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生看了田澤一眼,也沒說話,徑直坐到了田澤的對面。他將手中的皮箱放到了茶桌之上,而且故意放得很響。
所有的視線都移到了這邊,就像是一把把刀子,一支支槍。
茶樓裡的氣氛頓時變得凝重和緊張了起來。
田澤雖然也早有準備,但畢竟是第一次面對這種陣仗,他心裡不免還是有些緊張。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他沒有避開羅德生那刀子一般陰冷的目光。他看了看茶桌上的箱子,笑着說道:“羅先生,那就是你要用來換回證據的五十萬嗎?”
羅德生的嘴脣動了一下,警惕地道:“什麼證據?什麼五十萬?”
田澤聳了聳肩,站了起來,“看來羅先生是沒交易的誠意了,既然這樣,那我也就不陪了,再見。”
“等等……”羅德生叫住道:“坐下。”
這樣的口氣,這樣的要求,根本就沒有半點商量的意味,更別說是什麼誠意了。羅德生之所以這麼強勢,這麼霸道,這麼底氣十足,那原因很簡單,因爲這個茶樓裡裡外外都是趙峰的人,眼前這個胖子不過是甕中之鱉,他是逃不掉的。
“看來羅先生是想出名了,嗯,還有你背後的人。你這樣的態度,我一點也不介意把我所掌握的證據向媒體公佈。我要讓所有人都看看,是些什麼樣的人,居然連一個孤兒院也不放過!”田澤沒有半點怯意。
羅德生冷笑了一聲,“怎麼,你以爲你還能離開這裡嗎?”
茶樓裡的十多個青年頓時站了起來,在一個面容瘦削的男人的帶領下向這邊靠了過來。
“你居然帶着人……”田澤露出了驚慌的神色。
“怕了吧?怕了你他媽的還敢吃老子的錢?你是找死!”羅德生猛地站了起來,一巴掌向田澤抽過去。
不過他並沒能如願,田澤早在他揮出巴掌的時候就退了一步,躲過了他的攻擊。
“你居然敢躲!”羅德生怒容滿面,不敢相信的樣子。
田澤忽然揮手一巴掌抽了過去。
啪!同樣一巴掌,酒色過度,又缺乏身體鍛鍊的羅德生根本就沒有躲開的可能,他甚至沒能看清楚胖子是怎麼出手的,只覺得眼前一花,跟着臉上就傳來火辣辣的劇痛。然後他的身體也不受控制地栽倒了下去,撞倒茶杯,撞倒椅子,然後用臉狠狠地撞在了堅硬的地磚上。
“哇……”羅德生張嘴,一口血水頓時噴了出來,裡面居然還裹帶着一顆白生生的東西——居然是他的一顆大牙!
田澤看着吐血的羅德生,嘴裡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念叨着什麼。他這個打人的看上去比捱打的還激動,還委屈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羅德生掙扎着從地上爬了起來,半邊臉頰又紅又腫,嘴角還淌着血水。他看着田澤,倘若人的眼神也能殺人的話,田胖子此刻恐怕已經萬劍加身,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眼神能殺人嗎?
顯然不能。
所以田澤還是好端端地站在那裡,不言不語,不躲不逃,低調而又囂張。
這時那瘦臉青年帶着人走了過來,將田澤和羅德生團團圍住。
“打!打……給我打死他!”羅德生終於又有了底氣,他指着田澤叫囂道。
瘦臉青年沒動,他身邊的十多個手
下也沒動。
他們雖然是別人的手下,但卻是趙峰的手下,而不是羅德生的手下。要怎麼田澤都行,只要趙峰一句話,但羅德生說十句卻都沒用。
“羅總放心吧,有你出氣的時候,等把事情弄清楚了,你甚至可以拿刀一刀一刀剝了他的皮。”一個男人的聲音忽然從大門方向傳來。
田澤遞眼看去就看見一羣馬仔擁着一個乾瘦的男子走進了茶樓,那傢伙穿着西裝,還帶着眼鏡,皮膚白白淨淨的,給人一種非常斯文的感覺。但那明顯是一種錯覺,因爲他的聲音冷得就像冰塊,他的眼神也鋒利得像刀子。
來的是趙峰,但田澤卻不認識,這也是他第一次看見這個人。
有些人,你看他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趙峰就是這樣的人。他就像是一隻披着羊皮的混在羊羣之中的狼,遠比別的站在明處的狼更加的危險。
跟在趙峰身邊的周濤突然認出了田澤,他呆了一下,忽然指着田澤,表情怪異地道:“瘋哥……就是那個胖子!”
然後,然後就沒聲音了。
趙峰看着田澤。
田澤看着趙峰。
四目相對,就像兩把看不見的刀子在空氣中碰撞。
“媽的!老子等不了那麼久!”惱羞成怒的羅德生忽然怪吼了一聲,抓起椅子就向田澤的頭上砸去。
田澤一腳踢出,正中羅德生的小腹。
砰一聲悶響,羅德生的身子飛了起來,倒地之後又蝦米一樣蜷縮在了地上。
“你……你……”羅德生吐着血水,驚怒地看着田澤……他實在想不通田澤在這個時候居然還敢打他!
田澤的嘴角翹了起來,“我怎麼?難道你來了這麼多幫手,我就該站着不動,讓你打嗎?或者,我還應該把自己的手腳捆起來,讓你隨便處置?”
“你……”急怒攻心,羅德生險些背過氣去。
哪有他這樣的?
被一大羣窮兇極惡的黑社會包圍着,不跪地求饒,也不束手就縛,居然還敢打人!
難道他當趙峰和他的人都是透明人嗎?
田澤這個時候敢打趙峰,其實也是在打趙峰的臉。
你不是黑幫老大嗎?
你不是面子很大嗎?
老子偏不給你半點面子!
趙峰臉色鐵青地看着田澤,他從沒想像現在這麼想殺一個人。
茶樓之中頓時瀰漫開一股肅殺的氣息。茶樓的老闆見情況不對,想報警,但卻被趙峰的一個手下一腳踢倒在了收銀臺下。那個漂亮的女服務員和她的胖妞姐妹嚇得面無人色,躲到了一張茶桌下,蜷縮着,瑟瑟發抖。
“好了,這是一個誤會。”就在氣氛越來越緊張和凝重的時候田澤忽然打破了沉默,他攤開雙手,淡定地說道:“我是來談生意的,不是來打架的。你們的人雖然很多,但我手裡掌握着你們要的證據。你們要麼給我錢,我們完成交易。你們要麼上來打我,但你們要是那樣做的話,我就會把我拍到的視頻公之於衆。”
“我憑什麼相信你?”趙峰說。
同樣的話,羅德生說過,趙峰說過,但從趙峰的嘴裡說出來,那卻是不一樣的感覺。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手裡就像是偷偷地握着一把刀子,一旦他覺得你騙了他,或者你沒有他想要的東西,他就
會往你的心口上捅一刀!
“你好像沒有別的選擇吧?你們興師動衆地來了,證明你們在乎我手裡的證據,你們也害怕我將它公之於衆。你到現在都還隱忍着,沒對我動手。你怕的不是我,而是讓你來做這件事的人。你或許不在乎任何證據,但你頭上的人在乎。我想,他一定是一個非常愛惜名譽的人吧?”田澤說道。
趙峰的嘴角微微動了一下,但卻沒有吐出一個字來。
確實,他現在只要嘴皮子動一下就能讓眼前這個胖子死在這裡,但一如胖子說的,他不能確定胖子的手中有沒有什麼證據,而一旦公之於衆,影響到了那個人的聲譽……他不敢想象那是一個多麼糟糕的後果。
“要麼和我交易,我拿五十萬走人,要麼揍我,你選擇吧。”田澤又說道。
“好吧,我們交易,但你先給我看看你的證據。”趙峰說道。
“我要先看看錢。”田澤說。
趙峰的嘴角動了一下,一個手下跟着就走了上去,將羅德生帶來的皮箱打開。皮箱裡面裝滿了錢,一萬一疊,就連銀行的封條都還在。
“錢你已經看了,證據呢?”趙峰淡淡地道。
田澤沒有證據。
他不僅沒有證據,他甚至不知道羅德生是怎麼讓人把那五十萬善款偷走的。他只是吃準了這件案子的背後真相,用這種方式讓這些人進入他的圈套,自己說出來。在來之前,漆雕婉容給了他一包東西,那些東西是來自未來世界的監控器材,他也一早就裝在了這座茶樓的各個隱蔽的角落。從羅德生帶着皮箱進來開始,再到現在,那些監控儀器都忠實地記錄着所發生的一切。
如果真有什麼證據的話,那麼這些監控器材這會兒拍的東西纔算是證據。
這樣的證據或許不能抓羅德生入案,也不能給趙峰、周濤這樣的惡人定罪,更無法威脅到羅德生、趙峰身後的大人物,但至少能幫凌青渡過眼前的危機,能讓陽光孤兒院保留下來。
因爲,如果你沒設下陷阱坑害一個孤兒院的女院長,你會用五十萬來買什麼證據嗎?
因爲,如果你沒有威逼利誘壞事做絕地要讓一個孤兒院關門,你會帶着幾十個凶神惡煞的人來索要證據嗎?
這些東西或許還不能讓檢察院立案,也不能讓法庭以證據的形式採用,但是一旦暴露出去,這卻是能造成惡劣影響的社會事件。華國的老百姓能容忍他們的餐桌上出現地溝油,也能容忍這樣那樣的不公平,但如果你們這些奸商惡棍的手伸向孤兒院這片淨土,就連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都不放過——那是沒人原諒你們的!
“我說,你的證據呢?”趙峰的聲音已經冷到了極致。
“當然不在這裡。”田澤很勉強地擠出了一絲笑容,“我不會那麼傻,明知道你們會來很多人我還把東西帶在身上。我給你們準備了一份合約。這份合約要羅德生來籤。合約的內容很簡單,只是讓他承認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捐過那五十萬,而現在,他良心發現,真的要捐五十萬。”頓了一下,他又說道:“簽了之後,我就讓我的朋友把證據帶過來給你們。”
一片死寂。
趙峰忽然笑了。
站在田澤側面的瘦臉男子突然將一把獵刀捅向了田澤的腰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