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醒時,俞真真的背上已是冷涔涔的一片。
她坐了起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了看天色,仍然是黑的,再看了看手機,才兩點多鐘。手機上的短信標誌在閃爍着,也許又是什麼信息臺的吧。俞真真想,因爲睡覺前她看過手機,沒有短信。而她所認識的人,好像沒有深更半夜會給她發短信的那種人。
俞真真順手點開,卻發覺發信人是夜。
上面寫着,他有事先走了。
這還是第一次收到夜的短信呢!大約不想吵醒她吧。
俞真真推開自己的房門,開了燈,果然,人已經不在了,被子倒是還有些餘溫,顯然走了也沒有多久。俞真真走到窗前,朝外看去。
沒有看到夜的影子,卻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還有一個熟悉的人影,倚在車旁,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了。俞真真只覺得心裡的疼痛又一陣一陣地涌上,低低地嘆了一聲,這人!
又是何苦呢?
刺耳地鈴聲響起,俞真真拿出手機,一連串的數字,沒有姓名。
但,她知道,是他!
俞真真毫不猶豫地掛斷了。
旋即,又響了起來。
這一次,卻是短信。
俞真真打開來一看。
“接電話,要不然,我就一直打,打到你接爲止。”
這個人,連這種無賴的招數都使了。剛剛看完,鈴聲果然又響了起來。
俞真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接了起來。
“喂。”
“我的婚期已經定下來了,今年的七月七日。”
詹子寒的聲音聽起來比平常的聲音略微低啞一些,看來,又喝酒了。俞真真微微皺眉,“哦”地應了一聲。
“不說聲恭喜嗎?”
詹子寒聽到俞真真的語氣就一把火不知打哪裡燒了上來,嘲諷地道。卻聽俞真真依舊柔和的聲音傳了過來。
“恭喜。”
“你真的就只有這一句話要說嗎?”
詹子寒將手裡的煙扔在地上,用腳死死地踩着,扭了幾扭,總算制止住了自己想將那個女人的脖子扭斷的慾望。
“嗯,還有,以後別再來了,祝你幸福。”
“你!”詹子寒氣結。賭氣道。
“不,我一定不會幸福的。我會一輩子只想着你,只念着你,所以,一輩子都不會幸福的。”
俞真真沒有想到詹子寒這樣的人也會說這樣賭氣的話,不禁又好氣又好笑。詹子寒自己說完也不由懊惱不已,自暴自棄地道。
“真沒有想到,我竟然也有說這樣幼稚的話的一天。”
俞真真的心中一軟,聲音不再淡然,溫柔了許多。
“知道幼稚就好,不要再這樣了,這樣抓着我不放,你自己又會好受多少?蔚學長每回來見我,眼睛都不敢直視我,頭都快擡不起來了,你啊,這樣對朋友,小心真的一個朋友也沒有了,那也是你自己找的。”
“藍玉真,藍玉真。”
詹子寒重複地念着這個名字兩遍,帶着某種宣泄不出的情緒。然後問道。
“我們,真的就這樣完了嗎?”
俞真真心中酸楚,卻仍是應了一聲。
“嗯。”
“你真的能忘記我愛上別人嗎,那個夜?”
“嗯。”
雖然俞真真和夜並不是那種關係,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若是這樣能讓他不再出現的話,這樣也好。
“那我怎麼辦?如果我一直像現在這樣忘不掉你的話怎麼辦?如果我一直像現在這樣,喝多了的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想見你的時候,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又將車停在了你的樓下的時候,如果我一直一直這樣的話,我該怎麼辦纔好?”
俞真真用手按住了胸口,只覺得抽痛得厲害。
本來以爲忘記一個人並不太難,這種事,她已經做過了很多次,十分熟練了。這一次,應該也不會太難纔是,也以爲自己已經做到了。然而,當這個人就近在咫尺時,才發覺,這一次,比自己所想的,只怕會困難許多。
這個男人,爲什麼這麼卑鄙?
而自己的心,卻又爲什麼到了現在仍然會爲這樣一個男人疼痛不已呢?
俞真真想說:“那是你的事。”
然而,張了張口,到底沒有說出來。最後,只是無言。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許久,誰都沒有再開口。
最後,詹子寒先掛了電話,開着車離開了,他注視着前方的路的容顏滿是苦澀,卻又夾雜着一些甜蜜,詹子寒知道這樣的做法十分混蛋,知道是一個男人,甚至是一個人的話,都不應該到了這個時候還拉着所愛的女人一起受折磨,真的愛一個人的話,也許應該像那個女人所做的那樣,覺得給不了他幸福,便索性放開他的手。
可是,他詹子寒不是她,他做不到,即使是這樣混蛋的行爲,他也絕對不要放開她。她的身體在哪裡,和誰在一起,他管不着,因爲他不能將自己的身體給她;可她的心,絕對要屬於他。不給任何人搶走,因爲,他的心也只給了她。
這,也算是一種公平交易不是嗎?
他用他的心,換了她的心。
他若是心在地獄,那他所愛的人也得陪着他受折磨,就算這個折磨有一輩子那麼長,那也絕對不允許丟下他一個人。
他詹子寒本來就不是一個善良的人,所以,怪只怪,她不該招惹上了他。讓他這樣的人動了心,一切,都是她自找的,而他,絕對不會心軟。因爲,若是心軟的話,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曾經給了他的心交給別人,唯有這個,他絕不允許。
詹子寒走後,俞真真握着手機怔怔地吹了一會兒風,直到打了個噴嚏這才關了窗,窩回了牀上,閉上了眼睛。
她不斷地深呼吸,讓自己什麼也不要想,想再找回原來的平靜。
然而,心卻不知爲何,不聽使喚,似乎有什麼東西紮在上面,不是劇痛,卻是隱隱發痛,一陣又一陣,停不下來。
若是那個人更可惡一點就好了,可記憶裡,卻盡是他的好處。
若是那個人再卑鄙一點就好了,可他連自己的卑鄙都不屑於隱藏,卑鄙得都坦坦蕩蕩。
若是那個人再無情一點就好了,你即無情我便休,可他卻偏又不能絕情到底。
……
明明知道這個人打的是什麼主意,明明知道只有忘記才能解脫,然而,那個人卻壓上了他的心,用他的痛苦換她的不求解脫。
這個題,答案並不難,她知,他亦知。
只是,她,真的能做到嗎?
俞真真也不知道。但是,她一定得努力做到才行,好不容易能夠重來的生命,絕對不是爲了一份無望的愛而痛苦糾纏而生的,躲不開的糾葛,那就只有用盡一切力量去戰鬥了。詹子寒,就讓我們來看看吧,究竟是你能讓我心痛持續的時間久,還是我忘記心痛的時間更快?
雖然是下了決心,可人的心若是能隨着腦袋隨意改變就好了。若是可以,只怕詹子寒也不會再出現在俞真真的面前了吧?
所以,第二天,俞真真起牀做早餐的時候,仍然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哈欠,心裡打算一會兒吃完了,再睡一個回籠覺。
不過,人這種東西也是奇怪。
心裡再不怎麼好過,肚子卻是一樣會餓的。
而吃飽了飯,心情也就好多了。
俞真真又小睡了一會兒,就爬起來,到處洗洗刷刷,忙個不停,還調了綜藝臺出來看,跟着笑了好幾回,然後,又逗小狗玩了一會兒,餵它吃東西。俞真真也沒有什麼養寵物的經驗,以前的生活,沒有那樣悠閒的日子。
於是,她在網上查資料,看養狗得注意些什麼,據說,得每天帶狗出去遛遛才行,於是,俞真真便照網上的教導給小狗套上項圈,這一是爲了不丟失小狗,二是爲了小狗的安全。前幾天都是夜帶它出去的,以夜的身手,自然是不怕它丟的。但,俞真真對自己可沒有那麼足的信心。
但是,套上項圈的小狗又叫又跳,還不停地用爪子去抓項圈,看着俞真真的眼睛裡更加滿是指控,彷彿俞真真虐待它似的。俞真真的心一軟,只得給它取了,所以,帶它出門的計劃也取消了。
而另外一件事,就是俞真真在地上瞧見狗便便,不由頭疼不已。俞真真清掃狗便便的時候忍不住打了小狗的頭一下,罵它不乖,換來小狗無辜的眼神。俞真真打完也覺得好笑,它只是小狗,能懂什麼啊。
看來,這養小狗,好像真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啊。話說,前幾天似乎小狗都沒有在屋子裡便便啊,爲什麼今天就在屋子裡便便了呢?難道是夜做了什麼?俞真真想着下次見到夜的時候得問問他,要不然,便便在屋子裡可真是一大問題。不說別人,俞真真都想皺眉頭了。
俞真真正蹲在小狗面前與它溝通時,門鈴聲響了。
俞真真一看監視器,是曾經在夜那裡見過的那一男一女中的男子,名字沒有聽夜說過,俞真真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卻不知怎麼會到這裡來。
於是,俞真真按了開鎖鍵,請他進來說話,華卻說不用了。
他是來接俞真真去見伊琳小姐的。
俞真真心想那應該就是那個少女的名字了。
半個小時之後,俞真真坐在了茶室裡,對面坐的,就是伊琳。而華,則坐在伊琳的旁邊,並沒有離開。
伊琳的第一句話,就非常地單刀直入。
“你要怎麼樣才肯離開夜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