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迷弟…
方圓眼角抖三抖，覺得這是個挺好玩兒的問題。
在愛…感情裡，舔狗屬於核潛艇，必須有個反應堆驅動，那個反應堆叫做“癡迷”，和風風火火的飯圈大衆很像——我家哥哥\姐姐就是好，無條件的好。
但方圓不覺得自己是條舔狗，雖然他也癡迷，但那些癡迷都是有理由的，是她們的客觀優點被他發現了、喜歡了。
陸曦，以僚機身份甩下幾個標籤後，獨立了。
她身上有無數的優點值得方圓喜歡。
可這個時候說這個…過於曖昧了吧？
糾結着，陸曦吭哧一笑，“我膝蓋好疼，火辣辣的，傷口很大嗎？會留疤麼？”
方圓也笑了，搖頭說：“不大，但也許會留疤，那地方是活肉。”
撇撇嘴兒，陸曦說：“多好的一條腿啊，不完美了。”
方圓哈哈樂，陸曦的腳後跟上有道淺淺的傷疤，是去年做手術時留下的，這次膝蓋上八成也要有痕跡留下，像雪白玉柱上多了幾點棉絮，玻璃種飄雪了，但也更真實了。
“放心，照樣腿玩年。聽說你是捂着臉倒下的，防患意識挺強。”
聽他說這個，小陸曦有點兒羞，昏過去前還真的是想到了千萬別卡臉，當時大幾百號人看着，想想都夠羞人了。
側過臉，醫務室一樓窗外灑進來好大一片金紅，夕陽快落下去了，暖暖的風託舉着白紗窗簾在跳舞，很靜，很暖。
“很舒服。”
陸曦淺淺勾起微笑，輕輕嘀咕着。
醫務室很大，有四張牀，但只有兩個人，兩人沒再說話，吊瓶裡的滴答聲似乎都能被聽見，方圓偷偷把手伸進潔白的被子裡，悄悄撫上一隻軟乎乎的小手，勾了勾。
陸曦不敢回頭，但金紅的暮光似也爬上了她的臉頰，映的那雙小鹿眼水濛濛的。
反手，她握住方圓的一根手指。
像個開關，像個插銷，有種微弱的電流從兩隻手中傳遞，麻麻癢癢的。
方圓說：“好好歇一天吧，明天就滿血復活了。”
陸曦還想俏皮地開玩笑，說什麼纔不能滿血呢，流血呢。
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只蚊吟般“嗯”了一聲。
“乖。”
小陸同學的臉更紅了：“我睡着你再走。”
咚咚——
敲門聲響。
方圓登時抽出手，語重心長地大聲道：“你說你，就是要強！這下可好，傷了吧？要注意啊，小同志……”批評完病號，又詫異地回過頭：“吼喲，你們忙完啦？”
陸曦垂眸憋笑不理他，從門外當先進來的荊如意放下手裡的飯菜，喚了聲：“方總。”
後面嘩啦啦涌進來其他幾個小秘書。
“你們那個體育老師也太壞了，真變態，不欺負人麼……”
範之瑤吆五喝六地衝到病牀前，看了看陸曦，又奇道：“氣色不錯呀？”
方圓乾咳一聲，把位置讓給幾個姑娘，揹着手走到一旁。
荊如意依舊一身OL裝，亭亭玉立往那一站，主動彙報說：“跟學校溝通好了，校方的意思是各大五十大板，楊同學要被警告一次。”
方圓點點頭：“這樣很好了，楊胖子不管怎麼說也是個衝師逆徒，只警告便宜他了。”
荊如意交叉雙手放在身前，很乖巧的樣子，但方圓瞧見她晃晃了腿，心知她這幾天忙得很，肯定也累壞了，便指指一旁，“坐啊，說多少次別這麼拘謹了，畢竟是學校。”
荊如意這才坐下，腳上一雙平底鞋點着地，露出的腳面都紅了，有些充血。
方圓問：“不是有車了麼？怎麼還腿兒着逛遊？”
前幾天他給荊如意配車的事情親自交待了李喬，但有一點，FLY集團沒有太破的車，這要怪方圓，從一開始他就起高調，第一次給公司買車的時候起點太高，後來行政部三次擴充車隊，最次的也是A6。
但他特意囑咐不要給小丫頭開太好的，容易培養出孩子的虛榮心。
於是李喬就說實在不行買輛凱美瑞啥的給荊如意用，物權還是公司的。
這讓方圓大吃一驚：就已經奢糜到這個地步了嗎？
前天，李喬查庫存，發現濱海飛雲數據庫恰好有一輛只開了三千公里的君威，這還是去年一個高級工程師的接送專車，那人是個實誠的，除了商務需求，平時上下班都坐公交，算是準新車。
後來那個工程師跟着大部隊南下遷移了，車子留在這裡。
君威不小，全黑色的，女孩子開有些不搭，但這種事荊如意沒有挑三揀四的權利，直接在校門口就交接了。
她說：“我手生，需要多練練，還不敢在學校開。”
幾天來，方圓沒少觀察這個“乖巧”的小秘書，說實話，很難挑出毛病。
荊如意見他打量自己，不動聲色地捋捋頭髮，說：“雞湯要趁熱，讓陸姑娘吃吧。”
方圓頷首，荊如意便起身把打包的飯菜給陸曦拎了過去，還貼心地幫着打開，放在小桌子上。
校醫務室不是醫院病房，理論上不允許吃東西，但這理論對方圓無效。
陸曦吃了幾口吃不下，跟孟靜怡幾個聊天，剩下都被範之瑤搶了過去。
沈凝飛這時打完電話走進來，跟方圓說藝術系的老師等下就過來。
方圓想了想，左右陸曦不可能真的在這裡過夜，吊完鹽水還是要回寢室的，便和沈凝飛抱了抱，提前走了。
荊如意跟着他離開。
校門口，交待幾句正事，方圓蹙眉看着君威熄火一次才一拱一拱地開走。
…………
楊一帆沒去看望陸曦，從始至終都沒有，但方圓不覺得奇怪。
回到寢室，方圓徑直去水房，掏出褲兜裡的泳褲。
看着他把一條深藍色的泳褲洗出血色，旁邊幾個男生驚呆了。
一人問他：“這是…痔瘡犯了？挺嚴重啊，我有馬應龍小栓栓，要不？”
方圓禮貌拒絕，說流點血排毒。
天徹底黑下後，楊一帆纔回來，拎着兩大兜子吃的和半箱啤酒。
從小到大，楊小胖除去被打，沒怎麼動過手，今天真是聊發少年狂，上來就幹了個大的。
他覺得很豪氣，等顧離關店回來之後，吆喝大夥喝酒。
噗，開了一聽，他舉着對方圓說：“老幺夠意思，我幹了。”
噸噸噸飲盡，肥呼呼的大手一捏，意氣風發地丟進垃圾桶，還武松似的抹了抹嘴，鼻青臉腫地說：“當時沒想到老幺肯定能幫我擺平，不然我就動武器了，豈容那老銀幣放肆欺負女生。”
校園很小，大家都知道今天發生什麼事了，紛紛對楊一帆豎大拇哥兒。
聊了半天，楊一帆才冷不丁地問方圓：“她沒事了吧？”
方圓差點笑出聲，一顆花生沒含住，噴了出來。
充電臺燈的光亮森白，楊一帆的臉藏在暗中，方圓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方圓問：“你下午幹啥去了，咋不去看看人家？陸姑娘還說要當面謝謝你呢。”
楊一帆“嗐”了一聲，大咧咧擺擺手：“謝我幹啥？誰不知道陸姑娘是咱們這圈的人，當時也就你們都不在，不然那銀幣肯定住院了，不用謝我不用謝我。”
方圓笑着晃晃頭，不再說啥了。
顧離和陳逸忍不住吭哧笑了一聲。楊一帆也跟着嘿嘿傻笑。
下午去哪了，他沒說。其實也沒去哪，就是在海邊找了個犄角旮旯發呆，想了想人生，想了想自己的衝冠一怒的壯舉。
然後，他發現這個壯舉僅僅是個壯舉而已，除了編進小說的劇情裡，改變不了任何東西。
於是就拍拍屁股想開了，買了吃的喝的回來耍。
“誒，對了。”楊一帆喝着酒，又說：“我想我可能要戀愛了。”
“哦吼？”
除了陳逸，大家都沒接茬。
方圓和顧離知道有可能怎麼回事。
向東只是心不在焉，突然站起身，說：“我下樓再搬一箱，就剩三瓶了。”
方圓本打算今晚在麼麼茶張羅一頓，但游泳課沒上成，陸曦受了傷，沈凝飛肯定要陪着的，這頓飯自然也就沒吃成。
他說還是自己去買吧，向東卻按住他，說不用。
陳逸拉着楊一帆猛砍“戀愛”大事，顧離朝方圓努努下巴，說：“老大已經抱得美人歸了，咋還鬧心巴拉的樣子，咋回事你知道不？”
方圓捏着易拉罐，斜着跟顧離碰了一下，笑道：“抱得美人歸不準確，這五個字是目的，現在處於正在攻略中，事未競，還有不少困難需要攻克，難免患得患失，正常。”
顧離似懂非懂，嘆息道：“木老實真挺傳統的。”
方圓沒吱聲，陳逸順口來了句：“是好事也是壞事。”
顧離問：“怎麼說？”
陳逸哂笑道：“這種妹紙有個特點，就是總覺得心要騰乾淨才能再住人。說白了，軸。”說完喝光了易拉罐。
方圓深以爲然，陪了一口。
連日來，他沒見過佟諒再來騷擾，可側面觀察，木老實似乎和向東的感情也沒有太大的進展。
他本以爲向東捱了那一巴掌後能夠徹底收服外軟內硬的木姑娘，可他分析錯了。
事到如今，方圓覺得自家老大這段感情……有極大可能會面臨坎坷。
————
陸曦在大部分人的勸說下休息了一整天，睡了個天昏地暗，從天黑睡到天黑，隔天晚上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恍惚了，萌萌的。
腿上和胳膊肘的傷第三天結痂後就不疼了，算是方圓說的滿血復活，重新風風火火地開始監督晚會排練。
方圓當衆將她抱到醫務室的事情不出意外地鬧大了。
傳言漫天飛，去年聖誕那一吻的事情被人重新提了起來。
這件事分爲校外和校內兩個層面的影響。
校外更多就是在網絡上，針對方圓和沈凝飛的“有心人”兼而有之，但正主們沒一個迴應的。
然後，輿論就聚集在了校內。
除了兩個層面，這事兒的影響還體現在兩個方面，很極端的兩個方面。
有人覺得這是個機會——方圓和沈凝飛的感情並非鐵桶一般，似乎有機可乘。
方圓的情書接到的多了，大一二三四，研一研二，甚至還有兩個地位等同於聖鬥士的女博士也來跟他表白。
別的不說，那些大一新生也算真的用了心，每天白日裡累的不行要軍訓，晚上又要飛快回去收拾打扮，到麼麼茶近距離看熊貓。
但這些，方圓一概不理。
然後，有人開始從側面發起進攻，男生陸續向沈凝飛和陸曦表白。
其中有真心的，有女生僱來的託，以圖從內部瓦解方沈之戀。
這種亂七八糟的套路持續了近一個星期，最終他們發現，沒轍。
方圓真的只用了一招，和被謠言襲擊的明星一樣，每天如尋常一樣拉着沈凝飛的手手有說有笑地在校園裡壓馬路，時不時還摟摟抱抱，親親我我。
更有兩次三人行，方圓拉着沈凝飛，陸曦在另一側挽着沈凝飛，說說鬧鬧，和諧極了。
荊如意和他的照片、範木安孟和他的照片……
這些“路透照”被濱大學生髮到網上，造成的結果就是……大家都看膩歪了。
——“我們要的是瓜！不是這些煩躁的、讓人失落的發糖故事！”
最終的最終，大家發現了一個事實——以前覺得方圓的普通，其實不叫普通。
方圓圈子裡的人對他習以爲常，而外人只覺得……
——“這個逼，被美女包圍了？”
羣衆開始反思了。
過往，他們只覺得皇帝耕地用金鋤頭，而現在他們發現金錢這東西雖然看得見摸得着，是三維世界的一種物品而已，可這東西帶來的衍生價值和好處卻他媽是高維的，這種“特權”凡人完全難以企及。
平凡而不普通。
“降維打擊”這個詞還沒火爆之前，方圓把它具象化了。
…………
9月19號，又是一個週五。
放學後，方圓和沈凝飛一起在藝術學院樓下等陸曦，今晚，他們三個約飯，在美食街的老房子吃火鍋，這是第二次。
週末兩天，方圓打算約上寢室和秘書團一起到壹號院玩耍聚餐。
海面火紅，風溼溼的，陸曦在教學樓的陰影中走出來，一身長裙，驚豔了整個黃昏。
三人說說笑笑並肩走，後面開上來一輛車，便下意識往路邊讓了讓，可那車卻停在他們身邊。
橘黃色的雷克薩斯，車窗降下，裡面的寸頭中年側頭看着方圓。
起初方圓沒認出來，但沈凝飛和陸曦卻同時一怔，抿着嘴兒叫了聲：“劉老師。”
哦，方圓認出來了，笑着說：“老師好。”
劉老師點點頭，繼續盯着方圓看了兩三秒，又瞅了瞅兩個女生，最後對方圓頷首，一句話都沒說，升上車窗就走了。
可方圓很明顯看到最後那個眼神裡滿是失落。
剛纔的高興勁兒在兩個丫頭身上消失了，有種莫名的情緒在她們心裡萌生。
學校的各打五十大板表現的很直觀，楊一帆受了警告處分，張貼在告示欄裡以儆效尤，而劉老師在編制，大動作不會出現，只是……被調走到縣裡的成教學院繼續教體育了。
方圓沒什麼心理波動，還在說笑着晚上可不能再像去年一樣喝多了。
等迴應寥寥才察覺兩個女生的低落，想了想，他笑道：“我沒欺負人。”
沈凝飛握住他的手，說：“我知道的。”
方圓對她們說：“其實很公平，這世上做什麼說什麼，都會有代價。只是…你們看，就算我什麼都沒囑咐，就有人爲了不讓我受委屈，把代價增加了一些。想想看，所有人努力的目的，不就是這個麼？
但同樣的，我犯了錯，代價也會比別人大得多，不然配不上咱的身份呢。”
沈凝飛握着他的手，看去的眼神裡泛着心疼。
陸曦抿着嘴朝他笑了笑，很甜。
甜到像他們嘴裡的棒棒糖似化開了，從眼神裡溢散出來，喜歡一個人很難藏住，因爲初秋的海風會告訴整個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