣田,是張家莊二隊的村民。張樹根他們家也是二隊的,前兩年分地的時候,本來張廣田抽中了一塊很好地,結果張樹根利用職權,把自己抽中的不好的地跟他換了。
這事兒出來後,兩家大吵了一架,結果可想而知,張樹根是村支書,張廣田自然爭不過他。
不過因爲這事兒,張樹根在村裡的威信大大降低了。
“你們聽說沒?張雙平把上水村顧建國大閨女的對象搶了。”
“這事兒誰不知道,沒見她還沒定親就去鄧家幹活嗎?”
“嘖嘖嘖,這一家子都喜歡搶人東西啊。”
……
張雙平不知道他們走後村裡人的議論,一家人走了一個來小時到了鎮衛生院。先把張樹根擡下來讓醫生檢查,結果是斷了三根肋骨。
這種情況必須得住院治療了,張鐵峰拿着錢去交住院費,他媳婦跟在他身邊小聲說:“這到底是得罪誰了?被打這麼狠。”
張鐵峰悶着頭排隊沒說話,說什麼?他覺得顧家人打的算輕的了。這種丟人的事兒,自己老婆他也不想讓知道。
辦好住院手續,一行人把張樹根扶到病房,結果巧的是趙二海也住在這個病房裡。
趙二海昨天顧家一家人圍毆,顧家人的強悍他算是看到了,特別是顧建國,想起他那要殺人的樣子,他的心就忍不住顫。
他不敢恨顧家人,也很恨不起來,他確實喜歡顧一敏的緊。但他恨張雙平和葛鳳蓮,如果不是她們在他跟前說那些話,他也不會想着對顧一敏用強。
結果事兒沒成,他還被打進了醫院。
他本就是一個渾人,見到張家人他能忍得住纔怪。忍着渾身疼痛,他撲過去扇了張雙平一耳光,又踹了葛鳳蓮一腳。
要不是被人拉開,他肯定會把這兩個女人按在地上往死了揍。
“告訴你們,老子看病的錢你們得全部包了,不然我就把事兒全部抖露出去。反正我光棍兒一個人,什麼都不怕。”
趙二海被人按在牀上還對着張家人叫囂,張家人也只能按他說的辦。就像他說的,他一個光棍什麼都不怕,但他們還要活下去呢。
這事兒要是鬧出去,吐沫星子都能把他們一家人給淹死。
醫院的人見他們兩家矛盾這麼激烈,就建議他們分開病房住。趙二海卻說,“老子就是要跟他們住一個病房,老子住院要人伺候。”
張鐵峰受不了這種氣,也丟不起這個人,辦好了住院手續就帶着媳婦走了。葛鳳蓮和張雙平不得不頂着豬頭一樣的臉,在醫院伺候兩個病人。
趙二海渾的很,對着張雙平沒少說調戲侮辱的話,張雙平都只能忍着。不忍有什麼辦法?
“要不你跟鄧志明的事兒算了吧。”趁着出去打水的功夫,葛鳳蓮小聲跟張雙平說,她真的心力憔悴了。
但張雙平卻咬着牙說:“都已經走到現在了,怎麼能算了?不是還有一個法子嗎?這個法子不行,換另一個法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