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笑容雖然依舊淡淡的,卻帶着一絲微不可察的柔情。
他握住自己的手,溫暖而又有力,陸錦煙只覺得心神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了,她後退一步,微微頷首道,“臣女在此多謝王爺,多謝太后娘娘。”
禹釋庭握住他的兩隻手略微一頓,隨即不動聲色的收回,他一隻手負在身後,一邊淡淡笑道,“大小姐不必如此。”
他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眸定定的望着陸錦煙,猶如風中的水波一般輕輕的泛着漣漪。
陸錦煙只覺得心中一動,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這種怪異的感覺在最近越來越頻繁了,尤其在看到禹釋庭的時候……
這讓她的心裡也不由得敲起警鐘,她咬了咬脣,轉身對陸淵說道,“若沒有別的事,女兒就先告退了。”
“行,你,你先退下吧,好好準備一下……”
陸淵有些疲憊的揮了揮手道,聲音也帶着幾分無力,這陸錦煙倒是不奇怪,畢竟府中都鬧到如今這樣天翻地覆的地步,陸淵到了如今還能夠好好的堅持不倒,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是。”
陸錦煙輕聲應道,她微微垂下眼瞼,額角散下的髮絲恰當好處的遮蓋住了她嘴角的那一抹淡淡的,冷峭的笑容。
事到如今,她早已不怕方姨娘還能夠全身而退,因爲陸錦煙知道,她沒那本事。
陸淵再怎麼寵着她們這對母女也抵不過老太太是他親孃,只要老太太死咬着不鬆口,那麼就是陸淵也休想再包庇她們。
一個鬧的丞相府雞犬不寧的女人,一個妄圖請人鎖魂的陰邪之人,老太太怎麼可能容不下她們?
陸錦煙轉過身,她眉目如畫,清眸如水,裡面帶着幾分嘲諷。
她有着十分的自信,誰叫她前世就已經經歷過老太太的無情呢?
母子母子,終究是流着一條血脈的,老太太比起陸淵,在手段這一方面絕對是使得有過之而無不及,要知道,丞相府雖然明面上是掌握在寧氏手中,但事實上這麼多年,府中一些重要事宜也必須全部過問老太太寧氏才方可做主。
“都到了如今這麼大年紀了卻還死守着丞相府的那一點權力咬死不鬆口,呵呵,我倒是要看看這次除掉了方姨娘,等到下次我是不是也要想法子把我娘手中權力變成實權呢?”
她微微一笑,在大庭廣衆之下,她低低的聲音卻無一人可以聽得見,只細細觀察能夠瞧見她眉眼之中露出一絲不宜察覺的戾氣。
陸錦煙轉身走人。
而這時,正好聽得一個帶着幾分嘲諷的聲音響起,“能把自己的後院折騰成這副模樣,就這還丞相呢,我還真是服了他了……”
陸錦煙腳步微微一頓,她的眸中露出饒有興致的神色。
“閉嘴,丞相大人的事情也豈容得你來置喙?”
聲音懶懶的,看似斥責,卻帶了幾分笑意,似笑非笑的強調更是讓人聽來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陸錦煙脣角的笑意更深了。
若非一些原因,她倒是很想現在就回頭看看陸淵現在是個什麼臉色,被人當着面這麼奚落,陸淵的心咯能好受嗎?他的心裡一旦不好受了,那麼這方姨娘母女心裡也更別想
要好受了……
她搖了搖頭,腳步不再停頓,只是嘴角的笑意有些諷刺。
“小姐,您剛纔可是每看見老爺的臉色,簡直就跟那調色盤一樣,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回去的路上,月牙一邊在她身邊嘰嘰喳喳,一邊還繪聲繪色的跟陸錦煙表演當時陸淵的神態,竟是惹得陸錦煙也不由得“撲哧”一笑。
“你這個小丫頭,別的倒是不關心,就對這些有的是好奇!”
陸錦煙笑着道,允兒更是嗔了月牙一眼,說道,“小姐您是不知道,她當時瞧着老爺瞧的那有多仔細!”
“我這不還都是爲了我家小姐……”
月牙的聲音越來越小,一雙清眸也忍不住睜大了,陸錦煙和允兒正在聽她講話,也未曾主意前方的道路,陸錦煙本是拿月牙的話當笑料聽着,一個不留神竟是因此不小心同一人撞了個滿懷。
允兒忍不住低呼一聲,卻被弒月拉了一把,而月牙晃神之際就已經被弒月拉到了後面。
弒月對着二婢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他挑着嘴角說道,“你們也不想你們家小家同我們王爺私會的時候被別人看到吧?”
“你!”
月牙和允兒當場氣的臉色漲紅,卻又不敢再說,畢竟弒月的話確實是認真的。
弒月則得意的收回了目光。
哼~他家那個王爺,追女孩就追女孩嘛,卻沒想到這後面還跟着兩個小丫頭呢!這回還不得要感謝他?
陸錦煙先是呆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的她覺得自己的鼻子被撞的生疼,她忍不住皺了皺眉,有些不悅道,“你做什麼?”
“做什麼?沒做什麼。”
他的聲音淡淡的,帶着一絲他獨有的清冷,“只是本王想着,本王今日幫了你這麼多,你卻就這麼走了,是不是好生沒有道理?”
他的手擡起,然後放在了陸錦煙的臉上,指尖溫潤,輕輕擦過陸錦煙小小的鼻尖。
陸錦煙擡起頭,眼前的人足足比自己高了半個身子,迫使她不得已需要仰視才能看清他此刻的臉色。
“我什麼時候有過道理?”
她的聲音冷冷的,帶着幾分嘲諷,藏在袖子裡的手卻忍不住微微擰緊。
“是啊,本王忘了,你什麼時候有過道理。”
他拉住她的手,微微俯身凝眸望着她,小丫頭的一雙眼眸中滿是倔強的神色,讓他看着就覺得心生疼惜。
就是這樣的小丫頭,沒有傾城的容色,沒有溫柔的性情,卻讓他真真切切的對她生出了一種保護之心。
這時,禹釋庭忽然伸出手,狠狠的將陸錦煙往自己的懷裡攬。
陸錦煙一愣,隨即,她只覺得腦海裡一陣不好的記憶翻天覆地的朝她涌來,她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哆嗦,然後伸手就想要推開眼前的男子。
“放開我……”
她的聲音竟然有些哽咽,“放開我,你快放開我……”
是在什麼樣的地方,是個什麼樣的人也是這般將自己這樣的攬在懷裡,他雖對着她言笑晏晏,卻掩飾不住眼底的狼子野心。
已經傷透了的心是沒有辦法再溫暖如初的,陸錦煙的心已經冷了,從很早之前就已經冷了。
“
爲何要放?”
禹釋庭的聲音微微帶了一絲低沉,“本王一向信奉就是把自己想要的東西牢牢的抓在手心,不管她願意與否都是一樣。”
他一點點的俯下身子,額頭貼近陸錦煙的額頭,他一字一句的對她說道,“我的小丫頭,我沒有那麼多的耐心。”
聲音溫柔的讓陸錦煙簡直不敢相信面前的這個人就是禹釋庭,是那個一向冷若冰霜的美男子禹釋庭。
“我也沒有那麼多的耐心。”
陸錦煙眸子微閃,她禁不住嚥了咽口水,說道,“王爺,請慎重。”
“王爺?慎重?”
禹釋庭卻彷彿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他緊緊的箍住陸錦煙的肩膀,冷冷的說道,“本王長到這麼大,就從未知道慎重二字如何寫!”
“臣女明白。”
陸錦煙伸手推開禹釋庭,禹釋庭的力氣大,她推不開,於是她便乾脆也不再掙扎,只是靜靜的凝視着面前的人,她突然伸出手,小心而又溫柔的在禹釋庭眉間滑過。
“臣女怎麼會不明白呢?堂堂的釋王爺,皇帝最寵愛的三皇子,富貴權勢唾手可得,又怎會知道何謂慎重,又怎會知道這二字於臣女來說有多重要,又有多致命。”
她說到這裡,笑了一下,笑意之中帶着幾分諷刺,“如果今日的事情傳出去了,王爺再不濟也不過是揹負了一個風流多情的名聲,而臣女賠上的卻是的所有經營徹底毀於一旦。”
禹釋庭的眼底微微迷茫,陸錦煙就趁着這時候一點一點的將自己抽離他的懷抱。
“王爺你還不懂,像我這樣的人不可能再有多餘一顆真心去對待別人。”
“我不要你的真心。”
禹釋庭說道,“我只要你知道我對你的一顆真心即可,陸錦煙,即便如此,你任舊不肯給本王一個機會?”
就是那麼一刻,陸錦煙的眼淚差一點就從眼中落下,這是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意識到她的心還能爲一個人跳動。
“王爺,我們本不該如此的。”
陸錦煙輕聲道,她擡起頭望着禹釋庭,聲音已經恢復了一如往初的清冷瀲灩,“回去吧,王爺。”
“你會後悔的。”
禹釋庭這樣說道。
“我從不做令自己後悔的事情。”
陸錦煙轉身往自己的流香閣走去,“所以我也希望王爺不要做令自己後悔的事情。”
是警告,亦是提醒,一個未來的王者,一個將來的主宰,天下不會容許他的軟弱。
王的一身,不會只擁有一個女人,陸錦煙,也不會容許自己的重蹈覆轍。
禹釋庭微微失神,活了二十五年,他頭一次被一個女人拒絕的這樣不帶絲毫的留情。
“王爺?”
弒月急惶惶的走過來,在看着自家王爺這樣一臉失魂落魄的時候,心裡就不由得更加急惶惶了,“王爺你沒事吧?”
“無事。”
禹釋庭輕輕擡手,眸光卻是微動。
“一個女人而已。”
他說道,聲音冷冷的,“我想要,我不怕我得不到。”
那一刻,弒月在自家主子眼中看到了一種奇怪的,卻令人感到害怕的神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