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她會淡然從容到這種地步,即使是豁出去如何,即使是阿鼻地獄,她也要拉着蘇冉陪葬。
只是她所期待的蘇冉崩潰的樣子並沒有看到,反倒是頃刻間,蘇冉看着她的神情發生了改變。
就在她等着看蘇冉失控的時候,卻見得蘇冉莞爾一笑,只淡淡的說道:“菡貴人,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你知道今日我爲何會出現在這裡,來見你麼?”
默清菡的表情一凝,卻強作鎮定,只再一次若無其事一般拿着那刺繡開始穿針引線,只淡淡的說道:“誰知道你是如何想的?”
蘇冉脣邊漾開一抹冷然的微笑,只說道:“因爲我怕日後,再也見不到菡貴人你了。等到陛下這幾日全部料理完默家的所有人,便輪到貴人了。”
蘇冉的話音才落,便聽得一聲悶聲低喝,默清菡方纔不經意間扎破了自己的手指,此刻那一滴新鮮的血珠已然滴落在那繡布之上,如同多多盛開的梅花,倒是看着美得淒厲。
“隨你胡說八道,本宮不信陛下會如此無情。”默清菡佯裝鎮定,她根本沒有擡頭,只做出一副專心繡圖的樣子。
“陛下的確不會如此無情,不過你們南疆的皇帝,你難道不清楚麼?只怕你的的陛下,對你並無情。”蘇冉薄脣微張,吐出的話語卻是殘忍冷厲,如同那利劍一般。
“這最近發生的事情,一樁一件牽連着,墨家這許多年來做的見不得光的事情一朝之內全部暴露,這些事情串聯在一起,足夠摧毀默家的根基,讓你們一族再無翻身的機會,但它偏偏就這麼發生了,你難道不覺得有什麼蹊蹺的麼?”
蘇冉繼續淡淡的說道,不過那言語已然起到了作用,便是她看着默清菡的神色逐步變化,她就已經很清楚了。
“這不可能,”默清菡喃喃的說道:“這根本不可能!”
“醒醒吧,陛下早已經有意對付你們默家,這麼多年默家橫行朝廷,就是連陛下都不放在眼裡,你覺得,陛下會真的容得下你們麼?所謂招你入宮,讓你得寵,不過是麻醉默家的一種方式罷了,是以陛下對你有無情誼,你真的不知道麼?”
“若是有情的話,又爲何當初完全不聽你的辯駁,就這般把你囚禁起來;又爲何這麼多日過去了,卻根本不會來看你一眼,你當是陛下對你無比寵愛,卻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她逢場作戲罷了,還真是可憐可悲!”蘇冉不留情的說道。
饒是這一切霍加並未對她說過,一切都是她的猜測,她也很清楚,她的這一切猜測必然沒有那一點猜錯。
事實本就是如此,只不過對於默清菡來說,太過於殘酷了一些而已。
默清菡神色愕然,只不停地搖着頭,連聲說道:“你休要在這裡言語諷刺本宮!本宮很清楚,陛下不會如此絕情,陛下不會不愛我,陛下不會這麼做的。”說到後來,便是默清菡的聲音都逐漸低了下來,有眼淚點點落在了地面。
便是默清菡,此刻亦是很清楚了吧?
蘇冉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情的轉身,只淡然的說了一句:“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你,希望陛下看在那牀笫之恩,不會對你毫不留情。”
說完這句話,蘇冉便拿起了自己的紙傘,轉身走了出去,只是行至雨中,那飄搖的身影顯得更加的單薄,更加的瘦削。
看着蘇冉逐漸消失的背影,默清菡面如死灰,饒是她一貫驕縱自負,卻也並不是毫無腦子,她甚至也猜測着,今日蘇冉到這裡來,本就是霍加的意思。
這麼想着,她緩緩的拿起了那方纔還繡着的鴛鴦圖,那繡布上戲水的鴛鴦此刻看起來更是無比的可笑,她拿着剪刀淒厲的把那繡布剪成了碎片,卻開始又哭又笑了起來,只是那眼眸之中的希冀和光芒,終於在這一刻徹底的明滅,悄無聲息了。
哀,莫大於心死。
蘇冉撐着那把紙傘走在雨中,有細雨淋溼了她半個肩膀,她卻全然不顧,一顆心早已經凌亂如麻,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處。
默清菡所說的那一切都是真的的話,那她究竟是犯了多麼大一個錯誤?她不在身邊的時候,軒轅禹吃了多少苦?而那個如今代替她的人陪在軒轅禹身邊,他們還真能如她一般那麼親密無間麼?便是這所有的事情讓蘇冉心亂如麻,心如刀割。
她究竟犯了多麼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
走出和暢宮一段時間的時候,她聽得那宮前的老鍾沉悶的響了起來,有尖銳的太監聲音在那靡靡的雨中傳來:“菡貴人去了!”
那尖利的聲音格外刺耳,蘇冉停下了腳步。
默清菡是在蘇冉離去不久之後,用那裁剪繡布的剪刀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的,正好趕在那時候有宮人進去給她佈置晚膳,便是這一眼,立即就發現了。
如今她的希望早已經完全破滅?如何還能夠在這世上繼續殘生?
到底說來,默清菡還算是一個桀驁不屈的女子。
蘇冉撐着傘站在原地,那緊緊抓住傘柄的手,已然因爲力道而露出了泛白的骨節,便是這麼一回,就足夠讓她二度動容。
半晌,她才突兀的笑了起來,默清菡是間接死在了她的手上。
原本她並沒有打算要了默清菡的命,但是在聽到那種種的一切時候,她所做的事情,亦是不受控制起來。
有些事情便是要讓默清菡知道,讓她能夠感同身受,那一會兒,她已然顧慮不了其他,只是她也沒有想過要了她的命。
蘇冉輕輕的笑着,手中的傘倒是緩緩的落在了地上,她整個人此刻都淋在了雨裡。
她緩緩的擡頭,看着那灰濛濛不見一絲光芒的天空,只覺得整個世界亦是如此的晦暗,她的神思不再清明,有千萬種聲音在她的腦子裡叫囂着,她終於再也支持不住,便這麼渾然的失去了意識。
很多事情若是這般能夠逃避便是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