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刑部,李弘的心情簡直壞到了極點。
不僅僅是因爲李義府莫名其妙的遭了暗算,更重要的原因是這趟刑部之行讓李弘意識到了一點。
那就是這個一直隱在幕後的神秘之人,必定是朝堂中人!
聯想起上次賀蘭敏之的猝死,和這次李義府的提前流放,都說明了這個神秘之人在朝堂當中的勢力很大,甚至於可以影響到皇帝的決定。
而如此一來,嫌疑的範圍就變得屈指可數了。
看來今晚真的有必要去見一見上官婉兒了,如果事情真的如他猜測的話,那麼這個人的身份武后和李治都應該有所察覺,而上官婉兒作爲武后的身邊人,應該會有關於這方面的消息。
回到了東宮,天色已經晚了。
既然已經決定了要去見上官婉兒,李弘也就磨蹭,換了便服就到了清思殿。
清思殿在大明宮的南側,並不是一個極大的宮殿,嚴格說起來,清思殿已經算是後宮之地了。
而按照定製,入夜之後,成年男子是不能進入後宮的,但是高宗朝卻是個例外,無他,因爲自從王皇后和蕭淑妃被驅逐之後,李治的整個後宮就被武后一個人霸佔了,多年以來從未納過新人。
所以在這方面李弘的顧及也就小了許多,他和幾個弟弟縱然是深夜進宮也沒有人會阻攔。
同樣是因爲這個原因,後宮中的許多宮殿都已經荒廢,清思殿就是其中之一!
加上地處偏僻,平日裡除了宮女內侍會定時打掃之外,幾乎沒有人會到這來,想必這也是上官婉兒選擇這個地方見面的原因。
“殿下……”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輕柔的聲音,讓李弘心神一凜。
一轉身就看見一個女子穿着淺紫色的披風,披風上雪白的貂皮鑲邊遮住了來人的臉色,一盞微弱的宮燈在寒風下閃着微弱的光芒。
雖然看不清臉色,但是僅憑聲音。李弘卻能確定來人就是上官婉兒。
“請殿下隨妾身過來!”
上官婉兒的聲音越發的柔媚。
說罷,便引着李弘走進了清思殿,幾經轉折之後,他們來到了一處類似客房的地方。
不過待得李弘進去的時候。着實被驚了一下。
說起來,這個地方李弘倒是知道,夜裡的時候,有貼身伺候妃子們的宮女內侍們,他們的房間就在寢宮的旁邊。地方不會太大,當然也不會太小。
這個房間就是清思殿寢宮旁邊的那個房間。
不過真正讓李弘感到詫異的是,這房間內的佈置……
不僅打掃的乾乾淨,而且該有的東西一樣不少,淡粉色的牀帳,首飾臺,衣櫃,暖爐,素色的牆上掛着幾幅名家的書畫,甚至是其他的生活用品。乃至於筆墨紙硯都一應俱全,就連那桌案之上,都點着香爐,這哪是一個無人居住的冷宮,分明就是一個妙齡少女的閨房!
李弘站在房間當中,感到濃濃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帶着一絲絲香氣,讓他有些不大自在。
說起來,前世今生加起來,他都沒進過女子的閨房。不免有些尷尬。
“殿下不必奇怪,此處是妾身休沐之時的安歇之所,當初娘娘爲妾身出題,彩頭便是爲賞妾身一座宅院。不過妾身覺得宮外太遠,便挑了此處,殿下放心,妾身喜靜,這清思殿又地處偏僻,不會有人前來的。”
眼見李弘一臉發愣。跟隨進來的上官婉兒掩嘴輕笑,片刻後,輕聲解釋道。
頓了頓,上官婉兒又繼續說道。
“而且今日恰巧是妾身休沐之日,所以妾身過來,也不會惹人生疑,殿下請坐!”
李弘臉色稍緩,在一旁坐下,面色嚴肅,以掩飾內心的尷尬。
上官婉兒說的事情他倒是略有耳聞,當初因爲上官儀慫恿李治廢后,被武后發現之後,上官儀便被武后尋了個罪名,與其子上官庭芝一同處死,而其女眷則被沒入掖庭,充爲官婢!
當時的上官婉兒尚在襁褓,不過她天資聰穎,雖然身在掖庭,卻熟讀詩書,明達吏事,也正是因爲如此,她纔會被武后引爲心腹。
而令上官婉兒真正進入武后視線的,就是那一場考校,當時上官婉兒文不加點,須臾而成,且文意通暢,詞藻華麗,語言優美,真好像是夙構而成,也因此而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從一個區區的掖庭奴婢,一躍而成爲後宮當中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不得不說,命運真是神奇!
“殿下?”
不知爲何,李弘總覺得上官婉兒如今的聲音和白天大有不同,多了幾分柔美,而少了幾分英氣。
上官婉兒的一聲輕喚打斷了李弘的回憶,擡起頭,李弘卻發現現在的上官婉兒和白天的打扮差異極大。
先前她穿着一身大大的披風,加上燈光昏暗,尚且看不清楚,如今進了房間,暖爐烘烤之下,上官婉兒自然脫下了身上的披風。
白天的上官婉兒一身女官服色,端莊英氣,頭上帶着類似男子的帽子,顯得精明幹練。
而此刻的上官婉兒則是一身淡粉色的宮裝,露出半截雪白的胸脯,山巒高挺,已是初有規模,如玉的脖頸之上帶着一條淺藍色的寶石項鍊,越發映的人俏皮可愛。
頭上鬆鬆的挽了個髮髻,一支銀色步搖簪在頭上,在昏暗的燈光下莫名有幾分旖旎的味道。
眼見李弘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瞧,上官婉兒的臉上也泛起一絲紅暈。
“咳咳,上官大人留下香囊請孤前來,可是有何要事?”
見此情景,李弘也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聲,正色說道。
“此處無人,殿下也不必如此拘束,叫妾身婉兒便好!”
上官婉兒在李弘的對面坐下,臉上帶着一絲頑皮的笑意,口氣輕靈的說道。
沒等李弘答話,上官婉兒就繼續問道。
“殿下是否在疑惑,妾身爲何會突然和殿下親近?”
李弘一怔,隨即點了點頭……
“說來也不怕殿下笑話,妾身身份低賤,出身掖庭,家祖大逆不道,妄圖謀逆,婉兒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有絲毫妄念,幸得娘娘不棄,愛惜婉兒有幾分才氣,方纔越級重用!”
上官婉兒嘆了口氣,幽幽的說道。
“不過宮中之人,向來身如浮萍,縱然是皇后娘娘,也未必無此憂慮,何況婉兒?殿下位屬東宮,必是大統人選,妾身不才,尚有幾分用處,若蒙殿下不棄,願爲殿下效犬馬之勞!”
說罷,上官婉兒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禮,等着李弘的答覆。
倒是李弘卻因爲她這一番話而皺起了眉頭。
“婉兒謙虛了,如今母后既然重用於你,前途必是一片光明,何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