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細細看了她一眼,片刻後,才淡淡道,“既然如此,多在宮裡留一段時間也無妨。只是聽說你住的地方,不是很安全。”
西樓低聲說,“西樓素來喜靜,特別是夜間,稍有一點響動就睡得不安穩,倘若換個地方,或者再多派些人來,只怕是一宿難安了。其實就算如上次那樣,宮裡出了這樣的事情,拂瀲宮也還是沒有發生什麼事。西樓知道皇上的好意,只是西樓也望皇上體諒。”
許婕妤微微笑道,“皇上,既然孟小姐喜歡,也由了她去吧。至於安全,白天多派些人保護應當也可以的,別打擾了她休息。想來孟大人也是瞭解孟小姐性子的,這樣做,想來孟大人也不會不放心。”
提到孟諍,夏洛慵懶無神的眼睛忽然寒了一瞬,迅速恢復後,又道,“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他看了眼西樓,又道,“你來找這裡,是有什麼事麼?”
西樓思索一番,“談不上有什麼事,本是希望皇上能停止這件事的調查,查下去也沒有多大的意義,姑姑雖爲皇后,但身子不好,不宜過多操勞。即使我能爲姑姑分擔一份力,但這樣做畢竟還是有些不適合。”
她說完後,看了一眼許婕妤,見她面不改色,仍然是淡淡微笑着。
“恩,不過朕剛纔說了,此事先不由皇后管。”
“先不由皇后管?那麼皇上的意思是,還是要繼續查?”西樓追問。
夏洛看着她毫不迴避的眼睛,卻忽然有些恍惚,那雙眸子,無論表露出的什麼神情,然而深處的一種倔強卻是熟悉的。這種熟悉來得突然,來得意外。就好像那一天,突然記起了很多事,又忘卻了很多事那樣的突然。
他笑了笑,有些自嘲。眼前這個人怎麼會是當年的那個心思簡單的人,分明就是不一樣的人啊。
“爲何不查?”原本不想與她多說,而此刻卻不由多問了一句。
西樓看向別處,“皇上心裡應當知道,即使找到了兇手又如何,幕後牽連出了,一定不是簡單的人。爲一個死在冷宮的人,何苦如此大動干戈。事情不大,過去也就過去了,若事事這樣追根究底,恐怕皇上平日會忙得不可開交了,這一點,皇上應該比我更清楚。”
說完後,見夏洛不語,她又緩下語氣,“西樓說話直接,若有衝撞之意,望皇上恕罪。”
夏洛心裡想着別處,這樣面上有些咄咄逼人,背處更是不可揣測的人,怎麼可能是那個人。那一點深處的倔強,只算有一點相似罷了。
那個人如今還活着,應當恨不得立刻將他千刀萬剮了。然而聽着她死前的那些話,做鬼也不放過他,他只覺得悲憫。縱然再回到那個時候,他也並不覺得自己有多虧欠她的地方。
世上事情總是如此的,人與人之間即使有再密切的關係,也不一定真能看清楚對方。
夏洛不怕她的恨,想起來只是覺得憐憫。她恨得越深,他越是爲她感到悲哀。爲何總會有人那樣單純,以爲眼睛看到的就是一切。
他看了看眼前這個人,心裡浮現一絲冷嘲。孟諍的孫女,同樣是出生名門,同樣的年齡,卻始終透着不合年齡的沉着。
在西樓進宮之初,他就派人蒐集過她從前的事情,她的入宮,絕非簡單的探病,孟諍肯將她送進宮,恐怕是有些不耐了。
孟諍此人是大患,定要早日根除。
“既然如此,朕可以考慮此事,你先回吧。總之此事你無須再過問了,好好陪陪皇后。”他淡然道。
“是,西樓告退。”
走出朱弦宮的西樓,想着剛纔,心頭忽然涌現一種不安穩,卻說不清是爲什麼。
她一直蹙着眉頭,卻一時怎麼也想不清楚。
想起夏洛那張與夏陌相似的臉,和看琢磨不透的表情,那種奇特的感覺,便更是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