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未至,哪怕春節已過,其實這會兒還算是冬日的尾巴,但距離春天的到來已經沒幾日了。
冬日裡有薄霧的早晨,往往接下來就是大晴天。
朦朦朧朧的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屋內,氣溫有點冷,被窩裡卻有着讓人流連的慵懶暖暖。
許是假日裡睡慣了懶覺,又或者是昨夜睡得太晚,七點鐘這會兒,方爲還未醒來。
一直到七點二十分,牀頭的鬧鈴響起,混沌的意識快速回歸腦內,他下意識地從被窩裡摸索出手臂想要去關鬧鐘。
可莫名地感覺身上有千斤重,竟連擡手都困難,像是鬼壓牀了似的。
連忙睜眼一瞧,哪裡是什麼鬼壓牀啊!分明是小青梅壓牀了!
如果方爲沒記錯的話,入睡之前采苓應該是待在她自己的被子裡的,而他的被子蓋在她的被子上面,可一夜過去,到了早上這會兒,她哪裡還待在她的被子裡?
那牀她自己抱來的被子像是被丟棄了似的,被她踢踢蹬蹬地踢到了牀邊處,大半張都已經掉落到地板上去了,而從被子裡‘破繭而出’的她,則趁機鑽到了方爲的被窩裡。
方爲平躺着,她就一整個嬌俏的身子都側伏到了他身上,小腦袋瓜埋在他的臂彎處,像是抱着超大的毛毛熊似的,雙臂也緊摟着他,修長的雙腿也緊盤着他的腰和腿,連她一同帶來的枕頭都拋棄了,烏黑柔順的髮絲在方爲的臂膀和枕頭上散開得像是一朵花……
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了,畢竟平日裡午休,像這樣躺牀上睡覺時,纔不過短短一小時,倆少女就會把半個身子都偷溜到他這邊的,而夜晚寥寥長,方爲哪裡知道她是什麼時候鑽過來的呀!
鬧鐘還在叮鈴叮鈴地響着,睡得跟小豬似的采苓還不願意醒呢,哼唧哼唧地有些煩躁的樣子,小臉在他懷裡拱拱蹭蹭,埋進去更多,手臂也更加摟緊他了,大長腿像是夾枕頭一樣夾着他,把他纏得舒舒服服的。
方爲艱難地抽出手臂,關掉了鬧鐘。
再想着把腿也抽出來時,感受到某種不適的黏膩觸感時,方爲臉色一僵,喉結滾動了一下,然後重重的嘆了口氣……
采苓可不管他這些那些的,見他在動,她就下意識地將他抱得更緊,腿兒也蹭來蹭去,以至於方爲窘得泛紅的老臉,又噔噔地漲得通紅。
“醒醒了!”
“唔~”
“要遲到了!你看你睡得啥樣!快醒醒!”
方爲伸出手,捏捏少女那充滿膠原蛋白的嘟嘟臉蛋兒,她有些討厭地拍開他的手,這才悠悠地睜開了雙眼。
看到兩人的睡姿時,迷糊的少女也紅了臉,半撐着身子坐起,看到被自己壓在身下一臉無辜的方爲時,她還有些沒回過神兒……
被子從采苓的身上滑落,比起昨晚的昏暗,此刻的清晨方爲更加清晰地看清楚了她的穿搭,一身輕薄的睡衣,但似乎也就這一身輕薄的睡衣了,鈕釦的間隙之間,隱約能看見裡頭細膩肌膚的顏色……
方爲眼睛瞪大,還沒等他說話,徐采苓終於回過神來,昨晚一起睡的人不是知意。
“啊——!臭流氓!你還看!”
“誰知道你……唔唔!”
采苓的小臉登時紅得像是小番茄,抓起一旁的枕頭就捂在他的腦袋上,然後動作很快啊,忙不迭地就爬下牀,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跑回到自己房間去了。
一直到她跑開後好一會兒,方爲才翻身坐起,彎着腰狼狽的去關上了房門,悉悉嗦嗦地開始換衣服……
……
衛生間裡,已經換好衣服的采苓在刷牙。
她滿嘴泡泡地看着鏡子中蹲在地上洗褲衩的方爲。
采苓的大眼睛骨碌骨碌轉,心裡早已瞭然他又發生了什麼故障,有點害羞、有點刺激、還有點莫名的成就感是怎麼回事!
是因爲她鑽到了他的被窩裡,才害得他這樣的嗎?
那這樣看,我似乎還挺有魅力的嘛……
但……死流氓!臭流氓!睡覺就睡覺!就不能像她一樣,什麼都不想麼!
犯了事兒的采苓還明知故問,一副無知的樣子,好奇道:“你、你昨晚不是洗過了麼,幹嘛又要換?”
方爲早已練就了處變不驚的厚臉皮,聞言也不吱聲。
別以爲他不知道,這倆壞丫鬟暗地裡經常偷偷統計觀察他清晨洗褲衩的次數,還一副天真無知的樣子在他晾褲衩時跑來打趣,純把他當成青春期裡觀察男生的教科書了。
見他不說話很害羞的樣子,采苓更來勁兒了。
“喂,問你呢!”
“你再說我就套你頭上!”方爲惡狠狠地恐嚇道。
采苓嚇得連忙閉口,鬼知道羞憤交加的臭方爲會不會真的這樣幹啊!
把褲衩套可愛的女孩子頭上,這肯定是變態惡魔纔想得出的懲罰方式吧!
見方爲突然起身,少女嚇得哇哇叫,滿嘴泡泡的一溜煙跑了……
……
今早清晨的開啓方式有些錯誤,但好在還是順利地回到了正軌上。
洗漱完畢後,方爲穿上運動鞋,帶上鑰匙,陪一會兒要去基地訓練的采苓下了樓。
“你東西都帶好沒啊。”
“帶了!”
同爲學生,但采苓的書包裡卻放着跟方爲和知意截然不同的東西,比如釘鞋、跑鞋、擦汗的毛巾、超大的水壺、一些葡萄糖或者常用的跌打藥、用於更換的衣服之類的。
隊裡的大部分隊員都留着短髮,采苓的頭髮是最長的,用一根皮繩紮成高馬尾,隨着她抱着書包走路的樣子,長長的馬尾就靈動地在她身後晃晃,一副青春又颯爽的模樣。
留長髮大概是從初一那會兒開始的吧,準確來說,是采苓第一次來姨媽的時候,當年的羞恥和侷促不安的心情仍然讓她記憶猶新,也正是從那時候開始,她真正地認識到了自己是個女孩子。
留短髮的采苓也很可愛啊,可能采苓自己都記不清自己以前留短髮的樣子了,但方爲可記得清,齊耳的短髮紮成馬尾時就腦後的一小撮,戴着采薇姐送她的白色鴨舌帽,剛好可以從帽檐下冒出來。
小時候留下的照片不多,但好在文老師有相機,那張跟方爲一起在文素素宿舍拍的青梅竹馬合照,采苓還都好生收着呢,也一起帶到了這邊來,時不時就會翻出來看一下。
看着照片裡,那會兒留着短髮的自己、跟自己一般高的臭屁方爲、又對比一下如今兩人的變化,就很有時光飛逝的感覺呀。
連當年必須先吃早飯再刷牙的她,現在也變成了先刷牙再吃早飯了。
託文素素的福,初中那三年裡攢了好多的照片,絕大部分照片都是方爲保管的,有他的、有她的、還有知意的、還有叛徒勝的。
方爲前段時間還專門弄了個相冊,用來存放幾人的這些照片,相冊就放在他房間裡,沒事的時候,采苓和知意就會拿去翻翻看看。
至於她倆單獨跟方爲的合照,就沒有貢獻到那個相冊裡了,很默契地自己保管着,然後自己偷偷看。
方爲還說等到以後科技發達了,到時候大家的手機就都可以拍照,連QQ也會有空間可以放照片。
但少女們還是覺得,照片打印出來拿在手裡更有味道,就像兒時老爸老媽們拿過來照片和相冊給他們看,翻相冊時就像是翻一本書,而這本書是他們的故事,而不是把手機遞過去說‘這是爸爸媽媽以前的照片’
或許區別在於,照片拿在手中時,那種感覺是獨特的,是唯一的,而不是混雜着各種數據收攏到手機裡的其中一份吧……
……
雖然昨晚睡得晚,但好在睡得好,即便是大姨夫到訪的方爲,這大清早的也顯得精神奕奕。
采苓就更不用說了,心情好的時候,少女走路的感覺像是小雀兒,莫名地有種蹦蹦跳跳的輕盈感,但細看又會發現她其實走得挺正常,也不知那種蹦蹦跳跳的感覺是怎麼走出來的。
兩人下了樓,離開小區,陽光已經升起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早餐想吃什麼呀?”
“吃包子!”
“芳姐的包子店好像沒開門誒,估計是回老家過年還沒回來。”
“啊,那我們換一家吃。”
於是便乾脆走到了訓練基地附近,在那邊的包子鋪裡買了早餐。
基地就在旁邊,采苓也不着急進去,而是找個小桌子坐下,和方爲一起先吃早餐。
“小心燙啊,粥很熱。”
“嘿嘿,好吃。”
咬一口包子,吹吹白粥的熱氣,再淺淺地嗦一口熱粥,頓時便感覺胃也暖暖的很滿足了。
方爲拿出來手機登錄上QQ。
一個樸素的黑髮女生系統頭像在跳動,他點開消息。
南風:“在嗎。”
消息是二十分鐘之前發來的。
跟後世可以後臺常駐的QQ不同,這會兒用QQ得登錄聯網才能接到消息的,而不少人像方爲這樣習慣隱身,於是[在嗎]成了相當普遍的問候語。
剛開始的時候,方爲的QQ列表裡只有采苓知意文素素阿勝等幾個好友,現在好友就很多了,有三十多個,包括以前初中的同學,包括趙玥婷等高中的同學。
不是方爲想要隱身,而是他改上線狀態時,老是有好多女同學來找他嘮嗑,很耗費流量的!
當然了,即便是灰色的頭像,也總有女同學願意給他發消息,問問他在幹嘛呀、問問題目怎麼做呀、或者乾脆就把他當成一個樹洞,偷偷跟他說些小心事。
這會兒還沒有QQ空間呢,要是有QQ空間,方爲估計自己的空間保準好多的留言。
跟喜歡打電話的采苓不同,知意更鐘愛用發QQ和短信的方式來跟別人聯繫。
方爲咬了口包子,夾了兩根榨菜,嗦了口粥,拿着手機給她回覆。
阿爲:“在。”
南風:“在幹嘛呀。”
阿爲:“好啊,你在隱身!我說你回消息那麼快!”
南風:“你不也是。”
南風:“我剛上線。”
南風:“你在幹嘛呀?”
阿爲:“在吃早餐啊。”
南風:“采苓去訓練了嗎。”
阿爲:“沒呢,我們在吃早餐,一會兒她就去訓練了。”
見到方爲在笑眯眯地玩手機,采苓連忙湊過來看,見是知意,她便也拿出來自己的手機登上QQ,然後給知意發了條消息。
小苓:“捉!”
南風:“被捉住了……”
小苓:“我要去訓練了!”
南風:“啊,采苓你吃飽了嗎?”
小苓:“對啊,拜拜!”
采苓收好手機,扯下一節紙巾擦擦嘴,抱起書包對還在喝粥的方爲說:“那我去訓練咯?”
“去吧,有事給我打電話,下午我再來接你。”
“嗯嗯!”
少女轉身,一溜煙地小跑進了一旁的訓練基地裡。
南風:“你吃完了嗎?”
阿爲:“沒呢,我還在喝粥。”
阿爲:“你吃早餐了嗎?”
南風:“在吃。”
阿爲:“吃的什麼呀?”
南風:“臘味飯。”
阿爲:“還在吃臘味飯啊?”
南風:“嗯嗯,昨晚阿公燜了好多,然後吃不完的,今早鍋裡熱一下,就可以當早餐。”
方爲看着好笑,大概都能想象出來她那邊的場景了,也許正捧着碗,在院子裡一邊曬太陽,一邊吃臘味飯。
阿爲:“你是不是在院子裡?”
南風:“你怎麼知道……”
阿爲:“因爲今天的天氣很好啊,我猜你肯定在曬太陽,你去跑步了沒?”
南風:“沒……”
阿爲:“懶蟲。”
南風:“你去跑步了嗎?”
阿爲:“我一會兒就去呀。”
南風:“那你跑完步要做什麼?”
阿爲:“回家做作業啊。”
南風:“我也要做作業,一會兒吃完就做。”
南風:“偷偷跟你說。”
阿爲:“說什麼呀。”
南風:“我有點想回去了。”
阿爲:“幹嘛,不是說要過了元宵後纔回來嗎?”
南風:“我發現在家裡做作業好慢,靜不下心來。”
阿爲:“爲什麼呢?”
南風:“唔……”
好一會兒,少女才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南風:“想你們了……”
方爲有些忍俊不禁,大概能想象得到,手機那頭的她,是以怎麼樣臉紅的姿態打出這幾個字的了,估計嘴裡的臘味飯都好久忘了嚼。
阿爲:“那都可以呀,你想回來的話跟叔公說一聲,然後給我打個電話,到時候我去碼頭接你。”
南風:“嗯嗯。”
南風:“問你哦。”
阿爲:“什麼?”
南風:“你昨晚是不是跟采苓一起睡啊?”
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方爲差點沒一口粥噴出來,這難道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嗎!
阿爲:“你怎麼會這麼想的?”
柳知意哪裡好意思跟他說自己的推理邏輯呀!她只不過是設身處地地換位思考,假如……假如昨晚是她和他一起待在家中的話,換做是她,她肯定會趁半夜上衛生間然後走錯房間的藉口,偷偷溜到他房間,鑽進他被窩裡的吧!
咦……這操作怎麼似曾相識?
少女想起了去年一起住酒店時的羞恥回憶,她發誓最開始確實不是故意跑他牀上去的!只是迷迷糊糊走錯之後,發現躺在身邊的人不是采苓而是他時,她乾脆將錯就錯了下來……倒是沒想到采苓竟也迷迷糊糊走錯了,至於采苓是不是真的也走錯了,知意就不知道了,反正這個秘密她打死都不會說的。
見方爲反問,柳知意也不回答,而是又着急問了句:
南風:“是不是嘛。”
阿爲:“(⊙o⊙)…”
方爲的沉默震耳欲聾,柳知意只感覺自己頓時坐不住了!這要是再晚幾天回去,他們是不是都要有寶寶了?!
南風:“(╥﹏╥)”
顏表情真好用,說不出口的話語完美地表達了出來。
可方爲也無辜啊!這能怪他嘛,采苓她非要跑他房間裡來……
阿爲:“額……不是你想得那樣,你保準想什麼亂七八糟的去了,我們只是跟午休一樣,一人蓋一張被子呀。”
聽方爲這麼一說,少女這才放心了一些。
但還是有些坐不住了,她快速地把碗裡的臘味飯扒到嘴裡,一邊吃一邊給他回覆。
南風:“那我明天早上回去。”
阿爲:“不多陪叔公幾天啦?”
南風:“阿公說他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阿爲:“……”
南風:“那今晚你還要不要跟采苓一起睡?”
阿爲:“(⊙o⊙)…”
南風:“(╥﹏╥)”
長這麼大,柳知意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歸心似箭的心情。
“阿公——”
“阿公——”
“我明天就要回市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