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五章

黑髮青年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向着下樓的男人焦急地詢問:“人都去哪兒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維特先生和小筱呢……”

維烏神色有點嚴肅,他的手上拿着一份北赤日報,遞給對方:“北赤和獅鷲開戰了, 看樣子大家都在避難所, 我猜想小筱應該也在哪裡, 我發個通訊給維特管家, 詢問一下現在的情況。”

青年和男人正是回到北赤的羅凌和維烏。

羅凌快速接過日報, 一看上面的日期,幾乎快要窒息:“一、二……五年!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維烏在門口撥通管家維特的通訊器,通訊對面先是迷茫, 然後驚喜、欣慰,緊接着不知講訴了什麼, 維烏詢問了一些內心的疑惑, 對方又過了許久纔給了回覆。

維烏蹙眉, 最後說了一些話關閉了通訊器,走了進來:“寶貝, 我要說一個不太好的消息,小筱似乎不在避難所。”

羅凌當下果斷說道:“我們去開戰的地方,現在就去。”他的手指點了點日報上打印出來的地名。

維烏點頭同意。他在維特叔叔的口中得知,自己的大哥也正在前往戰場,據說是發生了意外, 目前狀況不明, 作爲一個北赤星人, 他有義務去把入侵者趕出自己國度。雖然他有私心想讓羅凌留在這裡, 但是設身處地一想, 呆在一個消息閉塞的地方擔驚受怕還不如直接帶着,他自信有能力保護好自己的媳婦。

黃沙地。

異變的獅鷲族擁有罕見的持久耐力, 再加上數目衆多,簡直就像是流水工程製作出來的產物。因爲變異,各種奇怪的能力還層出不窮。北赤星的大貓們剛開始還遊刃有餘,後來由於體力的原因漸漸有些招架不住,逐漸顯示出疲憊的一面。

羅小筱的目光一直跟隨着戰場中那隻顯眼的金色大貓。跟隨着時間的消逝,緊張地腳尖不由自主地來回摩擦。

兩位守衛攔住少年,堅決搖着頭,爲難地說道:“不行,這位小弟,副將說過不能讓您下去。請不要爲難我們!”

羅小筱後退了一步,從黑色的揹包裡面捧出那盆藍色的藤條,歉意地笑了一下,道:“對不住了,士兵小哥。”就在兩個守衛疑惑爲什麼對方這麼說,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和四肢被一些藤條禁錮住了……

羅小筱繞開兩個被細藤條包裹成蟲蛹狀的守衛,露出得逞般的微笑:“這樣你們就不用受罰了吧~”

他按了按艙門旁邊的按鍵,片刻後,艙門徐徐開啓。羅小筱捧着一盆藍色的藤蔓盆栽,視線飛快地轉動,搜索那隻金色大貓的影子。

終於,在一大片怪物和獅鷲圍繞住的地方,他看到了金色大貓的尾巴從縫隙中顯露出來……一隻身下長着十幾對鋒利尖爪的怪物朝着金色大貓迅速攻擊過去,頃刻間,大貓的後背被劃了好幾道深深的血痕,大貓發出受疼的一記叫喚——皮毛被血液沾染地幾乎粘稠,原本乾淨的金色也被污濁成一塊一塊。

“索菲羅哥哥——”小筱大吼了一聲,躲開身側的一隻襲來的怪物,朝着金色大貓飛奔過去,眼見那隻多爪怪物又向着索菲羅哥哥的頭頂抓去,他“砰”地一聲雙膝着地,將花盆“啪”地砸在沙漠上,頓時碎裂成一塊一塊,花盆中的土壤和沙漠接觸,地下凸起一個一個的疙瘩,地面上的藤條瘋了一般抽長,先在羅小筱的周圍建立起一道防線,然後細長的藤條從沙漠表層像是海浪一般向四周褪去……

羅小筱擡頭一看,多爪怪物碰觸到金色大貓的頭頂,被跳躍起來的大貓一爪子拍到地上,尾羽一下刺進怪物的胸腔,了斷了對方的生命。還沒等小筱鬆了口氣,大貓的後背被一隻像極了蜥蜴的怪物一口咬掉了一塊血肉,直疼得大貓就地打了一個滾,想要把牢牢附在背上的蟲子弄掉……然而,空中越來越多的變異獅鷲俯衝下來……

小筱雙目撐裂,他向着被怪物淹沒的金色大貓絕望地大喊:“索菲羅哥哥——!”

那一頭的金色大貓渾身一震,視線下意識地轉向被擋住的小筱方向,心中一顫。

藤條只是起了短暫的延緩作用,即使再過牢固,和怪物的爪牙比起來,拉扯開也只是時間問題。

黃沙地突然起了一陣大風,一側的防護林開始簌簌作響,像是受到了某種指引一般。

羅小筱低着頭看不見表情,他的手指陷入沙層中,嘴裡輕聲喃喃,他的大腦裡面出現了那段熟悉的文字,羅小筱的嘴脣情不自禁開始對上那些文字:

遵循萬物規則,願物主傾聽吾之心聲,打破時空界限,吾以生命契約召喚,守護吾之——羅小筱頓了幾秒,擡頭看到一雙詫異的眼神漸漸變成恐懼害怕——他笑了笑,暗忖道,索菲羅哥哥,不怕,小筱保護你——

吾以生命契約召喚,守護吾之親人索菲羅,吾——與你同在。

剎那間,羅小筱就感到了身體一陣虛弱,全身的血液正在不由己地涌向身下的這片土地。四周的地下開始震動,有什麼東西在土壤下面蠢蠢欲動,等待着時機破土而出。

幾秒鐘後,沙漠一側,萬千樹葉宛如乘風破浪的潮水向半空涌去,淹沒那些醜陋的怪物。幾根攀枝錯節的藤蔓伸進索菲羅所在的浪潮,將北赤這邊的人和大貓從裡面帶了出來,然後漫天樹葉猶如一把把鋒利的匕首,在獅鷲族一方周身飛旋,彼此交錯,頃刻間,血色噴涌,化成一個個血球,濃郁的鐵鏽氣息瞬間在這片區域中瀰漫,殘忍卻又壯觀。

被藤條帶出來的索菲羅,一個挺身以最快的速度變成了人類形態,他看到兀自低着頭彷彿不知所覺的小筱,深感不妙,上前撕開圍繞在對方身側的藤條,想要托起小筱,在對方耳邊大聲叫喚道:“小筱!不用了!不用了!你快停下!”

小筱被拉了一下,無力地癱倒下,被索菲羅一把狠狠地抱進懷裡。

恰好,維烏帶着羅凌也已經來到了戰場的邊緣,看到這一幕超脫自然的現象,羅凌心裡一緊,迅速地找到了被索菲羅抱在懷裡的小筱。他緊緊拽住維烏的胳膊,道,“快,維烏,去那邊。”

維烏順着他的指尖方向看去,重新攔腰抱起羅凌,身後的尾羽展開,飛旋而起。

北赤這邊有士兵發現了正在空中飛的維烏,也有一些老將領看到了,在底下叫出了聲。維烏此刻無暇顧及,只有不斷點頭。

小筱靠在索菲羅懷裡,淡淡笑了笑:“真好,索菲羅哥哥你沒事。”

“你到底做了什麼?!”索菲羅朝他怒吼道,“怎麼會這樣?!”他的手碰觸到小筱的身體,一股刺骨的涼意透過來,於是,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大……

小筱嘴脣發乾,咳了咳乾巴巴的喉嚨,說道:“沒啊……索菲羅哥哥,你能給我唱歌麼?咳咳……就是我教你的那首……”

“好,沒問題,我們先去醫院,等好了天天給你唱!”索菲羅連連同意,他抱起小筱站起來,朝着飛船跑去,已經有眼力見的士兵替他打開了艙門,飛船裡面人影涌動。

小筱:“不,我現在就要聽到!咳咳!”

“好好好,給你唱!”索菲羅嚥了下口水,開口道,“你教的啊……是星星?對吧、星星、星星——”

他的身後,飛舞的樹葉還在繼續收割着怪物的生命,藤蔓依舊在抽長。獅鷲族的人像是遇到了魔鬼一般,紛紛嚇得退開身體,還有的獅鷲跪在地上,埋頭禱告。

小筱垂下的手臂上,血管流動,指尖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沙漠上,霎時便浸沒消失不見。索菲羅像是醒悟了一般,回頭朝着那些彷彿擁有生命的植物叫喊:“停下!都給我停下!不準再動了!!!”

他的腳被一根細藤絆了一下,一下倒栽在沙地上。索菲羅快速支起身,死命摟住小筱,心頭不住地跳動,他說道:“小筱——哥哥給你唱——”手臂用力,重新抱起小筱。

“星星……星星……那是媽媽的眼睛……”

“浪花……浪花……是媽媽的笑容……”

“星星……星星……求求你,小筱,不要離開我——!”索菲羅哀求道。

……

漸漸地,那一幕肆虐的場景緩緩停了下來,殘肢、血肉,混合着一些枝條葉片,就像一個絞肉場,就算一些閱歷較深的老將領也有些吃不消。

羅凌被放下身子,突然瞪大了眼睛,恐懼漸漸瀰漫上心頭:“這——這是獻祭——”他身側的維烏也是一愣,不可置信起來。

“不!小筱!”羅凌快速地運行起回溯能力,周身的空間扭曲,靜止,他體內的火焰快速運轉,像是一臺鼓風機一樣,然而,到了聚力到最頂峰後,像是被放了氣的球一樣,瞬間癟了下來。

小筱微笑着,下半身開始漸漸消弭,他對着索菲羅笑道:“我好像聽見哥哥的聲音了……我還看見了媽媽。”

有微弱的光芒閃爍着進入索菲羅的身體,獻祭而後產生守護的力量,保護被守護者一生平安順利。

索菲羅酸紅的眼睛再也忍不住了,眼淚不住地淌下來,他仰天絕望地嘶吼:“啊——”

羅凌體內的火焰一而再,再而三地到了關鍵時刻就消散,回溯這個本源能力根本不能運行起來。

“小筱!!!”羅凌心臟抽搐着倒在地上,滿臉的淚水無法自抑……莫修曾經說的,人魚回溯時空的能力,一旦見證到了生命發生本質改變的就不可能再回溯成功了,例如,死亡。

維烏眼睛通紅地攬住他的肩膀,一言不發。

索菲羅的懷中,小筱的身體化成了漫天的透明泡沫,逐漸升空,有蔚藍的天空中,光芒照射在這些脆弱的泡沫上,顯示出七彩斑斕的顏色,璀璨而奪目。

索菲羅淚流滿面伸手去觸碰這些泡沫,不斷做出往回撈的動作,他口中自言自語:“回來,小筱……回來……”他的腦海裡面反覆地出現關於兩個人的回憶,一遍一遍地播放,直到模糊,只有那一張漂亮絕強的臉,對着自己喊“索菲羅哥哥”……

最終,他伏在地面,埋頭痛哭。

這邊,維烏詫異地攬住羅凌的肩膀:“寶貝?”

羅凌平靜地起身,跟維烏示意了一下自己無礙,眼神看到那些存活下來的獅鷲族,恨意漸起,驀地輕輕出聲道:“莫修老師,對不起,學生要違背當初的諾言了——”

對面那些已經被嚇得完全無力反抗的獅鷲族人,只覺得身邊的空氣中,有一股不受他們控制的壓迫感逐漸逼近,頓時,就皮開肉綻……恐慌在獅鷲族之間瀰漫,所有人渾身哆嗦着,直接駭得跪在地上看着周圍不住唳叫,剎那間,無形的空氣刃將他們切割成幾塊,血霧揚起,浸透這一片沙漠地……

維烏擔憂地抱住羅凌,想要制止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寶貝……”

羅凌四肢突然一陣抽筋,本源能力被迫中途停止,大腦中空白一片,昏厥前拽住維烏的衣服,整張臉皺起:“疼——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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