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伏時節,烈陽被馬車遮擋了去,悶熱的氣息還是抑不住的惱人。
寧姝只知道謝雲燼是在前往禹州的路上被山匪襲擊,至於哪個山頭,根本毫無頭緒。
馬車急而沉穩的行駛在山路中,蟲鳴鳥語紛紛,令人心煩意亂。
“夫人,前方有條河,要不要休息?”
寧姝倚靠在車壁上木訥的點着頭,“也好。”
順便看看能否引蛇出洞,招來山匪。
離開京有幾日了,途經的所有山路,她都會讓玄風稍作停留,最後都是不了了之。
爲了多耽擱些時間,玄風打了一隻野兔,在河邊生起了火。
龍善陪同寧姝來到河邊的樹影裡坐下,感受着山間泉水獨有的清涼,淡淡道:“姑娘,看來今日也是無功的一天了。”
寧姝不怕遇到危險,就怕一路平凡,遇不到所謂的山匪,她有些慌神:“到下一個城鎮時多打聽一番,周圍還有哪些深山有路。”
“是……”
不多時,焦香的烤肉味傳遍整個大山,玄風拿着烤熟了的野兔來到樹蔭下,掰了一隻兔子腿遞給寧姝,“夫人請用。”
寧姝搖了搖頭,但還是接過了兔腿,轉手便讓給了龍善,心不在焉的道:“我不吃了,你們多吃些。”
龍善欲言又止的接過了兔腿,抿了抿脣,終究還是嚥下了勸慰的話。
玄風默默的看了寧姝半晌,垂頭邊吃邊道:“夫人不必太過擔憂,有幾條山路是前往禹州的必經之路,我們順着這個方向尋去定然會找到那幫山匪的。”
“哎,我就是擔心我們一點消息都找不到。”寧姝的眉心染着解不開的悵然若失。
一路行來才短短几日,她的身量便消瘦了許多,此時已然沒有成親時那副綽約的風姿,倒是添了幾分接地氣的婦人模樣。
龍善:“有時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或許找不到大人也是一件好事。”
玄風點頭表示贊同。
寧姝卻不以爲意。
大道理她都懂,可悲喜皆自渡,她的心結不是旁人三言兩語就能解開的。
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應對玄風和龍善的好意,她道:“我知道了,我們盡力而爲便是,最終的結果無論找不找得到人,都無愧於心。”
玄風拿着兔肉的動作一頓,深深的看了寧姝一眼,握着串上烤兔的手指攥得更緊了。
又休息了一刻鐘,龍善打了幾壺清水,玄風也喂好了馬匹,三人正準備上路。
山間樹林裡的鳥雀忽然齊齊飛出,發出了一陣騷動。
玄風第一時間衝到寧姝身前,拔出腰間長劍,目光冷厲的盯着前方山路的轉角。
轉眼間,滾滾煙塵在山路上驟然掀起,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在山間迴盪。
是幾名身穿官服的官兵。
他們揹着弓箭,腰間還掛着長刀,似乎是在追擊什麼人。
爲首的捕頭見到寧姝三人微微一怔,手中繮繩狠狠一拉,馬兒吃痛前蹄騰空的仰天嘶鳴着。
待瘋狂的馬兒終於鎮定,那捕頭居高臨下的看着寧姝幾人,冷言冷語:“你們是何人?爲何在這裡?”
玄風長劍收入劍鞘,拱手恭敬的道:“這位官爺,我家夫人去禹州走親戚,途經此地稍作休整。”
捕頭胯下的馬在原地來回的踱着步,他不停的拉着繮繩,上下打量着玄風身後的寧姝。
寧姝今日穿着一襲靛青色粗布的襦裙,髮鬢上沒有佩戴任何頭面,用靛青色的絲帶系在了髮鬢上,從扮相來看,是個十足的農家婦人。
可那張臉——
雖有憔悴,但姿色難掩。
白淨的面龐上精緻的五官聚集在上,呈現出了一副與穿着極爲反差的魅色來。
再看向前方的玄風,剛剛他明明散發着濃濃的殺意,捕頭與什麼樣的人沒打過交道?眼前的三人恐怕來歷並不簡單。
“前方的山路加快腳程要走上一整日才能下山,我奉勸你們要麼現在回程,在山腳下的小村裡落腳,要麼原地駐紮休整一夜。如若不然,今夜只能駐紮在深山老林裡了。屆時遇見了什麼兇猛的野獸亦或者山匪的話,官府可管不了。”
寧姝眸光一閃,上前一步道:“這位官爺,此山裡有山匪?”
捕頭後面的衙役喝道:“秦捕頭讓你們回去就回去,別到時候被山匪綁了去做壓寨夫人才知道回來找官府哭鼻子。”
一羣衙役鬨然大笑。
眼前的婦人貌美至極,山匪見了定然捨不得殺,擄回去做壓寨夫人是板上釘釘的事。
被稱爲秦捕頭的人回頭瞪了一眼多話的衙役,衙役們識相的收回了笑聲。
他再次對寧姝道:“這位夫人,這山勢您也瞧見了,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當然是山匪的風水寶地。且此地是很多大城的必經之路,白日裡行走都尚且會有危險,夫人還是——折回吧。”
秦捕頭是真心爲了寧姝幾人好,纔會多費口舌相勸。
寧姝的眸色顯然比方纔多了幾分光澤,她莞爾一笑,“多謝官爺,我們這便回城。”
“不謝。”秦捕頭深深的看了寧姝一眼,剛剛她眼底閃過的興奮是怎麼回事?
不解的拉了拉手中繮繩,轉身帶着幾名衙役繼續朝深山裡掠去。
寧姝飛快登上馬車,對玄風道:“快,跟上他們。”
玄風立即會意,待寧姝和龍善坐穩後,手中馬鞭一揚,跟着山路上的馬蹄痕跡,疾馳而去。
寧姝有些興奮。
找了這麼久,這還是第一次有可能得到謝雲燼消息的機會。
秦捕頭的話,字裡行間都說明了前方山巒定有山匪。
而他們雖帶着諸多兵器進山,但就憑那五六名官兵的陣仗,顯然不是去圍剿山匪的。
極有可能此處的山匪是與官府勾結。
謝雲燼又不是商人,此行也沒帶多少錢財,途經此處卻被山匪圍攻的話,那麼真相就只有一個,是官府的人想殺謝雲燼。
寧姝越想越慌,撩起車簾對玄風道:“快,再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