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身着淺藍色的宮裙,有些嗔怪的望着她。
“現在也不晚,你要帶我去哪裡?”西樓含笑道。
錦寧眼睛斜看了看四周,“你跟我來,現在沒有什麼人會發現我們。我帶你去見我師傅,我跟師傅說起過你,可他偏生不信有這樣一個女子。我非讓他賭輸不可。”
除了遠處傳來的煙火聲,四周只剩下一片寂靜。偶爾,會有巡視的侍衛齊齊走過,踩着步伐一致的步子。
草叢的深處,漆黑中,搖曳着兩個身影,連帶着草堆,時時晃悠着。
“哎呀……”錦寧叫了一聲,西樓立刻捂着她的嘴。
幽深的草叢,只看到兩雙眼睛,一雙眼睛很亮,透着不安分,像一隻受驚的兔子,另一雙眼睛,沉沉的黑色,月光下,深不見底。
聽得腳步聲走過後,錦寧迫不及待道:“剛纔有蟲子咬我了。”
西樓看着她,眸子有些無奈,而更深的是一種錯雜。她原本以爲錦寧是燕國師光明正大的弟子,但是,當錦寧帶着她悄悄來到望天樓的時候,她想她似乎失算了。錦寧的心思很淺,也因爲太淺,並非是很適合的利用對象。
望天樓在皇宮外圍,隔得稍稍有些偏遠。國師不喜有人打擾。
兩人安靜的打開大門,走了進去。錦寧長長噓了口氣,放下心來。
“帶個人真夠麻煩的,我一個人的時候一下子就溜過去了。西樓,剛纔我被蟲子咬了,你怎麼沒事?”錦寧忽又故作哀怨,“你不關心我?”
西樓淡淡掃她一眼,錦寧立刻閉上嘴,她似乎感到一種無形的壓迫力從那雙眼睛裡傳出來,絲毫不像是一個只比自己大一歲的人。
西樓突然笑了笑,“公主,我們上樓吧。”
“哦……哦,好啊。”錦寧愣愣的走向樓梯,表情有些不自然。
望天樓是燕國師住的地方,也是所謂作法的地方。然而對於前三樓擺得琳琅滿目的東西,錦寧只是撇撇嘴,說一句,那都是給別人看的。
到了四樓,還未進門,首先聞到一陣酒氣。
錦寧捂着鼻子,“又喝酒,早跟他說了今日要顧惜些顏面的,再這樣下去,遲早讓人說成是江湖騙子!”
推開了門,“哐啷”幾聲響,伴隨着悶悶的重物落地聲。有名的地神仙,大夏的國師,帶着酒壺從椅子上跌下來。
一隻頗有些皺紋的手,首先扒在椅子上,再是另一隻手。本已空空的酒壺已經碎了,燕行柯絲毫不顧。紅紅的臉上,眯着微醺的眼睛,鼻子下的兩道八字鬍成詭異的角度向上翹起,嘴裡還咕嚕唸叨:“怎麼又喝完了,錦寧那丫頭還沒送酒來……”
西樓突然間知道了爲什麼錦寧一個小公主能成爲他的徒弟。
“師傅!”錦寧大喝一聲,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燕行柯突然在凳子上坐好,笑道:“好徒兒,爲師的酒送來了?”
錦寧有些歉意的對着西樓一笑,低低道:“我師傅就是這個樣子,你別見怪。我真的跟他說過帶你來的,他……大概忘記了。”
隨後,她拎起裙子,踢踢踏踏的跑了過去。
“師傅,你忘記我說的話了麼?”她憤憤的站在燕行柯面前。
燕行柯一笑,有些憨憨的,兩道鬍子又翹了些,“徒兒不是說,會給師傅帶來兩壺好酒?”話剛說完,一個酒嗝打了出來。
錦寧齜牙裂齒,“那是說你今天好好生生見一個人,明天就給你帶酒!你這個樣子怎麼見人,真是丟我的面子!”
又一個酒嗝。
“見人……恩,好啊……人呢?”繼續酒嗝。
西樓不知道此刻應該擺上什麼表情,她徑自走進,還是帶着禮節道:“今日得見國師的……風采,西樓大開眼界。不知國師還有什麼專長,讓西樓見識一下呢?”
國師似乎睜開了眼睛,又似乎沒有睜開,“錦寧,你的聲音怎麼變了……你怎麼好像在那兒?不是,好像有兩個你……”
西樓再看向錦寧,卻見她微笑得邪惡,背在後面的雙手突然伸出一隻,一個裝着水的杯子高高舉着,然後,從燕行柯的頭頂,倒了下去。
錦寧側頭對西樓微笑,“沒事兒的,我經常用這種方式給他醒酒。”
西樓沒有什麼好奇,畢竟是養在深宮的公主,大夏皇帝的親妹妹。她想起後楚的吟風長公主,兒時的玩伴,比錦寧還要嬌蠻。
“錦寧!你又來!”燕行柯大喊了一聲。
一根繩子吊着的石頭,搖搖晃晃的出現在錦寧的另一隻手上。
“師傅啊……我好怕我的手突然鬆了,你說,這可怎麼辦?”
話未說完時,燕行柯的眼睛已經睜得圓圓的,臉依舊有些紅,“不許動!”他的眼睛只盯在那顆石頭上,眼珠也隨着石頭搖晃。
錦寧收起石頭,藏在身後,“酒醒了沒有?醒了就開工。”
燕行柯突然泄了氣,“我這輩子最錯誤的事情,不是進了皇宮,是收了一個這樣的徒弟。”
錦寧笑道:“我可以將這句話當作褒獎。”
他端詳着西樓,手微微摸着鬍鬚,“這就是你所言的……異相?有點意思……”
西樓微微笑着,雖有些不滿於自己被一個小公主折騰,卻是客氣道:“那麼國師是否能看出,公主說的異相?西樓實在不知,自己如何成了異相,懇請國師解惑。”
燕行柯突然好似換了個人,嚴肅起來,並道:“可否請姑娘伸出右手?”
錦寧饒有興致的笑着。
西樓如上次一般,將手伸出。
國師目光頓時如電似,看了她良久,卻道:“錦寧,你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