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有些擔憂:“惜兒,你……”
顧流惜對她笑了笑:“墨弦,我很好。雖然不知道這到底是巧合,還是我……我真的還有親生父母,可我到底是有了絲安慰。對於當年在朔州的那些事,我心裡,其實一早就有些不甘。沒遇到你之前,我看着周邊那些過得清苦的小孩,即使吃不好,穿不暖,偶爾也會因着調皮被打罵,但是多數時候,父母還是很疼他們,儘量不讓他們忍飢挨凍。我總是很羨慕他們,也不明白,爲什麼我比他們乖,比他們勤快,那女人仍舊不給我好臉色,從來不肯將對弟弟的疼愛分與我,哪怕十分之一……”
聞墨弦聽地心裡擰着疼,想起當年看到她時的樣子,忍不住攬住了她,低聲不忍道:“惜兒,別說了,都過去了。”
顧流惜臉上仍是笑,捏了捏聞墨弦的手:“你別心疼啊,這些心思也只是在遇到你之前纔有的,遇到你之後,每天都很開心,哪裡有心思想那些。而且,都這麼多年了,我只是留着絲小齟齬,如今遇到白芷前輩,她雖語焉不詳,可我亦可以徹底解了這道心結。原不是我生就不詳,以至於父母不慈,有不如無。”
聞墨弦卻沒錯過她眼裡更深的苦澀,將人攬得更緊,蹭了蹭她的額頭:“傻姑娘,在我面前,還要故作釋然麼?我怎不懂你,這道結解了,怕是又添新的了吧。”
顧流惜欲要否定,可擡頭對上聞墨弦疼惜瞭然的眸子,卻終是點了點頭,滿臉澀然道:“我已經過了兩……十六年了,卻從未見過有人尋過我。墨弦,你說我是該慶幸,待我毫無疼惜的爹孃不是親生父母,還是該難過,我還有一對從未想過我的生身父母。”
顧流惜說不出什麼滋味,聞墨弦可以說彌補了她那段日子的所有傷痛,蘇家夫婦那短短一年多的疼愛,亦是讓她畢生難忘。可她心底深處何嘗不曾羨慕,何曾不不期待自己也有這樣一對父母。如今遇到白芷,她想着自己的父母,很可能真的不是那個樣子的,可她心裡亦是清楚,這更讓人覺得諷刺。上一世的二十多年裡,她從沒聽到有人尋過她,就連她回去找那女人時,她亦不曾有過異樣。也就是說,即使那對惡劣的男女因着不是她親身父母,才如此對她,那她自己的親生父母,也未必想要過她。
當然亦或者按白芷的反應,那可能是她孃親的女人,了無影蹤,若不是避而不見,那就是已然不在人世。無論是她有意拋棄,還是無奈託付給人,於顧流惜而言,都只是再添傷痛罷了。
聞墨弦抱着她,已然想到了這些,她輕輕鬆開她,溫聲道:“所以你?”
顧流惜看着她,恍惚道:“若是以前,無論是怎樣的結果,我都會去弄明白。可如今……墨弦,我什麼都不想管,無論我是真的還有父母,還是他們已經離開人世,我都不想去追究了,這終究是我們沒有緣分。我只想好好陪着你,陪你做完那些你想要完成的事,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好不好?”
這次她真是被聞墨弦嚇怕了,她不想再將心神分給那些事情reads;。說她冷血也好,無心也罷,重活一世,她只想一切以聞墨弦爲重。那些從未出現過在生命中的人,就當她從來不曉得。
清楚看到她眼裡的不安與痛苦,聞墨弦拍了拍她的背心,安撫道:“好,只要你想,我都會答應!你不願去想,不願去找,我便不去。你莫難過,你這樣,我心疼。”
顧流惜被她這般哄着,忍不住動容,也忍不住臉紅,忙從她懷裡離開。看着站在不遠處,很有眼力勁等她們的袁安等人,囁嚅道:“那……我們走吧。想來我對白芷前輩並沒有多大的幫助。”
聞墨弦笑了笑,低聲道:“好。”
袁安看到黏在一起的兩人終於好了,忙迎了上去:“顧姑娘,聞姑娘,您兩位可欲要在越州暫作休息?”
顧流惜顧慮聞墨弦的身子,忍不住問道:“要不休息一天吧,我去通知師姐她們先離開,我怕你的身子受不住。”
聞墨弦笑了笑:“我沒事,哪裡嬌弱到這地步了。”說完又對袁安溫言道:“這次來越州,多虧了袁統領了,這幾年你把越州的據點打理得很好,辛苦了。”
袁安一直礙於聞墨弦隱秘的身份,不敢太多與她交流,此時聽到聞墨弦的誇獎,想着眼前這人便是心昔閣衆人心裡的神祗,激動地臉都紅了,好好穩重的男子,竟是連連道:“不辛苦,不辛苦!”
看的顧流惜忍不住搖頭,兩人上了馬車,去越州城外和蘇若君她們匯合。
在馬車上顧流惜託着腮,目不轉睛地看着聞墨弦,臉上帶着絲調侃笑意。
聞墨弦原本一臉淡然的模樣,可被她看了許久,終是忍不住勾了勾脣:“作何這般看着我?”
顧流惜裝模作樣地搖了搖頭:“我呀,看你幾句話就讓袁安變成那副模樣,忍不住想看看,聞大閣主到底有什麼魅力,讓閣內那些人都對你死心塌地。”
聞墨弦嘴角弧度越發大,每當顧流惜想打趣她,便會叫她聞大閣主,而這個模樣的顧流惜破有幾分古靈精怪,惹得聞墨弦心裡癢癢的,故作好奇道:“哦?那顧姑娘看了這麼久,可看出來我有何魅力?”
顧流惜摸了摸下巴,笑着搖了搖頭:“沒有,只是長得漂亮些,心裡蔫壞了些。”
聞墨弦眼眸微眯:“是麼?”
她將尾音拉長,聲音帶着少有的危險氣息,讓顧流惜覺得心都被她那聲音震的一顫。隨後,聞墨弦卻是貼了過來,精緻漂亮的臉上,燦然綻放出一個清雅如蓮般的笑意。
顧流惜頓時有些呆愣,傻乎乎地看着近在眼前的眉眼,那清淺而帶着股幽香的溫熱氣息撫在她臉上,讓她那顆心臟徹底背棄了主人,兀自在那激烈地跳動。
接着耳邊那一貫清雅柔和的嗓音似乎染上了魅惑:“有多漂亮,可能入了顧姑娘的眼?”
顧流惜只覺得喉嚨發緊,怔怔道:“何止是入眼,是烙在神魂裡,上輩子,這輩子都忘不掉了。”
原本只是故意逗她,可看到顧流惜神色怔忡,原本澄澈靈動的眸子染上了遠不是這般年紀能有的繾綣深邃,聞墨弦一時間也被吸了進去。明明是無限深情溫柔,可聞墨弦偏偏覺得那眼神讓她心顫的同時,更是生出一絲痠疼,不猛烈,卻絲絲縷縷,讓她無法忽略。就好像她們真的相遇了不只一輩子,心動的同時,忍不住心痛。
不知這般陷入對方的眼神中多久,直到最後,兩人之間再沒了一絲縫隙,脣齒間交互纏綿。
心裡那股無法言喻的複雜情絲,促使着兩人不斷糾纏,比之以往的溫柔羞怯,多了股痛楚,多了絲莫名急切reads;。
聞墨弦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是陡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急躁,她不喜歡在顧流惜眼裡看到的那抹情緒,可她又看不明白,也不曉得爲何難過。以至於往日溫柔如水般的她,動作也透着一股霸道,雖然依舊體貼,卻多了強勢急切,逼得顧流惜只能靠着她,環着她纖細的腰身。
顧流惜身子發軟全靠聞墨弦支撐,而聞墨弦身體也並未好全,情緒波動下更是有些不適,最後被顧流惜帶着直接倒在了車內鋪好的軟墊上。
被這麼一驚,聞墨弦終是從那種突如其來的情緒中回過神,她低頭看着被自己壓在身下的顧流惜。
身下的人眼神迷夢,彷彿氤氳了一層水霧,雙頰透着粉嫩的殷紅,脣瓣由於方纔的糾纏晶瑩紅潤,有些紅腫,此時微微喘息着凝視自己,眼角還有些水跡。
聞墨弦之前原本是有些心襟搖曳,可看到顧流惜的眼淚,瞬間陷入懊惱。她臉色又紅又白,忙伸手給顧流惜拂去眼角的淚:“惜兒,惜兒,我……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莫哭,你莫哭!”
顧流惜原本酡紅的臉頓時更紅了,看着還趴在她身上的聞墨弦,忙轉過頭不吭聲。
聞墨弦素來淡然精明,可如今對象是顧流惜,又是這種狀況下,居然一下傻了,以爲顧流惜真難過了,一急,頓時捂着嘴咳了起來。
嚇得顧流惜撐起身子,將聞墨弦扶起來給她順背。她急得不行,也顧不得羞恥,急忙開口:“我沒哭,也沒難過!”
聞墨弦止了咳,低聲道:“可你眼淚都……我不曉得怎麼了,就是控制不住,我……”
顧流惜心下無奈,低着頭囁嚅道:“我也忍不住,我不是哭,也不難受,其實挺……挺”後面那個喜歡,她着實說不出口。心裡忍不住埋怨聞墨弦,看起來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麼突然就傻了起來。
不過再怎麼傻,聞墨弦就是聞墨弦,從那種混亂狀態中恢復過來的她,頓時就明白了顧流惜後面的意思,臉上有些紅,嘴角的弧度卻怎麼也壓不住,眼睛一直盯着顧流惜。
眼見她緩了過來,又換了那看似溫潤,實則蔫壞的模樣,顧流惜眼觀鼻鼻觀心,安靜坐在一旁,再不說話,兀自捏着衣角。
兩人一路相看無言,不過沉浸在這甜蜜而詭異的尷尬中,倒是暫且忘了方纔的失控。
只是惹得與她們匯合的蘇若君幾人,一臉莫名其妙,說是吵架了,怎麼看怎麼透着絲膩歪。可是沒吵架,又一句話不說,都不正面看人?
幸好兩人很快恢復了正常,一路上顧流惜依舊是鞍前馬後,事無鉅細地照顧聞墨弦,其他人也都習以爲常,但蘇若君的神色卻一直不好,到讓聞墨弦有些擔心。
等到一行人回到了蘇州,蘇彥簡直喜極而泣,看到聞墨弦精神狀態好了許多,顧流惜也安然無恙,他一顆操碎了的心終於落地了。不斷向聞墨弦吐苦水,惹得幾人暗翻白眼,一個男人跟小媳婦似得。
聞墨弦笑得溫和:“這陣子辛苦你了,把他們傳來的信都整理一下,給我送過來。你專心忙你的生意吧,快年底了,你也有的忙了。”
蘇彥訴苦歸訴苦可也怕聞墨弦太操勞,忙道:“主子,沒事,你纔剛回來,先休息吧,這邊我先處理。”
聞墨弦搖了搖頭,平穩的神色透着絲冷意:“我沒事,莫擔心。即使你們不說,我也猜的到。落霞樓去勢未對心昔閣怕是恨之入骨,再加上冥幽教最近動作不斷,相必這看似平和的武林,馬上就要風起雲涌了。”
隨後她眉眼微挑,笑意不及眼底:“既然都坐不住了,那便看誰動得快,準,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