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雨蘭淺笑應了聲,扭頭走近嶄新的廚房,看着一應俱全的廚具和寬敞乾淨的竈臺,心裡格外的滿意。
揭開煤爐竈,她打了幾個雞蛋,把麪條從櫃子裡拿出來,又切了一個番茄,洗乾淨了一把青菜,準備做西紅柿雞蛋湯麪。
煎好雞蛋,出鍋之後放在一邊兒,她剛炒了番茄添好水,就聽到外面有人在喊:“雨蘭,在家嗎?”
孫雨蘭皺皺眉,納悶兒的走到外面,竟然是村幹部孫德利,於是微笑着問:“叔,你過來找我是有啥事兒?”
孫德利笑呵呵的,手上拿着一封信遞給她,道:“喏,木華寄回來的信,我剛好有時間,就順便給你送過來。”
孫雨蘭抿緊嘴,伸手將信接過來,笑盈盈的:“麻煩您跑這一趟了。”
“都是一個村兒的,你這閨女客氣啥呢!”孫德利擺手呵呵笑,也沒多說,就轉身離開了。
孫雨蘭舒口氣,低頭怔忡看着信封,正準備打開來看,院子外又急匆匆走進來一個人。
這次,卻是孫紅軍家大兒子的媳婦兒李苗。
孫雨蘭納悶的擡頭,看到她跑的直喘氣的樣子,納悶的問:“嫂子,你跑這麼急過來,是有啥急事兒?”
這時,剛打掃完樓下堂屋衛生的孫紅志也走了出來,跟雨蘭一樣納悶的打量李苗,問道:“苗兒,你是有啥急事兒?咋跑的這麼急?”
李苗人長得白白胖胖的,五官倒是還算精緻,是個喜歡說笑的人,雨蘭跟她平時見面,隨說不上熱絡,但關係一直和和氣氣的。
因爲胖,李苗一路跑過來估計累的夠嗆,喘了半天氣兒才緩過來,扶着腰站直身道:“是這樣的,剛纔我跟俺婆子剛回家,陳祠村兒那邊兒的人就過來捎信兒,說是美鳳生了,特意回來跟我們說一聲。”
孫雨蘭和孫紅志對看一眼,同時愣住。
孫紅志很快反應過來,哈哈笑起來道:“這可是好事兒啊,等孩子滿月了俺們肯定一家子都去。”
想了想,伸長脖子問:“對了,美鳳生的是兒子還是閨女呀?”
李苗愣了下,眨眨眼道:“聽捎信兒的人說,美鳳生的是個閨女。”
孫雨蘭臉色陡然一變,悄默聲的說了一句:“怎麼就生了個閨女,這下可不好了。”
孫紅志離得近,勉強聽清,嘖了一聲疑惑的問:“雨蘭,你這是說的啥話?生閨女咋就不好了。”
孫雨蘭無從解釋,連忙笑了笑,敷衍的搖搖頭道:“爹,我可沒說這種話。閨女也挺好的。生個孩子怪不容易的,希望陳滿知道惜福,以後對美鳳姐更貼心一點。”
李苗見他們爺兒倆你一言我一語的也插不上話,長出一口氣道:“二叔,雨蘭,話我是捎過來了,晌午頭的該回家吃飯了,我就不多說。等到孩子滿月的時候,我再來跟你們說一聲。這幾天的話,看你們有沒有時間,也可以抽空過去看一下美鳳。”
孫雨蘭笑盈盈點頭,道:“好,我們知道了。回頭俺媽回來了我跟她說一聲,讓她抽時間去看看美鳳姐。”
李苗點點頭,沒再多說,轉身離開。
孫雨蘭怔了一瞬,猛地想起廚房裡還燒着鍋呢,頓時慌了神,扭頭急忙往廚房裡跑,驚道:“哎呀,水肯定都煮開了,要煮的漫出來了。”
孫紅志看她這副着急慌忙的樣子,無可奈何的笑着搖頭:“這閨女,好好的喜事兒她咋還走神兒了呢。”
籲口氣,繼續打掃院子。
如孫紅志所說,雨蘭一個晌午都有點走神兒。
只要一想到孫美鳳生了個閨女,再一想到陳滿母子重男輕女的思想觀念,她就覺得心裡格外憋悶的慌。
並不是替孫美鳳擔憂,而是心有餘悸。
那些捱過的打,那些受過的委屈掉過的眼淚,雖然在所有人的記憶中並不存在,可到底給她留下了深刻的陰影,至今無法完全消化。
孫紅志見她吃個面也在發怔,拿筷子敲了敲碗邊提醒她,問道:“雨蘭,你這是咋回事兒?從聽說美鳳生了個閨女開始,就動不動走神,是不是有啥原因吶?”
孫雨蘭連忙回過神,搖頭乾笑道:“哪有啥原因,可能我這段時間太累了,現在家裡房子也收拾好了,精神一下子放鬆下來,沒那麼緊張了,纔會容易走神兒吧!”
孫紅志半信半疑的點點頭,籲口氣道:“你呀,有時候有啥事兒總是憋在心裡不肯說,知不知道這樣我們都挺替你擔心的。”
“爹,你們就別老是替我擔心操心的了。我現在什麼事兒都能獨當一面,什麼事兒都能扛得住。”孫雨蘭搪塞兩句,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往嘴裡送飯。
孫紅志也就沒再多問,嘆了口氣喝自己碗裡剩下的麪湯。
皓子第一個吃完,心滿意足的摸了摸肚皮,舉起手道:“爹,二姐,我有個提議,你們要不聽我說說吧!”
孫雨蘭和孫紅志同時放下碗,一臉茫然的看着他。
孫紅志皺皺眉道:“你小子,想說啥直接說不就行了,還舉起手來了。”
孫皓抿抿嘴,放下筷子一本正經的看着兩人,道:“是這樣的,二姐,我覺得咱們家,以後該改改稱呼了。這都啥年代了,咱村兒裡也沒有幾個人叫爹了,我認爲咱們以後叫咱爹,應該改口喊爸。你覺得怎麼樣?”
孫雨蘭楞了一下,扭頭看了孫紅志一眼,抿緊嘴道:“這不大好吧!二十多年了,我早都叫習慣了,你叫我一下子改口也不容易。”
孫紅志也不大同意,嘖了一聲道:“就是啊皓子,你們幾姊妹從小都是喊着爹長大的,先不說你們習不習慣改口,我都怕你們猛一喊,都不知道在喊誰呢!”
皓子聽他們兩個都這麼說,神情沮喪起來,埋低了頭鬱悶的嘆氣:“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現在這年頭,叫爹的都很少了。俺們班裡有很多都是縣城的學生,有時候我提起爹,別人還笑話我,說這個年頭了還喊爹,奇怪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