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芙坐着丹尼爾的單車走遠了。
臨走前,抱着丹尼爾的腰,對向晚晴露出了示威式的笑容。向晚晴不覺失笑,真是個可愛的孩子。
這麼想着的向晚晴不覺想起丹尼爾剛纔說自己的話。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
真的很老嗎?
這張臉明明還挺年輕的,可爲什麼看鎮上這些年輕人總像是看孩子一般的感覺呢?帶着幾分縱容。
她不由有些擔心起來。
詹子寒他是不是也覺得自己很沒趣呢?
或者,該買本笑話書看看了。鎮上的書店別的書比較缺乏,這種書卻還是不少的。向晚晴決定培養一下自己的幽默細胞,雖然不知道這種細胞究竟能不能培養得起來。
秋風一吹,向晚晴忍不住又咳嗽了兩聲,身上也有些冷。
衣服穿少了嗎?
向晚晴想着,明天得再穿多一些纔好。
“晴,來了就快進來幫忙。”
詹妮在裡看到了呆站在外頭的向晚晴,大聲喊道。
“好。”
向晚晴應了一聲,趕緊推門進去。診所裡滿滿的都是人,連向來穿着輪滑飛來飛去的珍妮都不得不腳踏實地了。戴維醫門的辦公室前坐滿了人,詹妮現在也不當護士了,接過了抓藥工作。這種事情,一向是由戴維親自來的。他喜歡將藥房裡整理得整整齊齊的,一絲不亂。而詹妮自然也樂得少了一份工作。不過,現在戴維顯然連抓藥的時間也沒有了。
珍妮一見向晚晴進來。如見救兵。
一把抓住她,將她拖到浴室前,一臉慎重。
“等會兒人出來了,仔細檢查乾淨。知道了嗎?衣服、頭髮、鬍子,一點兒也不能放過,還有……”
這個交代十分奇怪。
不過,已經在這兒呆了一段時間的向晚晴卻一點兒也不奇怪。
對於戴維的過度潔癖向晚晴已經見識過了。
尤記得她第一天來上班的時候,是提早了大約一刻鐘前來的。當時,詹妮告訴她,下次的話,請至少提前一個小時過來進行清掃。當時,向晚晴忍不住瞪大了眼,這麼個小診所,病房也就那麼幾個,用得着一個小時來清掃嗎?偶爾一次的大掃除她還可以理解,可天天,是不是太誇張了?
不過,很快,向晚晴就發現,這絕對不誇張。
因爲,戴維仔細到連角落裡掉了一塊不到指甲蓋大小的碎紙片都能發現。而若是他發現他的辦公室裡有灰塵或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那就糟了。曾經因爲一隻不小心誤闖進來的小老鼠,診所歇業,將老鼠趕走、殺菌、消毒,足足忙活了一個星期。事實上,戴維沒有將這些進來的看起來髒兮兮的落難者趕走,還將浴室給他使用,並且,本人沒有逃走,還呆在這裡老老實實地給這些落難者看病,光這,就已經讓向晚晴覺得不可思議了。後來,和詹妮、珍妮一起吃飯時向晚晴十分感動地說起此事,覺得戴維不愧爲醫生,果然在關鍵時候還是很靠得住的,非常有醫生的職業道德,並且,在心裡爲自己對戴維的不好臆測而有些慚愧的時候,詹妮用一幅看白癡的眼光看着向晚晴,語重心長地說。
“孩子,你實在太天真了。”
詹妮的話向來是不喜歡說長的,說了這一句,就沒有下一句了。
不過,自有話癆珍妮在旁邊加以補充、說明。在經過珍妮的努力之後,向晚晴這才知道,原來不是自己把戴維醫生想錯了。曾經,戴維一見診所裡來了這麼多病毒攜帶體,立馬從診所逃回了家,對詹妮說,不將這些人驅離診所,並且消毒一個月,他絕對不要上班。不過,對待戴維的任性,詹妮自有妙招,她立馬打電話給比莉,說明了這一情況。於是,不到十分鐘,戴維就被比莉叫人押送到了診所,戴維當時好像要踏入地獄的表情,在珍妮的生動模仿下,向晚晴忍不住笑出了聲。隨後又有些慚愧,這個,拿別人的短處來笑實在有些不太好,不過,戴維醫生用一張嚴肅的面孔,做些奇怪的動作時,這笑果比一般搞笑的人還好笑,向晚晴忍了一下,實在是沒有忍住,珍妮則嘲笑起老闆時,不遺餘力。用她的話來說,她至今還待在這個破診所裡,沒有離開,實在是因爲嘲笑老闆的樂趣可不是在哪裡都能找到的。詹妮笑得比她們兩個更大聲。向晚晴覺得,珍妮應該是錯了。詹妮跟着戴維絕對不是因爲愛上了戴維,八成是爲了隨時看他緊張兮兮的模樣取樂。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爲什麼有時候,向晚晴明明將桌子都打掃乾淨了,上面絕對不可能有一點兒不乾淨,爲什麼戴維上班的時候會發覺桌上有一隻蚊子的屍體呢?而在那之前,似乎只有詹妮進去過戴維的辦公室。向晚晴笑着笑着,忍不住又咳嗽了起來。這回,不是幾聲,而是連咳了好幾聲。詹妮摸了摸她的額頭,溫度比正常體溫高些。
“還是讓戴維給你看看吧掛一針會好得快些。”
詹妮皺着眉頭,有些擔心地道。
“感冒而已。”
向晚晴笑着道。
“我已經吃過藥了,過幾天就會好的。”
本來鎮上最近生病的人就特別多,尤其是孩子。診所裡儲存的藥都用得差不多了,剩餘的並不多。又突然來了這麼多落難者,長期的飢餓和疲勞,這些人多多少少都帶着些病,有些人還病得不輕。藥還是留給這些人比較好。自己只是感冒而已,又吃了藥,過幾天就會好的病,還是留給需要的人吧。
詹妮也覺得向晚晴的感冒算不上太嚴重,因此也沒有堅持,只叮囑她多喝水,早點休息。若是平常,詹妮會放向晚晴的假,生病的人就算帶了口罩,對患者也不太好。不過,這些天實在太忙了,光靠她和珍妮實在忙不過來,向晚晴雖然對當護士興趣不大,不過,她做什麼都都很用心,進了診所本來是做清潔工作,可詹妮、珍妮她們打發她做什麼事,也從不推辭,因此,學了不少東西,現在,已經稱得上是個合格的護士了,能頂不少用,實在少不了她。這種程度的感冒,也不算什麼大事,因此,詹妮也只是提點了她幾句就算了。
向晚晴對自己的身體學是比較注意的,回去之後,還煮了薑湯喝了,第二天出去的時候又加上了厚外套,可以算是全副武裝了。惹得詹妮、珍妮兩個笑話不已。一直取笑她爲北極熊,接下來,又是忙碌的一天了。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場景。
即使閉上眼睛,多芙也知道現在到了哪裡。風裡帶來一陣美妙的香氣,是盧旺太太又在烤餅乾了。以前,她經常將自己烤的餅乾給鎮上的孩子們吃的,她喜歡孩子們,總是樂意用自己的好手藝滿足孩子們的胃口,看到他們的笑容,比自己吃了還開心。多芙小時候就經常是她院子裡的常客,肯恩、丹尼爾自認爲自己是男子漢,爲了顯示他們男子漢的作風,總是裝作對餅乾不屑一顧的模樣,不過,每次多芙不注意的時候,就會發覺口袋裡的餅乾數量急劇減少。而肯恩、丹尼爾的嘴角還有着沒有擦乾淨的餅乾屑。不過,最近,這熟悉的香氣飄起來的日子越來越少了,或許,有一日會消失也說不定。
很多事都在變。
多芙知道,他們不會一直停留在小時候。
可是,她曾經以爲,不管這世界怎麼變化,人們怎麼變化,只有他們四個的情誼,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
但是,現在就連個熟悉無比的人,也變得有些陌生了起來。
剛纔和晴那樣笑着的人是如此地陌生。以前,丹尼爾只會用自行車載自己一個,也只會自己這樣親密,這一切,都是屬於自己的。
自己哭泣的時候,丹尼爾會不惜伴成小丑,只爲了逗自己笑;
自己高興的時候,他比自己還要高興;
……
不論什麼時候,丹尼爾總是在自己身邊的。
多芙沒有辦法想像有一天,丹尼爾竟然會不在。
但剛纔的丹尼爾,好陌生。
陌生到,多芙有一種即將失去他的感覺。
這樣的恐慌,讓多芙十分害怕,害怕得不得了。
“壞蛋”
多芙突然發瘋似地用力地捶着丹尼爾的胸膛,毫不留情。她也是個運動好手。這力道可不輕,丹尼爾本來好好地在騎車,給她這麼一亂來,車差點兒撞到旁別的電線杆,他嚇出了一身汗,將車停好之後,他回過,不悅地道。
“你幹什麼?”
“壞蛋”
多芙重複道,看到丹尼爾這樣子,她打得越發地用力,叫你生氣,叫你竟然對我生氣,丹尼爾左躲右閃,無奈仍然被多芙屢屢得逞。光是打着,多芙還萬有不足,她猛地張開嘴,一口對着丹尼爾的肩膀,咬了下去,狠狠地,毫不留情地,血跡很快滲透了白色的球衣。丹尼爾痛呼一聲,甩開了多芙,這一回,他真的生氣了。他將多芙從自行車上拉了下來。
“要發瘋你自己發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