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方玉晴家離開，程旭遠覺得自己有點疲憊不堪。
他覺得現在，應付方耕升越來越難，一些本來不願意說的東西，一不小心就講了出來。
而方耕升卻是一個可以舉一反三的人，在這種情況下，程旭遠在談話中就有些吃力。
他要回答方耕升的問題，還不能說一些太超綱的東西。
當然，他還要言之有物，給方耕升一些啓發，畢竟這些東西，以後都有用。
所以一個小時的談話，方耕升倒是很滿意，但是程旭遠卻覺得很累。
在確定了明天看房的時間之後，程旭遠就騎着方玉晴的自行車，回到了自己位於城南區文協的家屬院。
金秋八月，桂花飄香，家屬院裡都是乘涼的人。
雖然外面也不涼快，但是至少比屋子裡像個蒸籠強。
雖然有些家庭，已經購買了風扇，但是用電也是要錢的。
對於大部分人來說，他們不捨得浪費這些電費。
當程旭遠騎着自行車來到家屬院的時候，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畢竟，程旭遠已經成了名人。
“小程，你從老家回來了？”李大姐一邊揮舞着手中的蒲扇，一邊給程旭遠打招呼。
程旭遠對於這位熱心大姐很有好感，聽到她的招呼，就笑着道：“姐，我今兒剛剛從老家回來。”
“學校這不是要開學嘛，我提前回來歸置一下。”
李大姐笑了笑道：“吃飯沒有？我家裡還有一些炸醬麪的滷子，你要是沒吃，我給你做一點。”
“謝謝姐，已經吃過了！”
程旭遠一路打着招呼來到了樓上，剛剛打開門，就看到有人從牛萬嘉家的房門口探出頭來。
“旭遠！”
程旭遠定睛一看，卻發現說話的是劉心悟。
沒想到在這裡遇到劉心悟的程旭遠，朝着劉心悟擺了擺手道：“老劉，伱怎麼在這兒啊？”
“我怎麼在這兒，你這不是廢話嘛，我當然是等你這個大忙人回來啊！”
聽到這話，程旭遠可不信。
他這次回京，只是告訴了方玉晴。
劉心悟不可能知道，他在這裡的唯一理由，那就是湊巧了。
“我收拾一下就去找你們。”程旭遠打開房門，一邊進屋，一邊朝着劉心悟說道。
劉心悟道：“你快點兒，大家都等着你呢！”
雖然房屋的窗戶並沒有關死，但是打開房門，依舊是一股黴味撲鼻而來。
程旭遠一邊把窗戶全部打開，一邊隨手將帶來的東西放在桌子上。
他並沒有立即去牛萬嘉的家，而是去打了一盆水，簡單的洗了一把臉，然後換了一身清爽的衣服，這纔來到了牛萬嘉的家中。
就見牛萬嘉家的飯桌前，此時正坐着劉心悟等四五個人。
這其中有兩個人，是程旭遠不認識的。
牛萬嘉看到程旭遠過來，就拿起一瓶啤酒道：“旭遠，喝口啤酒，這酒被我用井水冰鎮了一下午了！”
程旭遠也不和牛萬嘉客氣，接過啤酒咕咚咕咚灌下去半杯，這才笑着道：“看來，這回我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一回來就有冰鎮啤酒喝。”
劉心悟拿起啤酒瓶給程旭遠又倒了半杯，然後一本正經道：“旭遠，幸虧你今個兒回來了。”
“要不然，我就該買火車票去你們老家找你了。”
程旭遠知道老劉這麼說，純粹是誇張之詞，他朝着桌子上一看，就見上面是四個菜。
除了涼拌黃瓜和糖拌西紅柿之外，還有一盤炒雞蛋，一碟花生米。
一看就是自己人坐在一起喝閒酒。
這種沒有什麼好菜的酒局，在當時非常流行。
有的時候，找不到菜，大家拿上一把花生米，照樣能有滋有味的喝到天亮。
程旭遠用筷子夾起一粒花生米道：“老劉，你找我還是爲了作品研討會的事兒嗎？”
劉心悟道：“爲了這個研討會，我們和《燕京文藝》一直把官司打到了咱市裡的文協。”
“你說結果怎麼樣？”
“人家說，這作品研討會既然是你程旭遠的，那就讓你決定吧。”
說到這裡，劉心悟拿起酒杯道：“你的《潛伏》，可是讓我們的創刊一炮走紅。”
“所以啊，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這個研討會，一定要先開我們《潛伏》的。”
“因爲這是雪中送炭之舉。”
“而對於《燕京文藝》來說，他們那個只能算是錦上添花。”
看着一本正經的劉心悟，程旭遠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對於作品研討會這種事情，他既不反對，也不是太積極。
畢竟這個研討會，能夠提高自己的名聲。
而不積極的原因，則是沒有錢拿！
他本來以爲，自己一走了之，回來之後這件事情就會做出了決定，卻沒想到，這纔剛剛的回京，就遇到這麼一件事。
看着目不轉睛地等着自己表態的劉心悟，程旭遠遲疑了一下道：“老劉，這件事兒你讓我一下子定下來，我真的不好做。”
“畢竟，你是老朋友，《燕京文藝》的鄒老師，給我的幫助也不小。”
“要不，咱們乾脆都不開了。”
都不開，自然是誰也不得罪！
這個結果程旭遠願意，劉心悟卻不答應，他們十月正是一炮而紅，再接再厲的最佳時機。
這個作品研討會如果不開的話，那對他們的損失，無疑是最大的。
“旭遠，作品研討會，是一定要開的。”
“你都不知道你的《潛伏》，有多麼受歡迎！”
劉心悟說到這裡，將手中的杯子一放道：“我們編輯部，這些天每天收到的讀者來信，那都是成麻袋的。”
“很多讀者，都非常希望能和你這個作者，好好的研討一下作品。”
“你說不開就不開，這可怎麼行！”
“要不，我將這杯酒喝下去，咱這事兒就先定下來，這一次先開我們的怎麼樣？”
程旭遠看着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劉心悟，真的是一陣無奈。
他現在還沒想出來萬全之策，此時自然不便表態。
就在程旭遠爲難的時候，作爲主人的牛萬嘉開口道：“老劉，咱們今天的目的是喝酒。”
“作品研討會的事兒，還是明天再說吧。”
“畢竟旭遠今天才剛剛纔回來。”
“你讓他這個時候做決定，也不是太合適。”
“來，咱先喝一杯，算是給旭遠接風，歡迎他從老家回來。”
劉心悟見牛萬嘉如此說，也知道該適可而止了。
他當下也舉起酒杯道：“來，讓我們乾杯，敬旭遠一杯。”
隨着幾個人的酒杯舉起，酒桌上的氛圍頓時熱烈起來。
幾個文化人坐在一起，討論的自然是作品，在這說笑中，十幾瓶啤酒很快就喝完了。
劉心悟等人告辭離去，程旭遠在和牛萬嘉夫妻交談了幾句，也準備回自己家。
楚月琴在程旭遠臨走的時候，輕聲的道：“旭遠，作品討論會的事情，你也不能總拖着。”
“該做決定的時候，就要做出決定。”
“要不然的話，很容易兩面不是人。”
程旭遠知道，楚月琴說的是對的，就鄭重的道：“嫂子，我回去之後好好考慮一下。”
“這幾天，就給老劉他們一個決定。”
目送程旭遠回屋，楚月琴就看到了在家裡一躺，一幅發懵模樣的牛萬嘉，不由得抱怨道：“老牛，你說說你，就知道喝完酒往這兒一躺。”
“你看看人家小程，這作品研討會都是爭着開。”
“我也不求你像他這樣，你倒是寫點讓人眼前一亮的東西啊！”
聽到這話，牛萬嘉擺了擺手道：“月琴，別拿我和程旭遠比，人家是天才，我可比不了。”
“有啥事，明天再說吧。”
“我先睡會兒！”
說話間，牛萬嘉就躺在沙發上，打起呼嚕來。
聽着老牛的呼嚕，楚月琴忍不住搖了搖頭，她一邊收拾桌子上的殘羹剩飯，一邊思索着自己和牛萬嘉剛剛的對話。
好像錯的真的是自己。
自己真的不該拿程旭遠當成標杆來要求老牛，這個要求，實在是太高。
老牛做不到很正常。
程旭遠並沒有喝多少酒，所以他回去之後非常清醒。
作品研討會這個球既然重新踢到了他這裡，那他只能儘快做出一個決斷。
實際上，裡外不是人，比得罪其中的任何一方，更讓人難受。
心中念頭閃動之中，程旭遠心中就有了一個決斷。
趁着精神尚好，程旭遠就拿起桌子上的筆，準備寫《明朝那些事兒》。
今天回來到現在，一個字還沒有寫。
雖然按照他的速度，少寫一天也不是什麼大事，但是好的寫作習慣，還是要保持的。
就在他剛剛寫了幾百字的時候，就聽到外面傳來了孩子的哭鬧聲。
這個聲音還沒有剛剛下去，又傳來了熊孩子捱打的聲音。
雖然現在，程旭遠的寫作，都是把腦子裡的東西用筆抄出來，可是這也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啊。
一時間，程旭遠對於華僑公寓的房子，越加多了幾分的迫切。
房屋的燥熱，讓程旭遠想要洗個澡，他放下筆拿起水盆去接水，可是到了水龍頭旁，才發現停水了。
無奈之下，程旭遠只能怏怏的回到了住處。
第二天一早，趁着清晨的涼風寫了四千《明朝那些事兒》的程旭遠，簡單吃了一頓飯之後，就按照昨天秦文輝給自己的地址，來到了位於花園村位置的華僑公寓。
當程旭遠過來的時候，秦文輝他們已經來了。
倒不是程旭遠來的晚，而是秦文輝開着車，一腳油門踩下去，比程旭遠可方便多了。
這一次過來看房的，除了孟繁錦和方玉晴之外，還有方玉寧和一位中年婦女。
方玉寧主要是湊空來看房子，而那中年婦女，則是孟繁錦請來的塗大姐。
塗大姐雖然被孟繁錦約出來，但是她站在華僑公寓門口，心裡也不由得好奇。
這是孟繁錦的什麼親戚，怎麼這麼有實力，竟然要買華僑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