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百之臉色焦急,催促大夫,“母親雖說年紀大了,可她身體一直很好,這次突然病倒,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大夫正要開口之時,盧恭安也聞訊趕來,剛站穩在盧淨初身邊,便聽到大夫開了口。
“老夫人的症狀,實在不像是有病的樣子,也不曾有中毒的跡象,這突然昏倒究竟是因爲什麼,也實在是不好說啊。”大夫爲難道。
二夫人眉心一沉,“既不是病了,也沒中毒,那老夫人難道是平白無故的就暈了過去?總不能連個原因都沒有吧?”
大夫臉上爲難神色更重,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吞吐道:“倒也不是沒有原因,只是……像盧府這樣的高門大戶,實在是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啊。我看老夫人她不像是病,倒像是……倒像是中了什麼巫蠱邪術。”
盧元恆冷哼一聲,面色不善地斜睨一眼盧淨初,厭惡道:“什麼巫蠱邪術,我看是被晦氣的掃把星給衝撞到了纔是。”
盧恭安面色一沉,未曾開口,就已經半個身子穩穩擋在了盧淨初身前。
對於盧元恆這樣無理的話,盧百之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一樣,二夫人倒是裝模作樣地瞪了一眼盧元恆,又緊擰了眉開口道:“大夫,我們盧家向來乾乾淨淨,哪會有什麼巫蠱邪術,該不會是看錯了吧?”
“這,我也只是看着像罷了,雖說巫醫不分家,可在下從小拜師學的都是治病救人的,巫蠱邪術那些也只是略有耳聞,並不十分熟悉。老夫人這症狀,我怎麼看都像是……像是被人給施了邪術,用來借壽續命啊。”
借壽續命四個字一說出口,在場的人幾乎都齊齊打了個冷顫。
在天悠,巫醫不分家這句話倒是沒錯,只是就如同醫術和毒術,一個救人,一個害人一般,所流傳下來的巫術也分爲正邪兩派。
正派的巫術,大多是用在祭祀,祈雨,祝禱平安這些,只是些花樣子,並沒有什麼實際的影響,而邪術,則就大大不同了。
隨着掌權者的打壓,如今尚且懂得邪術的人已經不多了,說是鳳毛麟角都不爲過。更何況,在當今天悠,一旦發現有誰是擅長巫蠱邪術之人,哪怕是稍懂皮毛,也會立即被官府抓去處以極刑。唯獨行醫者,平時不可避免會涉獵一二,官府只有對待這些人才會睜隻眼閉隻眼。
因此,當衆人從大夫口中聽到這的時候,無一不後背發寒。
盧百之眉心已經徹底擰成了一團,“借壽續命是什麼意思?”
“我也並不十分懂,只是先前曾經在師父留下的醫術中看到過寥寥幾筆記載。凡是會用到借壽續命這個法子的人,幾乎都是體弱多病,或者乾脆就是自知命不久矣之人。這些人爲了延長自己的壽命,消除自己身上的病竈,就會向如同老夫人這樣健康長壽之人‘借壽’。”
“在借壽續命之後,借的人身體會一天好似一天,而被借的人,起初會無緣無故大病一場,之後便會一天比一天憔悴瘦弱,直到被借之人原本
該有的健康壽命全部轉移給借壽之人,那被借的這個人也就命不久矣了。”
“這法子當真狠毒。”盧幽珊擡起一雙美目,微蹙雙眉,“大夫是否看錯了,我們盧家世代清白,姑且不說我們這些堂堂正正的盧家人,就算只是個燒火丫頭,也個個都是清白的家世。像這樣惡毒的法子,絕不會存在於我們盧家的。”
“大小姐,這是或者不是,在下不是專攻巫術之人,也給不出什麼證據,方纔我所說的這些,也只是憑藉自己以往的經驗,姑且猜測罷了。”大夫道,“可爲了以防萬一,盧大人,您還是命人仔細搜一搜的好,尤其是要注意府裡以往體弱多病之人。”
盧元恆頓時目光斜了過來,一開口,話語裡便是滿滿的不善,“體弱多病,除了這個掃把星還有誰!?父親,我早就覺得不對了,這掃把星以往那麼多年,什麼時候如此關懷過老夫人!?”
“偏偏最近,她一日也不落的來給老夫人送起了什麼蓮子羹,不知道用了什麼花言巧語,將老夫人給哄騙住了,一時疏忽,這才讓她得了手!”
見矛頭又一次毫不遮掩地對準了自己,盧淨初微微凝眉,神色間卻不見半分膽怯,“身爲老夫人嫡出的孫女,我平日多來探望老夫人幾次也是錯了嗎?”
盧恭安更是面色一沉,“二弟,你擔心老夫人,這無可厚非,可你硬是要無憑無據便將罪名扣在淨初的頭上,實在有些過分了吧!”
盧淨初擡手,輕輕按了按盧恭安的手臂,面色平和地看向大夫,“只憑大夫您剛纔所說的,想要判斷到底是不是誰用了邪術,實在是困難。大夫您既然知道老夫人可能是被人給施了邪術,想必也會知道要如何準確判斷的法子纔是。”
被盧淨初的目光輕輕一掃,大夫冷不丁地便覺得心口一沉,說出的話險些打了個磕絆,不免隱隱氣虛了幾分,“有,自然是有的。這邪術需要用到一分爲二的兩個載體,或是分成兩半的玉環,或是撕成兩半的帕子之類。”
“其一要藏在被借壽的人枕下,其二,則要埋在借壽之人,夜裡睡覺時枕頭正對着的方向,用木匣子包了,埋在百步之內,足足埋夠七七四十九天。”
“枕下?”坐在老夫人牀邊的盧幽珊伸出手,在老夫人的枕下輕輕一劃,再攤開嫩白的掌心時,裡面便多了一樣物件,半隻隨處可見的普通梳子。
盧幽珊倒吸一口冷氣,面上的驚愕神色做的滴水不漏,以至於誰也沒有看得到從她眼底一閃而過的陰毒,她低呼一聲,“父親,母親,果真藏了一半的物件!難道……”
她半張着嘴,手裡託着那半把木梳,不敢置信地瞪着盧淨初,脣角卻微妙地勾起一絲殘忍冷笑,“不,絕不會是三妹妹,三妹妹她雖然自小體弱多病,可她、她……”
她的眼神充滿了無辜與難以置信,又像是急切地要爲她這三妹妹站出來辯駁,卻又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好一副天真柔軟的表情,好一個善良溫柔的大小姐
,旁人看了她現在的模樣,只怕都要感嘆一句世間怎麼會有如此善良之人。可盧淨初卻只覺得心底一陣噁心,盧幽珊那看似柔美到了極致的雙眸,背後藏着的,可全都是要人命的毒針!
從盧幽珊口中說出的話,與其說是在爲了她這個三妹妹而解釋,倒不如說是又一次提醒了衆人,最有可能對老夫人做出了這種惡毒之事的人,就是她這體弱多病的三小姐盧淨初!
盧元恆冷哼一聲,神態居高臨下地望着盧淨初,“這種齷齪之事你都做得出,簡直是丟了盧家人的臉!來人啊!給我去搜淨竹院,好好挖開院子的土地,找出木匣以後連人一起送到官府處置!咱們盧家世代清白,可留不得這樣心思惡毒的女子!”
“誰也不準搜!”盧恭安喝了一聲,眉心壓低,低沉道,“尚且無憑無據,如何就能認定淨初就是始作俑者!?二話不說便要搜院子,二弟你真是好大的氣魄,難不成現在這盧家,是由你來當了麼!?”
盧恭安這一聲低喝,竟又是讓衆人微微一愣,先前他在盧家從來都是那幅溫吞的模樣,如今卻……有幾個老夫人房裡的老人,更是互相對視一眼,現在這大少爺,怎麼好像隱隱有了幾分老爺曾經的氣勢?
二夫人眼皮微微一沉,指甲輕輕掐了掐掌心,壓下了眼底的那一絲怒意,看來自己先前做的還是不夠,這對掃把星兄妹只不過是嚐到了一點甜頭,就開始不知天高地厚起來了!
也好……二夫人眼底慢慢浮起一抹狠毒的冷笑,反正今天他們兄妹就只有死路一條,現在就暫且讓他們猖狂片刻又如何?
輕咳一聲,二夫人再開口時,那抹狠毒神色已然消失不見,“恭安,二嬸知道你是覺得這麼做侮辱了淨初,可你也知道,凡是跟巫蠱邪術沾邊的人,那可都是殺頭的死罪啊。”
“今天在咱們盧家已經發現,的確是有人用了這邪術,現在你也看到了,大家都在懷疑淨初。二嬸也相信她是清白的,可口說無憑,單是我們相信有什麼用?”
“讓人挖開淨竹院的院子,不也是證明淨初清白的一種法子麼?二嬸相信淨初什麼也沒做,既然什麼也沒做,心裡自然也就不怕,既然不怕,又何必爲了爭一時之氣而阻擾下人搜院子呢?”
二夫人一邊柔聲說着,視線一邊看向了門口處,不等她的話音落地,便聽到四姨娘那尖細的嗓音從外面鑽了進來——“二夫人!三小姐她不是清白的!”
盧淨初擡起視線掃了一眼,那快步走進來的果真是四姨娘,四姨娘一邊嚷着,一手還拉着三姨娘。
一進來,四姨娘便紅了眼圈,一臉的憤慨:“二夫人,二老爺,妾身昨兒和三姨娘一起去探望三小姐,三姨娘她中間弄髒了衣裳,她去清理衣裳的時候,我無聊便走了幾步,碰巧就看到了她身邊的丫鬟,正把一隻怪里怪氣的木盒子埋進土裡!”
“那時我雖然好奇卻沒有多問,如今看來,三小姐她十有八九就是在做要害死老夫人的事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