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第176章 做戲

鍾院判拜見過太后,便來到葉疏煙的面前,低頭看了一眼,就皺起了眉頭。

這樣的小傷,何況葉疏煙又是一個區區的七品女官,居然要請他堂堂一個御醫院院判來診治?她配嗎?

鍾拾棋睨了葉疏煙一眼,卻也忍不住露出一絲驚訝之色。

他自然是驚訝於葉疏煙的美貌,想不通六尚局裡,竟也有如此傾世姿容的人。

太后見鍾拾棋竟然看着葉疏煙的容貌驚呆了,臉色便是一暗,輕輕咳嗽了兩聲,道:“鍾院判,還不快瞧瞧葉典制的手,這燙傷可嚴重麼?”

鍾拾棋將目光從葉疏煙的臉上移開,只見她的手泡在冰水裡,可是對於那些水泡卻沒有任何用處。

有尖利棱角的碎冰,浮在水面,只要輕輕劃過葉疏煙的傷口,就會令水泡爛掉,必定會有所感染,而且會留下嚴重的傷疤。

鍾拾棋不由得看了太后一眼,卻見太后目光忽然毒辣起來,飛快地掠過葉疏煙的手。這意思,顯然是告訴鍾拾棋,她不喜歡這個葉疏煙,不讓鍾拾棋好好給葉疏煙醫治。

鍾拾棋能夠平步青雲,其實都是拜太后所賜。因爲入宮之前,太后就有心痛的頑疾,自唐厲風的父親去世之後,就沒見好。

後來唐厲風做了當時周國的大將軍,聽說周國御醫署中,有一位鍾御醫,極擅長醫治臟腑之頑疾,因此唐厲風向周國皇帝請求,讓鍾拾棋來醫治他的母親,也就是當今太后。

鍾拾棋果然不負盛名,經過一年多的診治,終於令太后多年的心痛之症得到了緩解。

但心痛病始終是不能斷根的頑固之症,太后也很清楚,她依賴於鍾拾棋的調理之方,簡直是把他當成了活神仙。

也因爲當時的際遇,鍾拾棋再能在周國滅亡、漢國建立時,依然可以繼續在皇宮中爲御醫。

況且鍾拾棋確實將御醫院管理得很好,皇帝便也不在乎他這點傲氣,所以才令他張狂至此。

剛纔詠藍去叫他來,一說是爲一個七品典級女官診治燙傷,他還以爲有多厲害的燙傷,礙於太后的吩咐,不得不親自來。

可看到葉疏煙的傷勢,他才覺得納悶兒,這樣的小傷,隨便那個御醫都能醫治,偏偏要請他來,是什麼意思?

這一刻,看到了太后的眼神,鍾拾棋頓時明白了。

葉疏煙的傷雖然不大,但是若不盡心調配去疤痕的藥物,那就會留疤。對於一個渾身上下都毫無瑕疵的女孩而言,一個疤痕,和毀容無異。

御醫院的御醫,和內宮中人接觸最多,聽來不少奇聞秘事,因此鍾拾棋早就聽說,在選秀的秀女中,有一位天仙一般的人物竟然落選,被分入了六尚局。

御醫們也在猜,爲什麼她會落選,一定是太后不喜歡她。

後來也聽說葉疏煙在尚功局的事蹟,卻是沒有見過她本人,因此現在見了,沒能立刻將她和這個落選秀女、出衆女官聯繫起來。

但看到她的容貌,再一瞧太后的臉色,就立刻明白了。

太后果然不喜歡這個葉疏煙,所以眼見她的手有水泡,卻讓人將冰塊砸爛,丟入盆中。這正是爲了讓葉疏煙不小心被冰塊的尖頭刺破水泡,致使她手上留下嚴重疤痕。

至於她要鍾拾棋這個院判來,正是要借院判之口,判定葉疏煙的手傷嚴重,一定會留下疤痕,有了院判的話,御醫院還有誰敢爲葉疏煙醫治?

只要鍾拾棋不給她盡心醫治,她就只能眼睜睜看着傷口變成永難磨滅的醜陋傷疤。

無論太后爲何這樣討厭葉疏煙,鍾拾棋都不會去關心,他只關心自己的地位和俸祿。只要太后一直依賴他治她的頑疾,他就有榮華富貴、名利地位。

這麼多年,他對太后的心性,自問還是很瞭解的。所以這次,太后根本就是要借刀殺人罷了。

鍾拾棋微微一笑,向太后稟道:“臣啓太后,這位典制的手,燙傷得太嚴重,留下瘢痕是在所難免,只看她的膚質如何。”

太后擡了擡眉,問道:“此話怎講?”

鍾拾棋捻鬚說道:“有的人受傷,傷愈後,痕跡不明顯;但有的人,縱使蚊蟲叮咬也會留疤。全因個人體質不同。臣會盡心盡力醫治她,只是恢復到幾成,就只能看她本身的體質了。”

太后不由得緊張起來,說道:“鍾院判,哀家叫你來醫治葉典制,若你也沒有把握令她的雙手不留疤痕,那麼……其他御醫……”她說到這裡,惋惜地看着葉疏煙:“其他御醫就更沒主意了。”

葉疏煙擡起頭來,看着太后惺惺作態,心中冷笑:你不就是盼着這個結果麼?現在連院判都說我的手一定會留疤,你滿意了吧!

她淡淡一笑,道:“太后萬勿憂心,奴婢的手不打緊的。鍾院判醫術精湛,奴婢早有耳聞。奴婢必定謹遵醫囑,至於傷愈之後,會否留疤,看來是要看天意了。”

太后、鍾拾棋這一番花槍耍罷,勢必沒有人敢再來負責醫治葉疏煙,她只能讓鍾拾棋醫治,鍾拾棋說什麼,就是什麼,將她治成怎麼樣,她就是什麼樣。

可是她對太后請來的人,根本不放心。她此刻只想到一個人,只有他值得信任。那就是林崢。

這個慈雲殿,此刻就像一個戲臺,每個人都粉墨登場;

誰在騙誰,誰又上了當?

一片喧天鑼鼓聲中,劍光凜凜,等戲碼唱罷,誰是輸家,誰是贏家,只怕要臺上塵埃落定,才能分曉。

鍾拾棋只看了看傷勢,就向太后告辭,回御醫院開藥方去了。

葉疏煙知道水泡不能扎破,所以雙手小心翼翼從水盆裡擡起來,痛感終於不那麼明顯,她才向太后告退。

太后極其難過,叫詠藍姑姑送一送葉疏煙。

詠藍姑姑便扶着葉疏煙的手臂,將她送出了延年宮。

到了宮門外,她又送了很遠,對葉疏煙說道:“葉典制,今日的事,實在是趕巧了。太后心裡不知要多難受,多自責……你可要好好聽鍾院判的,小心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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