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默默地把車開到市區,左寧用口罩和鴨舌帽蓋住自己大半張臉,帶着魏忻兜兜轉轉來到一間位置偏僻卻意外多人的小餃子館,魏忻見左寧熟稔地和老闆笑了笑,然後自發走到角落的位置坐下,忍不住問:“你經常來?”
左寧笑着點頭,他摘下口罩,只留一頂鴨舌帽微微前傾扣在頭上,得意地笑:“只有在這裡纔不用擔心被記者發現。”
魏忻點頭,表示明白。
因爲魏忻沒來過,所以點菜的工作就都交給了左寧。只見他指指點點好幾處,迅速地下了十幾個小吃,不一會兒,長相憨厚的老闆就一身熱汗地從鍋竈中出來,把兩碗香噴噴的羊肉餃子端了上來。
“挺香。”魏忻滿意地聞了聞,讚歎這香味。
“心動不如行動。”左寧遞給她一雙一次性筷子,魏忻接過,然後便低頭吃了起來。
這是一碗很簡單的蔥花羊肉餃子,湯汁大概熬過很多次,味道濃郁馥雅,一入口,懦懦的香油夾帶着幾絲蔥花的香味一直從舌尖蔓延到舌根,帶來一陣恣意的香氣;用牙齒從中間咬開餃子,那種熱度能讓人牙齒髮軟,但是卻更想把這一整個都吞下肚裡。
“小心些,沒人和你搶。”
左寧笑了,看着魏忻斜睞他的那一眼,心中頓生一種滿足感。
就好似他們天生就該如此,她坐在飯桌的一頭,而他坐在另一頭,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伯母最後和你說了些什麼?”見她開始伸手向一旁的小吃,左寧眯起眼睛笑了,問道,“關於我的?”
魏忻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怎麼?真被我說中了?”
“你別亂猜。”魏忻笑他的不正經。
“伯母一定是在說你狗眼看人低,”左寧夾了一筷子白菜在她的碗裡,見她嫌惡地皺眉,便用筷子敲了敲碗,魏忻纔不甘不願地繼續吃,“眼前這麼一個社會大好青年不懂得把握,每天把自己升級成無敵女金剛……你看你,比剛回來的時候還要瘦,難怪黃總監總是說我虐待你不給你飯吃。”
的確,比起剛回來的那會兒,魏忻如今頷骨微突,雖然顯得臉龐更添立體感,但是卻難掩其中憔悴蒼白,就連身形都少了半圈似的,彷彿一隻手就能輕易擁住。
“要不是你經常闖禍,我也能吃地安心些。”魏忻毫不客氣地把責任都推給他。
“那我要是不闖禍,你敢不要忘記吃藥嗎?”
左寧的話一語中的,看着他挑起的眉頭,魏忻無奈地放下筷子:“治不好的,何必勉強?”
“拜託,你那是宮寒,又不是沒得治。相反如果你再拖下去……”左寧對強迫魏忻吃藥這件事是十分鍥而不捨地,其他人不知道,不代表他也是。他每天和魏忻早出晚歸,對她的生活作息也有一定的瞭解,更清楚她不會乖乖聽話去吃那些對她而言難吃到了極點的藥,因此又無奈又心疼,每每想起這個問題都要讓他皺眉。
“你怎麼和我媽一樣?”
“魏忻!”
左寧難得地咬牙切齒,俊美的五官配合扭曲的表情,顯得有幾分滑稽。
魏忻笑出了一身薄汗。
把魏忻送到樓下,左寧看着魏忻走向樓道的背影,終是忍不住,降下車窗對她問道:“那裡,你打算取什麼名兒?”
他的聲音十分磁性,此刻在略涼的夜裡被無限地放大,清晰地傳入她的耳裡。
魏忻頓了頓,走進了公寓。
左寧等了片刻,手機忽然收到一條信息,打開一看,上面只有兩個字——“心願”。
他微愣,隨即把手機握地更緊一些。
心願……是指她的心願,還是她那已經破碎了的無法拼湊的願望?
左寧把頭靠在駕駛座的軟皮革上,低聲嘆了一口氣。
徐顏夕失蹤的事情經過報告很快就到了徐清驍的耳力。
脾氣本來就暴躁的徐清驍摔了電話,頓時怒火攻心,這丫頭的性子他早就猜到,怎麼可能乖乖束手就擒?要是之前他還能鎮定,但是在知道詹遇宸已經來了F市就徹底不淡定了。
“就算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把那兩個找出來!”
“幹嘛那麼大脾氣?”政委在門外聽到了摔電話的聲音,不由詫異,在軍隊裡的徐清驍自制力可是變態般的強,有什麼突發狀況竟然讓他們團長都氣急敗壞的?
“沒事!”徐清驍火大地抽了一根菸,煙霧繚繞間,他佈滿殺氣的眼可不是這樣說的。
“有什麼事不能說?”政委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對了,你家首長剛纔拍了勤務兵到團裡來找你,剛剛纔走的,說要你回去一趟。”政委貼心地看了看手錶:“對方說二十分鐘內不出現你就以後都不用出現了,現在還有十四分鐘。”
聞言徐清驍瞪大眼睛立刻跳了起來,迅速拿起軍裝就衝了出去。
“媽的你不早說!”
徐清驍馬不停蹄地飆着悍馬回到家,剛一進門就看見了兩個從剛纔就讓他一直想掐死的人。
徐顏夕縮了縮脖子,在徐清驍的掃視下心虛地叫人:“哥。”
詹遇宸笑,也不說話,正視着徐清驍帶着怒意的目光。
“清驍。”徐父這時開口了,三個小時前詹遇宸帶着徐顏夕回家,他吃驚之餘心底卻在讚歎詹遇宸的應變能力,在他們發火找人之前還懂得把人帶回來,算是聰明的男人,“坐下說話。”
徐清驍煩躁地脫了帽子,在詹遇宸的不遠處坐下。
“小夕是遇宸帶回來的,人毫髮無損,而且……”徐父看了看自己的女兒,無奈地轉頭看向已經快要把發的兒子,“按他們兩個人的說法,在一起也沒什麼不好的……姑且就先試試吧。”
“爸,我要和他單獨談談。”徐清驍握緊拳頭。
等得到了徐父的首肯,徐清驍倏地站起來,那陣勢嚇了徐顏夕一跳,忙站起來,卻被徐清驍一聲怒喝給吼了一句:“你給我坐下!我是要和他說!不是你!你別忘了了你現在還姓徐!”看着詹遇宸略蹙起的眉頭,徐清驍腳步一轉走向自己的房間,“你跟我來。”
徐顏夕低頭,不知所措地坐下去。
詹遇宸起身,整理了一下外套,才走過去安撫性地撫順她的發:“別擔心。”
徐清驍背對着他們,聞言青筋一起,大步大步地走上了樓。
詹遇宸不是第一次來徐家,以前和徐清驍還在一起混的時候他就經常來。
兩人輕車熟路地走進房,剛關上房門,詹遇宸敏捷地一個側身躲過了徐清驍重重的一記拳頭,兩人頓時在不小的空間裡無聲地打了起來。
詹遇宸有些無奈地看着徐清驍憤怒的眼,這個人從小不說,但是疼自家妹妹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但是隨即想起樓下那怯怯不安的小女人,明明那麼膽小,卻還敢誘惑他上牀,想到這裡倒覺得要應付一個妹控的哥哥也算值得。
詹遇宸頓了一下,這下被徐清驍猛地用手肘按在牆上,徐清驍的眼眸裡彷彿能透出火,他可沒有忽略徐顏夕脖子下隱約的痕跡,這個男人才剛勾搭到自己的妹妹就搞在一起了,這讓他怎麼不火大:“詹遇宸,我徐清驍不和你說暗話,最後一次警告你——離小夕遠一點!”
“因爲我不配?”
詹遇宸嗤笑。
“徐清驍,你是不是對她過度保護了?你要知道,她已經長大了。”詹遇宸被他格住胸膛,明明看上去處在下風,但是他淡定從容的模樣卻壓根沒有讓人覺得他處於下位,“在C市的時候你給過她機會跟你走,但是她還是逃了。”
徐清驍胸膛重重地起伏:“你早就來了F市,是因爲知道她肯定會逃?”
看着詹遇宸眸中的自得,徐清驍也早就猜到了這個可能,因爲或許他也猜得到,他們徐家的人,是怎樣的性格他從小便知,更不用說是從小跟着他長大的徐顏夕。
只是沒想到,棋差一着,她逃出來了,竟然也還是能遇見他。
“詹遇宸,我和你做了那麼多年的兄弟,從小就看着你混,你混女人、混黑道,我都看着,我都沒有說什麼,”徐清驍的眼神驀地着力,他重重地看着詹遇宸,一字一句地細數着自己的心情,“但是這次不同,那個是我妹妹,也是你的妹妹!你要是疼她,絕對不會捨得讓她踏進你的那個世界裡去!”
“我問你一次,你和小夕做了嗎?”
徐清驍的呼吸漸漸重了。
詹遇宸在背光的地方沉默。
“清驍,既然你和我相處那麼久,你就該知道我要不是認真,就不會跟來這裡。”詹遇宸伸手,拂開了他抵住自己的手,“是,我要她了,這是第二次,但是將來會有更多次。”
“你瘋了!”
徐清驍咬牙切齒。
詹遇宸一向不是喜歡吃重複東西的人,女人上他的牀,不難,但是要上第二次,不可能。他也知道詹遇宸一向對那些女人不認真,但是如今,她的妹妹成爲了那後者,他不知道該憤怒還是慶幸。
慶幸他不是單純地玩弄,卻憤怒他的打算。
“你會害死她!”徐清驍側過身去,拼命地忍着自己不要再揍他一頓。
“清驍,你太小看我了,”詹遇宸看着門口,聲音沉着堅定,“只要我想,那麼無論在哪裡,我都不會讓她受傷。我詹遇宸雖然混,但是要保護自己的女人,還是卓卓有餘的。”
“你的女人?”徐清驍笑了,帶着十足的譏諷,“她憑什麼要是你的女人?詹遇宸,你能娶她嗎?你要讓小夕變成第二個任泠泠嗎?”
詹遇宸頓了頓,他不笨,知道徐清驍說的是什麼。
這是關於一個只有他們認識的另外一個人,他詹遇宸的死穴,亦是他一生的痛。
彼此靜默間,詹遇宸沒有回頭:“如果她知道了那些事後,還是願意嫁給我,那麼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