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婉看到了那篇文,那篇改版之後的《愛蓮說》。
前頭倒還好,可當她看到那句“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不蔓不枝,中通外直……”的時候,整個人如遭雷擊,愣在了那裡。
第一反應就是這文不是宋玉寫出來的,可再一想,明明是自己抱着人家寫出來的了,怎麼可能不是?
再一看,便完全沉浸在文章的意境中,久久不能自拔。
因爲這篇文,說的不是蓮花,而是自己。
更是自己那死去的娘……
要不是她,自己就不會來到這世上,也不會在這雲山書院裡頭定居,更不會有門口那一片荷花池。
自己喜歡荷花,但更喜歡荷花的,其實是她……
印象裡,沒到荷花滿池的時候,她便會帶着自己從外頭進來,住在這雲山書院裡頭。
整日看着這滿池荷花。
也就是在這裡,她纔會卸下自己那女強人的僞裝,教自己讀書寫字,女工繪畫,給自己講述那個當爹的故事。
聽她說,她和他就是在荷花盛開的季節相遇,也是在荷花盛開的池旁相知,最後相戀。
他也總是說她,就跟荷花一樣。
所以哪怕最後是死,她也死在了這荷花池邊上。
只是哪怕是到死,他也來不及回來看她一眼。
也就是因爲此,趙婉纔會恨他……
不知不覺,她已經淚流滿面。
宋玉沒說,只是站在邊上靜靜地看着,實則內心慌得一批,俺只是想寫個文,來個人前顯聖的啊。
可這是咋回事,就寫了個文,還給哭上了。
還好老趙不在,不然還指不定以爲自己對他女兒做了些什麼呢。
哭了一陣的趙婉也醒悟過來,終於破泣爲笑,拿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又蹲下來抱起宋玉,哭笑道:“不好意思啦,是姐姐不好,想到了不開心的事。”
小宋感受着那一股細膩,然後又轉頭抱着趙婉的腦袋,奶聲奶氣地說道:“是我不好,惹姐姐傷心了。”
“噗!”
“真沒事啦,不過玉兒,這篇文章真是你寫的?”
“不是啊。”
宋玉脫口而出道。
原本微笑着的趙婉瞬間愣在了原地,難以置信,如果說這當着自己面寫出來的文都不是他寫的話,那說明什麼?
說明之前寫的那些詩,就更不是他寫的了。
既然這樣的話,他就是個濫竽充數的騙子,什麼神童都是假的。不止是自己被他騙了,甚至連整個雲山書院,整個金陵城的人都被他騙了……
這麼一想還真有可能,畢竟哪有什麼神童,哪有什麼八歲就會寫詩,就會寫文的神童。
宋玉能感受得到她的變化,甚至還能察覺到她額頭滲出的細汗。
“這篇文章肯定不是我寫的啦,這是姐姐寫的,怎麼可能會是我寫的呢?”
“姐姐你看那,‘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予是什麼意思?予就是我的意思,我可不愛荷花,只有姐姐才愛荷花,所以這篇文章就是姐姐寫的。”
“嗯!以後不管誰問,都是姐姐寫的!我宋玉可沒這天大的本事,能寫出這麼天大的文章。”
最後一句話是仰着頭,一臉嘚瑟的時候說的。
聽了他的解釋之後,趙婉先是一傻,然後哭笑不得,將他放在竹椅上,提着他的耳朵,氣急敗壞地說道:“叫你亂說話,叫你騙我!”
“哎呀,姐姐別提耳朵了,真的好疼的喂!”
宋玉怒道。
嚇得趙婉趕緊停下,生怕自己真不小心把他提壞了。
小宋卻是趁機從竹椅上溜了下來,轉身就跑到了門外,然後回頭扮了個鬼臉,“略略略,姐姐那麼大了還哭鼻子,羞死人啦!”
說完又拖着鞋子,一溜煙跑到了門外。
氣的趙婉在後頭直跺腳,但轉念一想又忍不住笑出了聲,扭頭看着桌子上的那張白紙,前去小心收好,纔跟着走出門外。
小宋正蹲在荷花池旁,目不轉睛地盯着水面。
等趙婉走近了,才起身那手捂着嘴巴小聲道:“姐,這水裡有魚!”
趙婉訝然,水裡有魚不很正常嗎?
可宋玉下一句話,才讓她恍然大悟。
“姐,你會做飯不?”
趙婉臉一紅,都明示到這個地步了,她豈能還會不明白?於是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一個人住在這,十頓有九頓都是自己做的,還有一頓是因爲不餓,纔沒做飯。
至於廚藝,那就更不用多說了。
“姐,我們烤魚吃吧要不,好久沒吃了。”小宋嚥了咽口水,盯着她一臉認真地說道。
趙婉扶額,頓時無語。
這都啥,第一次來到自己家,就那麼不客氣的嘛?
不過烤魚……這麼一說,自己好像也好久沒吃過了,就是捕起來有點麻煩。
不多時,這偌大的荷花池邊就豎起了兩根魚竿。
趙婉也沒想到,第一次讓宋玉來自己家,就會是這番模樣,竟然在一起釣魚!
其實釣魚這事,對宋玉來說也不生疏,上輩子跟過一個領導,他的業餘愛好就是釣魚。
爲此宋玉還特意去學過一番釣魚的技巧,什麼打團,路亞……
於是沒多久,小宋就死死地拉着魚竿,“姐,我釣到了姐,你快來啊。”
趙婉只好放下手中的魚竿,前去幫宋玉拉桿。
不多時之後,一大一小看着水裡那兩條活蹦亂跳的大魚,面面相覷。
“姐,你敢殺魚不?”
小宋嚥了咽口水。
趙婉也嚥了咽口水,看錶情就不言而喻了。
要放棄的話,就實在是太可惜了,可要烤魚,總得殺好吧。
想了想,小宋一咬牙。
“姐,你能不能幫我把水桶提到門口去。”
趙婉疑惑不解,但看到宋玉堅定的眼神,還是照做了。
到了門口,小宋又將一頭霧水的趙婉趕進了屋,還讓她把門帶上之後。
才輕聲呼喊道:“九叔,九叔。”
依舊沒人理。
小宋無奈道:“九叔,實在是沒辦法了啊,出來幫幫忙。”
院牆外的轉角,一個高大的男子緩緩走了出來,臉色黑如鍋底。
什麼時候,自己天字組的組長,竟然淪落到給人殺魚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