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寶書欣賞陸向北的敢作敢當,他說出的話就一定會去做,至於他是如何和周語紅說的這他就沒問過了,二月三日是一九七三年的除夕夜,閆寶書在這一天裡再次見到了周語紅,她似乎和陸向北產生了距離感,這樣一來,沈剛的機會就更多了。
今年也春節要比去年過的更爲熱鬧,暫且不說這老陸家,就說閆寶書家都要比去年過的更好,魚肉雞肉豬肉都上了桌,大餅子精面饅頭也都一應俱全,雖然到了最後都沒夠吃,但一家人總算是過了一個幸福洋溢的新年。
陸向北回家的日子是有限的,在正月十五過後他就回到隊裡繼續奮鬥,爲了爭取更多的時間膩在一起,閆寶書和陸向北臨時結成了形影不離小分隊,堅決貫徹“捆綁不分散”的基本原則。吃喝玩樂都在一起,趕上了文工團有活動,閆寶書還能從內部拿到比外面便宜的門票,兩個人揣着毛嗑進去過個眼癮,出來後就去職工澡堂子泡個澡,隨後在回家繼續……日子就得這樣過,雖然慢慢地新鮮感少了,略顯平淡,卻也在不知不覺間形成了一種習慣,改不掉的習慣。
正月十五這天,閆寶書留在陸向北家吃了頓餃子,萬年不變的酸菜肉餡,儘管沒什麼花樣,閆寶書依舊敞開了肚皮吃了好多,這大概就是老天賦予這個年代的權利,所有的東西都好像會有個頭,所以才讓人們倍感珍惜。飯後的閆寶書撐的不願意走路,陸向北就當着家人的面把人給揹走了。
陸建軍笑着搖頭,“這兩孩子都這麼大了,還是這德行。”
吃的太多就得找點事情來做消消食,再加上明天陸向北就要走了,兩個人順理成章的找到了一件意義重大的事情可做。陸向北此時已經從一個菜鳥蛻變成了戰鬥機中的精英分子,再也不用閆寶書一步步的去引導他了,其中各門道那叫一個熟練,到了最後兩個人累倒在牀上,閆寶書忍不住笑道:“你比以前厲害多了。”
陸向北側過頭看了他一眼,“你不舒坦?”
“嗯,舒坦。”
陸向北的喉結上下聳動,抿了抿嘴說道:“我明天就走了,啥時候回來還真不好說,不過你也別得意,雖然我不能夠在眼前看着你,但我已經告訴我爸和我哥他們了,讓他們在礦裡頭盯着你。”
閆寶書笑道:“你就這麼怕我幹壞事兒啊。”
“那是當然了,你可得答應我,不管啥時候都得保護好自己。”
閆寶書詫異地看着陸向北,“你不反對了?”
“也說不上反對不反對,就算我執意要攔着你,你還不是和顧軍他們背後搗鬼,既然這樣倒不如你啥都跟我說了,我心裡也有個底兒。”
閆寶書無比興奮,整個人飛撲到了陸向北身上,“向北,你真是太夠意思了。”
陸向北雙手箍筋閆寶書的腰,笑道:“不夠意思不行啊,如果我要是執意反對,沒準你小子就投奔完四寧那小子去了。”
“哎,你胡說八道啥呢,完四寧那是我兄弟。”
“好好好,我知道那是你兄弟,等他出來了,我得好好謝謝他,往後啊……那也是我兄弟了成不?”
“一言爲定。”
“絕不反悔。”
閆寶書笑嘻嘻地衝陸向北挑了挑眉毛,眼神曖昧道:“還有力氣沒?”
“操,瞧不起人啊?”
“那……”閆寶書不停地挑動眉毛。
陸向北迴應着,“走着?”
兩個人折騰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兩個人又不得不頂着黑眼圈從被窩裡爬了起來,陸向北的行李是他媽媽幫忙收拾好的,在吃過早飯之後,一行人出發去了火車站,在那裡,閆寶書見到了周語紅和沈剛等人,互相道別後,閆寶書目送陸向北上了車,“寶書,好好地,別讓我瞎操心啊。”
陸向北在車上這麼一吆喝,底下的人全都笑了,閆寶書衝他揮了揮手,“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火車鳴笛,陸向北再次地離開了。
相比前兩次的不捨,閆寶書覺着這回陸向北離開更多的是祝福,祝福他在部隊能夠萬事順利。出了火車站,閆寶書和陸家人道別,一個人徒步回了廠礦大院,結果這才進門走了沒多遠,就被一羣人給攔住了去路。
“你是閆寶書嗎?”
閆寶書愣住了,“啊,是我。”
“我們是公安部的,跟我們走一趟。”
閆寶書迷茫中被人給帶走了,老地方熟悉的場景,他再次見到了上回盤問他的中年男人,“你小子還真是哪哪都落不下啊,不我就納悶了,咋啥事你都能參合啊。”他將裝滿了茶葉水的搪瓷缸摔到了桌上。
閆寶書被這一聲悶響嚇了一跳,擡起頭露出一個無害的微笑,“叔叔,您說我都不知道發生了啥事兒您就罵我,我是不是冤枉了點,還有處說理嗎。”
“少跟我扯犢子,我問你,顧軍這個人你認識不?”
閆寶書心裡哽噔一聲,“認識……”
“他人呢?”
閆寶書搖頭,“不知道,年前就沒見過了。”
“真的?”
“真的叔叔,我們年前就沒見過了,我可不敢跟您撒謊。”閆寶書故作害怕,緊張兮兮的問道:“叔叔,顧軍犯了啥事兒啊?”
“哼,這小子就是個畜生,糟蹋了人家的閨女,就應該拉出來吃槍子。”
“啥玩意?”閆寶書整個人都震驚了,“叔叔,您說顧軍糟蹋了別人家的閨女?這不可能吧?”
“啥叫不可能……嘿……咋反過來是你問我了,老實點。”訓斥完了閆寶書,他端起茶葉缸喝了口水,而後朝地上吐出了茶葉梗,“沒事兒你就可以回去了,別跟這兒礙眼。”
閆寶書從地上站了起來,“那我現在可以走了?”
“滾滾滾。”
閆寶書撇了撇嘴,從凳子拿了自己的挎包就離開了。回去的路上閆寶書還在納悶,顧軍真的糟蹋了別人家的閨女?實在是太匪夷……閆寶書猛地停下腳步,他似乎想到了一種可能,他再也按耐不住,發了瘋似的一路猛跑,等他到了廠礦大院女工宿舍的時候,他被一個姑娘攔住了去路,“哎哎哎,這裡是女職工宿舍,你一個男的進來幹啥?”
閆寶書大口喘氣,“我……我找石翠,您能幫我叫下她嗎?”
那姑娘怔了怔,回頭看了眼樓上,隨後轉過頭低聲和閆寶書說:“那個……你沒事兒就走吧,別跟這兒杵着了。”
“你幫我叫一下她行嗎?”
那姑娘嘆了口氣,“一看你就是啥也不知道。”她壓低了聲音,“石翠這會兒連牀都下不來,你讓我咋給你叫啊。”
閆寶書腦袋嗡的一聲就大了,“她……”
那姑娘嘆了口氣,“你說她咋就碰上這檔子事兒了,倒黴催的。”
閆寶書趁着姑娘哀憐時一個箭步衝了出去,他幾步邁上臺階到了二樓,他記得石翠是豬哪屋,他不顧身後那姑娘的叫喊聲敲了門,“石翠,我是寶書,我可以進來嗎?”
屋裡沒有動靜,身後的姑娘也追趕了上來,“你這人怎麼回事啊。”
閆寶書剛要開口說話,石翠的屋門突然打開,她頂着一張憔悴的臉說:“紅梅,沒事兒的,你忙去吧。”
那姑娘叫紅梅,一臉警惕的看着閆寶書,“石翠,你有事兒叫我,我就在樓下洗衣服。”
“知道了。”
紅梅走後,閆寶書跟着石翠進了屋,他找了張椅子後坐下,“是顧軍乾的?”
石翠低着頭,眼淚噼裡啪啦的往下掉,“除了他還能有誰。”
閆寶書緊握雙拳,自責道:“石翠,對不起,是我告訴了顧軍你和別人……”
石翠一愣,瞪大了的眼睛很快又消失了神采,她低下頭,“那天你走了我就知道你會告訴顧軍的。”
“可我……”閆寶書激動道:“可我沒想到顧軍會對你幹這種事。”
石翠冷笑道:“你當然沒想到,因爲你還不夠了解他。”石翠擦了下眼淚,“其實他很早就發現了,當時我還隨便扯了個理由給搪塞過去了。要說怪誰,那肯定要怪我自己,我明明對顧軍沒啥意思,結果卻……引火燒身啊。”
“你……你說顧軍一早就知道了?”
石翠點點頭,“有一次讓他撞見了,回來以後,顧軍就跟屋裡一個人擺弄菜刀,我當時嚇壞了,就趕緊過去哄他。”石翠的眼睛發紅,她坐在牀上揉了揉眼睛後又說:“顧軍這個人太可怕了,恐怕連陸向北都沒有真正的瞭解過他。”
閆寶腦子亂糟糟的,“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石翠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還能咋辦,這裡我是待不了了,我想回家了。”石翠站起身,走到閆寶書身前在他肩膀上砸了一拳,“你不用自責,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完全是我自找的。”
閆寶書懊悔道:“石翠,你雖然有你的不對,但這不能構成顧軍對你做這件事的理由。”
“現在還說這些有什麼用呢。”石翠嘆了口氣,“顧軍臨走前說了,等他日子過好了以後,會回來娶我的。”
閆寶書一愣,“你要嫁給顧軍?”
石翠笑了笑,“嫁,爲啥不嫁呢,但前提是他有辦法把日子過好。”
閆寶書迷茫了,“石翠,你確定你自己在說啥不?”
“確定,我等着顧軍回來。”石翠停止了腰板,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笑道:“閆寶書同志,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見面了,謝謝你在得知我出事了以後過來看我,我一早就看出來了,你是個不錯的人,我也很慶幸,我能交到你這個朋友。”
閆寶書有點看不懂石翠的想法了,“石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別說了,我有自己的打算,至於要抓顧軍的那些人,也不是我自己要報案的,是別人發現了我……”石翠頓了頓,“我明天就去解釋清楚,後天就回老家。”
閆寶書已經不知該說什麼了,吱吱嗚嗚好半天還是石翠先開的口,“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閆寶書迷茫地離開了石翠的宿舍,回去的路上他除了震驚還是震驚,他實在搞不懂石翠到底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