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宿西站口出了地鐵,乘客們第一眼就可以看到眼前十字交叉的路口斜對面,有一家造型頗爲獨特的商業大廈。
單看外形它和白川電器掌機中《方塊遊戲》的“L”非常相似,只不過這座大廈是把“L”微微轉了個角度。
於是每天上萬名從新宿地鐵站出來的乘客,每當看到眼前的大廈時,都會戲稱一句“方塊大廈到了。”
不過別誤會,它和白川電器沒有任何關係。大廈頂上“富士重工”的字樣在努力向世人昭示,自己的名字叫“富士”而不是“方塊大廈”。
此刻這座繁華地段的大廈最頂層,在它的某間會議室裡,氣氛卻一點也不輕鬆。
“所以日產準備拋售我們的股票了?”一位頭髮禿頂,戴着黑框眼鏡的五十幾歲中年人眉頭緊皺。
“準確的說是持股轉讓,並不是股票拋售。”田島敏宏不得已再次糾正了他的說法。
雖然內心裡田島敏宏很瞧不上這位中島源太郎桑,但誰讓他的家族是富士重工的創世股東之一呢。
“20%的股權全部轉讓,這和拋售有什麼區別?股市真的不會暴落嗎?”
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中島源太郎一番發言說的那叫一個慷慨陳詞。
不知道還以爲他真的十分關心,富士重工的經營問題呢。
然而會議室裡的衆人都知道他目的爲何,所以大家的表情非常淡定。
自己的發言沒有得到重視,中島源太郎不禁有些惱羞成怒。
“八嘎!我們必須說服日產取消這筆交易。否則的話市場對富士重工失去信心,那一定會產生災難性的後果!”
災難性的後果?田島敏宏不屑的撇撇嘴,您是擔心自己的政治生涯產生災難性的後果吧?
中島源太郎之所以那麼激動,並不是因爲他真的在乎富士重工的經營問題。
他真正在乎的是富士重工之下,航機事業部的留存問題。
富士重工可不僅僅只有汽車業務,它還有航機事業部以及環境技術部。
在以前航機事業部是造飛機的,而且還不是民用飛機。
後來經過了拆分重組,漸漸特殊用途的飛機不再製造,而是改造民航多用途小飛機。
不過因爲財閥復活的契機,富士重工現在和防衛省依舊有合作,主要生產的機型都是教練機以及直升機。
這些業務都是以前中島飛行機械所的遺產,而它的創始人中島知平久就是這位中島源太郎的父親。
中島知平久在創立中島飛行機械所之前有官職在身,因爲中途退役改行進軍制造業,纔有了現在的富士重工。
不過畢竟當過官,頭銜還不低。所以在五十年代中島知平久,又重新進入了政界擔任過鐵道大臣、商工大臣等實權職位。
作爲他的兒子之一,中島源太郎繼承了父親的政治遺產,現在於竹下內閣擔任文部大臣。
聽名字也知道這是負責教育、學術、體育、文化一類的文職官員,在實權上比自己的老爹差了不止一籌。
政治家族就是如此,後代不爭氣那麼能拿到的政治遺產就會越來越少。
不過儘管如此,中島源太郎依舊非常緊張富士重工之下的航機事業部。
因爲和防衛省的合作關係,航機事業部算是中島源太郎用以博取利益的政治資產。
富士重工虧損與否他不是很關心,反正不會讓他自己掏錢就是了。
但是航機事業部必須安然無恙,且確保每年有足夠的預算,用以維持和防衛省的合作關係。
然而他可聽說了,這位暴發戶一樣的白川桑,只對汽車感興趣。
瞧瞧湘南海岸那興建的私人跑道就知道,不是發燒友,絕對幹不出來這事。
中島源太郎十分擔心白川楓接手富士重工後厚此薄彼,在預算上只投入汽車研發,最後卻把自己的航機事業部給折騰沒了。
他總覺得白川楓太年輕了,年輕人不可靠。
面對中島源太郎激動的神情,田島敏宏微微端正坐姿。
“中島桑,接手日產股份的是白川控股。它可不是什麼不知名的小會社,那是大名鼎鼎的白川財閥。
知道福布斯富豪榜對白川楓桑資產的評估是多少嗎?250億美元!這個數字今年又上漲了13%!
這還僅僅是他個人的財富,以白川控股爲代表的財閥,所擁有的財力更加驚人。”
“那又怎樣?富士重工作爲霓虹最古老的機械製造所,它的榮光不容玷污!”
中島源太郎並沒有被250億美元嚇到,那又不是自己的錢,看不見也摸不着。
說到底還是保住自己的航機事業部,更實在一些。
自己的任期馬上將近,能不能撈一個不錯的養老職位,還要依靠航機事業部的這點政治貢獻呢。
畢竟大家都知道,富士重工在航機事業上的成就,那都是繼承了中島家的遺產。
內閣看在以前的功勞上,總不會虧待了自己。
但在這個節骨眼上,如果航機事業部有什麼波折,那自己的政治生涯豈不是前景難料?
所以中島源太郎的態度非常強硬,甚至都不給田島敏宏解釋的機會。
好不容易等他平息下來,田島敏宏才慢條斯理的坐直身體。
“中島桑還請不要激動,鄙人的話還沒有說完。
在此前我們與日產及白川桑都溝通過了,白川桑承諾繼續保留航機事業部。
並且在可執行範圍內,會適當的增加一部分研發預算,關於這一點可以寫進合同中。”
田島敏宏話音剛落,中島源太郎原本憤怒的表情就瞬間變得微妙。
咦,這位白川桑的做法,似乎與自己所獲得的情報有些出入啊?不過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航機事業部能保住就行了。
想到這裡中島源太郎輕咳一聲,“只要能保證富士重工所有的業務,都能得到妥善的安置。
那麼關於日產轉手股權的事,鄙人覺得可以商量一二。”
堪稱完成川劇變臉的中島源太郎,此刻已經恢復了政客身上那種一本正經的模樣。
“既然田島桑已經和白川控股及日產溝通過了,那麼不妨再說一說詳細情況吧。
哦對了,關於股權變更的事,端田桑您有什麼意見嗎?”
說罷中島源太郎看向會議桌另一邊的一位中年人,他是富士銀行的頭取,端田泰三。
今日他所代表的富士銀行,也是富士重工的股東之一。
本就有些不耐煩的端田泰三聽到中島源太郎點到自己,他下意識的眉頭一皺。
“富士重工的經營問題,富士銀行不會直接參與。
不過擺在當前迫切需要解決的事,不是股份變更與否,而是富士重工的虧損問題。
近千億日元的鉅額虧損,是無論如何也無法交代的事。
如此龐大的財政赤字,其中有近半是富士銀行在承擔。
但是現在的地產市場,諸位也看到了,富士銀行已經沒有餘力再爲富士重工提供資金支援了。”
端田泰三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富士銀行不關心富士重工的股權變更。
但是如果富士重工想再找富士銀行借錢?抱歉,沒有!
富士財團內部已經有日產了,而相對小衆的富士重工,它的地位在財團內部早就變得姥姥不疼舅舅不愛。
再加上連續虧損,哪怕財大氣粗的富士銀行也越發不待見它。
這些傳統的財團內部也並非一團和氣,它的內部利益錯綜複雜,派系也是盤根錯節。
存在感本就微弱的富士重工,現在差不多已經被邊緣化了。
所以今天所謂的股東會議,其實端田泰三一點都不想來。
聽到他們要對富士重工進行一系列的股權變更,端田泰三第一反應就是別找自己借錢。
倒不是富士銀行真的擠不出來這些錢,而是此時富士銀行正在外界和住友銀行打的不亦樂乎。
自泡沫時代以來,住友銀行積極開拓業務的同時也在吸收兼併其他小銀行。
它們以東京都圈爲攻勢,開始慢慢蠶食其他商業銀行的市場份額。
這其中最着急的就是富士銀行,市場丟失是因素之一,自己都市銀行老二的位置也快不保了。
是的,富士銀行此時的體量位居霓虹第二,第一是第一勸銀。
在70年代第一勸銀成立以前,富士銀行擁有霓虹銀行業中最多的分行,全國加起來近兩百家。
後來這個位置讓給了第一勸銀,富士銀行屈居老二。
不過現在住友銀行已經對它發起挑戰,開始衝擊第二的位置。
所以捉急的富士銀行,現在已經開始和住友銀行開啓了白刃戰。
兩家銀行的銷售團隊,經常出現在同一家會社的社長辦公室中,進行短兵相接。
爲了爭奪貸款業務,兩家之間的激烈競爭堪稱擂臺比武。
富士銀行現在爲了拿下更多的貸款業務,已經開始了“住活貸款”模式。
它以住宅爲擔保,允許用戶自由使用任何用途的信用卡貸款。
這無形中放寬了審覈不說,還擴大了貸款額度。
此外富士銀行甚至準備進一步開展,“繪畫抵押貸款”的新業務。
所謂的繪畫抵押貸款,就是藝術品抵押貸款的一種。
不過繪畫藝術這種東西,其本身變現就很難。
如果沒有買家認可,它和一張廢紙無異。
但富士銀行就敢這麼做,一切都是爲了多放款,多辦理貸款業務。
再想想白川楓和蒲池幸子之前,在港區畫廊裡見到的那一幕。
一幅不值錢的畫,也敢賣幾百萬日元。
那麼有沒有不知名的畫家,拿着畫廊開局的發票,去富士銀行做繪畫抵押貸款呢?
呵呵,這裡面的坑大着呢。
而這一切所有的魔幻的操作,都是富士銀行爲了和住友銀行爭奪市場,想出來的各種歪招。
現在外面的報紙上還在報道關於,“FS戰爭(富士、住友)”的相關內容呢。
所以爲了留足彈藥,全力應對住友銀行。
端田泰三在股東會上的第一句發言就是,兩手一攤,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