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天家在香山的家宴就這麼結束了,因中途出了高亮的事,因此幾乎是不歡而散的。

安國公高元照帶着一肚子的怒氣回了國公府,一入府,立刻差人把宗正高梅雍叫去了。

當天晚上,引鶴就來繪聲繪色地給高展明描述,他從國公府的小廝哪裡聽來說,高梅雍被高元照足足罵了半個時辰,罵的是狗血噴頭,就因爲他舉薦的好侄兒,害得高家當衆丟了個大臉。高梅雍從高元照書房裡出來的時候臉色是灰敗的,平日他在小廝們面前都是趾高氣昂頤指氣使的,今天卻像根蔫了的黃瓜似的,都不敢擡起頭正眼看人。聽說高梅雍宗正的位置也快保不住了,安國公已開始從高家年長一輩裡重新物色合適的人選。

高亮從香山上下來,也沒臉再回宗學了,跟學裡告了三日的假,說是偶然風寒,要回府休息。不過國公府已經派了人去他家裡通知他,三天以後他也不必再來念書了,出了這等醜事,高家的宗學裡容不下這樣的子弟。

高展明原先的手稿雖被高亮燒了,不過有不少人將高亮散發的文集送來給他,他照着高亮篡改過的文章重新修改回了原先的模樣,並修訂成冊,李綰亦出面作證,說這些文章乃是高展明的風格。有了香山一事,高亮哪裡還敢再說什麼,便是他再想狡辯,亦沒有人肯聽他的了。

香山之後,人人傳道高展明的文章寫得好,便是沒看過的人亦跟風誇讚他,高展明的名聲一時大盛。

宗學中的子弟經過韓白月和高亮之事,誰還敢不將高展明放在眼中?原先欺辱過他的,如今見了面或是繞着他走,或是主動與他重修舊好。那些依舊看不起他的,心裡雖有一萬個不痛快,卻也只能將不痛快默默地憋迴心中,卻不敢再開罪高展明。

這日下了學,高展明和高天文說說笑笑地回了紅梅苑,分手道別,各自回屋。高展明推開房門進去,卻見屋中坐了一個人,不禁嚇了一跳:出了高亮的事之後,人人自危,竟然還有人敢擅闖他的房間?

然而他定睛一看,不由驚詫:來的不是別人,而是高華崇!

韓白月被逐出宗學之後,高華崇並沒有再來找過高展明的麻煩。從前那些欺壓高展明的事,大多都是韓白月佈置的,可是韓白月是始作俑者,高華崇這個幫兇亦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若非他放縱甚至是有意促成,當初的高展明又怎會落到那個結局?這段時日來,高展明一直躲着高華崇,高華崇在他眼中就如同瘟神一般,他畢竟是安國公的嫡子,與自己又有理不清的關係,一時半會兒惹不起他,就只有躲着。

沒想到,今日高華崇竟然親自找上門來了。

然而人都到自己屋裡坐着了,高展明也只得迎上去:“堂哥,你怎麼來了?我替你倒杯茶。”

高華崇不說話。

高展明倒了一杯茶,準備放到高華崇手邊的茶几上,然而高華崇卻伸手來接,他就只好將茶杯往高華崇手裡遞,沒想到高華崇一把抓住了高展明的手,溫熱的茶水險些濺出來。

高展明微怒,深呼吸,道:“堂哥,你做什麼?”

高華崇冷冷道:“你近來好不風光。”

高展明道:“託堂哥的福。”

高華崇握高展明的手用力了一些,兩人暗暗角力,高展明手中的茶盞裡灑出了不少水,到底還是將手抽了出來,將茶盞放到一旁。

高展明神色客氣卻疏離:“堂哥,請你尊重些。”

“尊、重?”高華崇驀地站了起來,盯着高展明的雙眼,道:“高君亮,你託人去我父親那裡告狀,將韓白月逐出宗學,不就是爲了我嗎?你成功了,我看見你的本事,你爲何又躲着我?”

高展明爲高華崇的自大氣笑了:“爲了你?堂哥,你誤會了吧,我沒有這樣的閒心。”

高華崇冷笑道:“若不是爲了我,你何必針對韓白月?你裝得若無其事,其實心裡早已恨他恨得咬牙切齒了吧。”

高展明深吸了一口氣,道:“我針對韓白月?還是韓白月針對我?子輝兄,我們皆是宗學裡的學生,在這裡唸書,無非是爲了將來的前程。都是自家兄弟,誰不想和睦相處呢,只是有時候人被逼急了,難免也要想出點自保的法子來。不管過去發生過什麼事,都已經過去了,我只想未來的事,過去的事,我早已不在乎,也請你莫在糾纏。”

高華崇的雙眸中已起了怒火:“好一番大義凜然的說辭,爲了你的前程,你當初與我交好,不就是爲了你的前程?”

高展明忽然感覺到一陣悲哀,是爲這身體的原主而悲哀。他再不去想高華崇的身份,亦不在乎得罪高華崇的結果,道:“高子輝,過傲則滿,做人不可太滿。你出身富貴,那又如何,你從頭到腳又有哪一件東西是你自己的?你今日富貴,可將來的命數誰也不知,還要看個人本事。我在你眼裡什麼人,韓白月在你眼裡又算什麼人?我們在你眼中皆如螻蟻,命運全憑你掌控。你今日看我不順眼,便可攛掇他人設局害我,讓我受皮肉之苦,被趕出宗學;你明日覺得韓白月已無用處,便可眼睜睜看着他被宗學除名。你將誰放在心上過?你今日來此找我,也是看我近日出了風頭,生怕我脫離你的掌控,不能再成爲你隨心所欲的棋子,因此特意來羞辱我?”

他向高華崇走近了一步,一字一頓道:“高子輝,我若有善心,去佛前許願,我一定願佛祖保佑你永遠那麼天真。你可以永遠覺得他人爭鬥全是爲了搏你歡心,而你什麼都不需要做,就因爲你是安國公之子。若不然,我怕有朝一日你會跌得太慘!”

高華崇怒道:“你!”

高展明道:“真可惜,我不信佛。”

高華崇惡狠狠地瞪着高展明,道:“我傲?高君亮,究竟是誰傲?我不過要聽你親口對我解釋,一年半的時間,你卻一個字都不屑對我說!”

高展明沒想到高華崇竟會這樣說,不由愣了一愣。但他旋即又惱道:“解釋?你想聽什麼解釋?你若信我,何須要我解釋,你若不信,我又憑什麼要解釋給你聽!你心裡早就認定了,無非因爲我沒有如你所願跪在你腳邊痛哭流涕,你就覺得受到了屈辱而憤憤不平?真是可笑!高子輝,這世上的事,都是求仁得仁的,你想要的東西,你若誠心誠意,便可得到;你若不屑一顧,亦沒有什麼東西會永遠屬於你!”

高華崇倒抽了一口冷氣,臉色變得很難看。從來沒有人,像這樣訓斥過他。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高華崇陰沉沉地開口:“隨你怎麼說。你費盡心機,無非就想入朝爲官,出頭人地。你說得對,我是安國公之子,我生來便高你一等,待入了朝,你依舊是我的手下,你一輩子都得聽我調度!”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推門進來,進來的是引鶴,他看見屋中對峙的高展明和高華崇兩人,不由愣了一下,丈二摸不着頭腦:“二爺?爺?”

高華崇呵斥道:“狗奴才,我在和你家爺說話,給我滾出去!”

引鶴怔了怔,卻沒有退出去,小聲道:“國公府上派了下人來找爺,說是太后想見爺,召爺進宮,轎子都在外面備好了。”

高展明整了整衣服,向外走去。他走過高華崇身邊的時候,腳步頓了頓,輕聲道:“高子輝,從前的高展明已死了,如今的高展明,不必依附你,不必聽你調度,也不必看你臉色。”頓了頓,又道,“還有一句話送你,你不配。”

高展明說罷此話,與臉色鐵青的高華崇擦肩而過,走出門坐上了備好的轎子,進

作者一個字都不想說了

明早11點11不會準時更新,什麼時候更還不確定,爭取來一章粗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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