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肖芒拎着行李袋，肖萱揹着書包，兩個人出了院門。
司機小李開着廠裡的小貨車等在門口，接她們去童樂。
“等我先去廠裡把該處理的事情處理一下，咱們就走，爭取趕上中午的火車，要是來不及吃午飯，可能就得在火車上吃了。”
“沒事，姐，在哪吃都好。”
一提回平海，肖萱眼底全是忍耐不住的欣喜，只顧着高興的她，並未發現姐姐眼裡那抹難言之色。
小李的駕駛技術已經越來越嫺熟，車開得也越來越穩，不到半個小時，小貨車就停在了童樂食品廠的大門口。
大門緊鎖着，只留了個僅夠一人進出的小門，供早上上班的職工進入。
小李朝門衛室裡張望了下，見王大爺不知道去了哪裡，並沒在屋裡坐着，他朝後跟肖芒說了一聲，便跳下車去找王大爺開門。
肖萱還是第一次到童樂廠裡來。
她東瞅瞅，西望望，看哪裡都感到新奇有趣。
“姐，原來這就是童樂食品廠呀，你可真厲害，能管理那麼多工人。”
肖萱眼睛盯着絡繹不絕往大門裡進的職工，嘖嘖嘆道。
這會兒正是早上交接班的時候，也有少量剛下夜班的工人，從大門裡往外出。
瞧見坐在車上的肖芒，都紛紛和她打着招呼。
“早啊，廠長！”
“廠長今天來的這麼早！”
“哎呀，旁邊那是你妹妹嗎？長得可真漂亮，和廠長一樣漂亮！”
“對呀，那麼好看，一看就是親姐妹！”
有女職工眼尖，一眼看到了坐在肖芒身邊的肖萱，連連誇讚起來。旁邊的人也跟着一起附和。
肖萱經不住誇，臉皮登時漲得通紅，不好意思地收回視線，低下了頭。
肖芒搖搖頭，心裡幾分哭笑不得。
這幫馬屁精，夸人的水平還真是夠厲害，知道從自己妹妹入手，把馬屁拍的不留痕跡。
有這份鑽研精神，放在工作上多好，看來最近廠裡又得再開一次工作動員大會了。
最好再弄個技能比拼什麼的，設幾項獎金，這樣工人們比拼起來也有動力。
肖芒想着想着，突然發覺這主意不錯，便牢牢記了下來，打算等自己從平海一回來，就和幾個中層幹部商量下，着手準備。
“姐，她們都在叫你廠長呢，可真威風！”
肖萱與有榮焉地說。
肖芒笑笑：“廠長就是個職務，雖然聽起來挺不錯，可擔負的擔子也更重。平日裡，我要比其他人操更多的心，也要承受更多的壓力。”
肖萱眨眨眼，雖然姐姐的話她聽得不是太懂，可看到表情她就差不多明白了。
“姐，你好辛苦。是不是越威風的人，比其他人受的苦也越多啊？”
肖萱的話看似簡單，而且帶着少女的幼稚，但話裡的意思，卻意外的正確。
看到她皺巴着一張臉，肖芒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讓話題轉的太沉重了。
本來這次回平海，她就做好了讓小妹承受重擊的準備，現在還是讓她再多輕鬆會兒吧。
肖芒一扭頭，轉開了話題。
“萱萱，既然你對廠子這麼感興趣，那咱們下車去看看。趁着這個時間，我先帶你在門口這邊逛逛，給你介紹下。”
肖萱本來就好奇，當然樂不可支的點頭同意。
肖芒先跳下了車，隨後轉身來扶肖萱。
小貨車的底盤高，肖萱下來時一腳沒踩穩，身體往旁邊倒去，雖然有肖芒扶着，可她倒得太突然，也太大力，肖芒一下子使不上勁，眼看着連她都被扯得一個趔趄。
“小心！”
一道聲音傳來，隨後一個身影刷地出現在兩姐妹身邊，一隻寬厚有力的手掌伸出，穩穩地托住了肖萱。
“你這個小姑娘，下個車都能下得危機四伏，在下佩服，佩服！”
同乾脆利落的行動完全不搭調的聲音，在兩人耳旁響起。
肖芒一扭頭，一張方正的國字臉映入她的眼中，對方一雙眼睛尤其大，眼珠子還錚錚發亮，跟兩800瓦大電燈泡似的。
肖芒着實被嚇了一跳。
“請問你是？”
“我是誰不重要，不過那邊，有個人想見你。”
他一擡手，指向了不遠處的一輛紅旗轎車。
在八十年代初，紅色軍用車牌的紅旗轎車絕對是最高調奢華的存在。
此刻從廠門口進進出出的所有人，視線全部從肖芒姐妹身上，移到了紅旗轎車上。
好多人都在心中暗道，我的乖乖，這是哪家有權有勢的大人物，居然會跑到自己廠子的門口來。
而且看架勢，好像還和自家廠長有關係。
有些好事兒的工人，八卦心起，甚至不走了，就站在路邊等着看熱鬧。
秦海今天穿的一身便裝，小頭髮仿着港臺電視劇，抹了髮膠，梳得溜光水滑。上身套着件黑色皮夾克，外加那兩大眼珠子，怎麼看怎麼……不像好人。
“姐！”
肖萱膽戰心驚地拽着肖芒的衣袖，不肯讓她過去。
眼前這個不知打哪兒突然冒出來的人，流裡流氣的，可別是周邊的小混混。
他讓去見的是什麼人，想想就知道。
肯定都是一樣的貨色。
要是姚文國知道，自己在人家小姑娘的心裡，已經淪落到和小混混秦海一個貨色，估計這會兒就能氣得心臟病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