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還是和很多人互道了問候,姜紅芍的,俞曉的,謝侯明一家,楊夏柳英姚貝貝的,秦西榛的,秦西榛似乎和家裡的關係有所緩和,但畢竟辭了職,還是搬回了家,雖然從程燃這裡拿到的錢足夠她在外面租一間房了,但秦西榛畢竟在家裡還是乖乖女,聽她說過以前每天八點出門在外不回家就會被父親打電話清候,多年以來養成的習慣,這麼在外租房非要獨立也不是個事。
當然,家裡的主要矛盾還是沒能消除,甚至更爲深刻了,只是年還是要過的,那就暫時雙方都妥協吧,用秦西榛的話來說,“我還跟我爸沒說話呢,我爸那脾氣,持久而漫長的戰爭,來年還有得打……”一副雄赳赳氣昂昂廣挖洞深集糧的架勢。
年初一天還不亮就被老媽喊醒過來,懵懂的晨光中,徐蘭的輪廓影影憧憧,拍着程燃的臉,“起來了起來了……”
程燃轉醒,看到鬧鐘指向五點過。
這……什麼個情況?
“趕快穿好衣服,年初一爬山啊,昨天給你說過了……早點去早點回,免得路上車流走不通。”
竈臺那邊傳來程飛揚燒水給一家人煮麪的聲音。
程燃想了想,嘆了口氣起牀,要說山海那座山是每年爬山拜廟子最好的地方,有石刻文廟的驪山當仁不讓了,整個山海市的人都在清晨初一這天爬山拜廟,在環海路驪山腳下那一段,私家車也就別想過了,公交車裡往往也是人爆滿,甚至到高峰時,山上的羊腸小道,後山前山,都被人給徹底堵滿,人龍慢慢挪動上下山,好在寺廟八零年代擴建就把這些情況考慮進去了,廁所倒是不缺。
唯一想要避開這些的情況,也就只有早上早下了,所以以往程燃家都是天不亮就起牀搭最早一班車過去,這個時候公交車還是在運作的,而且市公交公司還專程因爲市裡面爬山拜廟這個需求,加開了很多線路。
不過程飛揚和徐蘭倒也不是信徒,這個爬山其實也就是圖個習俗,更多的有趕過場的意思,一般走馬觀花,上山前買一把香,到大雄寶殿門口把香給燒了就走。
起來後,程燃想了想,道,“我們現在不是有車嗎?”伏龍公司成立後,購置了一批車輛,用作出勤,桑塔納,依維柯都有,程燃這纔想到,這已經是不需要一家人再去擠公交車的情況了啊。
“是有啊,但能開車的都放假回家過年了,誰給你開車?”
程燃其實很想說要不自己來開,但一想到現在過年查的嚴,一來他沒有駕照,二來程飛揚徐蘭是肯定不放心的,所以這個提議到嘴邊也就作罷了。
程燃卻又是有些哭笑不得,心想程飛揚你什麼身份啊,你給司機打個電話誰會推脫啊。不過能重溫這樣和父母曾經一起趕公交車爬山的日子,那也就……隨遇而安吧。
於是一家人風塵僕僕的踩着六點過的時間上了去驪山的車,然後從後山開始往上爬,一路遊遊走走,能看到纜車在頭頂來來回回,路途上經常能碰到熟人,大家點頭打個招呼,寒暄兩句。這就是小城市有意思的地方,地方小,彷彿世界也很小。
到了半山腰的大雄寶殿,這一般就是普通登山拜廟的最高點了。
一般上來的都會在廟子就近吃點素齋,廟子裡做的東西也還是不錯,只是徐蘭程飛揚帶了一些滷菜麪餅,一家三口燒了香就地吃了點,準備離開的時候遇到了上山來的楊夏一家。
楊夏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和外罩衫,腳踩白色帆布鞋,戴着一頂遮陽帽,出落高挑,跟着父母在大雄寶殿這邊燒香摸佛,一路倒是引得不少男子頻頻側目。
和程燃家陡然撞見的時候,雙方都有些好巧的感覺。
兩家父母聊了會天,程燃倒是和楊夏站在寺廟的門檻外面,放目過去,山與湖泊,城市點綴其間,一應盡落眼底。頭頂上晴空萬里,風起廟間青萍。
突然就像是有了很多的回憶。曾經他們這樣爬山的情況已經有很多次了。但好像兩人單獨爬山的情況,卻從未有過,一般都是院子裡幾個小夥伴一起,上山的時候男生多半就給女生表現體力多好多好。這些回憶浮入腦海,程燃突然想起了很遙遠的那些年代裡,少年是如何對眼前這個女孩心動的。
記得大雄寶殿左邊那個風吹日曬雨淋侵蝕的石板花臺,以前小程燃一羣登山上來的時候,突然他往花臺上攀爬,結果沒到頂,反倒從花臺上摔下來,好在有臺階,花臺距地面也不高,連續滾了一條臺階才停下來,腳扭了,手也擦破了皮,旁邊遊客都在笑,很有一種少年人逞強自食其果的典型,然後楊夏過來把他拉了起來。
那天的陽光很溫煦,楊夏也一如以往清秀。那一刻大概就有些入心的感觸了吧。
但這種感覺沒持續多久,把他拉起來的楊夏就開始滔滔不絕數落起他來,程燃攤開手,手裡是被揉碎的花。小楊夏更是嗤之以鼻,讓他別玩這種幼稚把戲,一天到晚像個有多動症的,跟他一起丟臉死了!
這些回憶真切浮現的時候,程燃突然嘴角揚起些微的笑意。
“還記得那個花臺吧……”楊夏朝那邊指了指,笑着道。
“嗯,還有印象,以前覺得好高,現在看來,其實也不高嘛……”
楊夏聲音輕柔,“你那個時候去摘花……是要,給誰的?”
“應該是,準備給你的。”
“嗯……”楊夏怔了怔,沒想到程燃如此突如其來的直白,臉色肉眼可見的緋紅起來。但她又輕笑掩飾了過去,“可惜沒成功,摔下去了。”
“是啊,很丟臉吧,本來是打算瀟灑的爬上去摘下來,像是天底下輕功第一楚留香那樣翩然而下……結果裝逼失敗啊……我記得當時你說,丟臉死了吧。”
“啊,我有說過這話嗎……”楊夏有些侷促,旋即又笑,“不過現在看來……”
“你那時候,蠻可愛的。”
“嗯……?”
楊夏不觸程燃的目光,那邊兩家大人已經聊完了,她匆匆過去了,想起什麼,轉過身朝他揮揮手,“別忘了下午看電影啊!”
程燃笑了笑,再回過頭來,看到的是那邊臺階下面,一羣從剛纔目光就直勾勾在楊夏身上的,現在則帶着羨慕嫉妒恨望向他的男青年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