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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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晨光熹微, 楚歲與錢煙來到府上不過三日,那些原本以爲會見到的人一概都沒有見到,就在楚歲以爲錢煙估摸從此就被困在此地時, 蕭悠悠登門而來。

日光正好, 時間也捏的恰好, 正是百官上朝之時, 哪怕她刻意爲難錢煙, 宴九也是無法從朝中趕來。

楚歲竟不知道,不過一年時間,蕭悠悠的腦子忽然就有了, 真叫人吃驚。

紅衣女子踩着清晨的日光手執馬鞭踱步而來,停在門口, 向裡面張望。

楚歲尚且不明白她這是做什麼, 就聽見她說:“我原以爲該是一個怎麼樣妙人才能迷住他的心魂, 叫他神魂顛倒,一刻也不能等就將人引進門來。”

這話說的帶了幾分癡怨, 楚歲一聽便知在她離去的這一年多裡,蕭悠悠並沒有拿下宴九。

當真好笑,若是她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的楚歲,定要好生嘲笑蕭悠悠一番,但現在她只想趕緊躲起來, 免得被人發現她如此模樣。

錢煙坐在小居中, 纔剛剛洗漱完畢, 還沒等來外界前來的侍奉, 就聽見一道陌生癡怨的聲音, 心裡不明所以,不過她這人通透無比, 只聽來人說的話便知道是做什麼的。

她心裡不曾有過宴九,也不知道來人是何人,所以沒有多少感知,只是禮貌的微笑:“姑娘可是找我?”

她面對莫須有的情敵,都是一副溫柔的模樣,叫人好生沒有脾氣,但是楚歲深知蕭悠悠是個怎麼樣的人,她素來便是順着杆子往上爬的人,她此番前來遇見若是一個脾氣和她一樣暴躁的,那麼手裡的馬鞭便可大發神威,若是遇見的是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姐,那她手裡的馬鞭便可以狐假虎威先來一番恐嚇,但是她估計也沒有想到自己找茬的姑娘竟是這般模樣,瞧着軟硬不吃,還頗爲溫和。

這樣她就只有順着杆子往上爬,順勢留了下來。

果然不出意料,蕭悠悠輕笑一聲,就將馬鞭唰的一聲扔到了茶几上,落的啪的一聲,清晨的日光漸漸明亮,照進窗格里浮起人影幾分。

外面鳥叫之聲清脆醒腦,錢煙如同仕女圖中的美人一般,微微斜靠在木椅上,一雙含情目黯淡無光可面上的恬淡之色卻讓人賞心悅目。

錢煙只聽見一聲嗤笑,之後便沒有聲音,回想起昔日裡那些貴女小姐們的模樣,便覺得有些心煩,她朝着楚歲的方向看去,並不清楚大致的位置,卻依稀能夠感覺場中有幾人存在,她微微啓脣:“阿歲,過來。”

楚歲起身,埋着頭將錢煙扶起來,她的眼睛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錢老爺找人治不好,來了京城也找人治不好,好在宴九並不介意還安排了一處好位置,雖說目前爲止只是剛進門時匆匆見過一面,但也可以看的出來,宴九必是吩咐府中上下人等好生照料。

只不過在妥帖的照料,也抵不過來勢洶洶的大姑娘。

蕭悠悠擡腳步入居中,翻身上塌,單腿翹坐,端起一杯茶,茶水冒着絲絲的熱氣,她輕輕吸入鼻中,霎時感嘆了一番:“沒有想到,宴九竟如此大方,將這等好茶都送你了。”

她輕叩茶蓋,模樣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你可知道這茶是誰最愛喝嗎?”

楚歲目光挪到了那盞茶上,忽的心裡咯噔一下讓人覺得心中發澀。

總歸不至於吧!

她心裡默唸。

那茶總不會是自己喜歡喝的吧,她和錢煙來了幾日,不曾動過這裡的茶水之類,她死而復生最愛的便是白酒,日日粘口的也是自己釀的純釀,若說以前的愛好,人死入浮萍,早該忘了。

錢菸嘴角帶着笑意,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憋住:“不管誰愛喝,這茶反正是我不愛喝的,原想着姑娘找我或許有事,但是一聽您的話,便清楚姑娘大概不是那個愛喝這茶的人。”

她這句話楚歲是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出來的。

錢煙笑道:“想來,大人似乎不曾和姑娘有過什麼,不然姑娘也不會挑着這個時候前來,若是姑娘沒有其他的事情,就恕小女先行告退了。”

說完,錢煙就要離開。

這原本是她的屋子,她就這樣大大方方的讓給她人,也不在意倒是讓蕭悠悠脾氣一下子上來了。

“站住,誰允許你走了。”

錢煙腳步沒停,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讓楚歲心生佩服。

耳後傳來一道癘風,楚歲向後望去,就瞧見蕭悠悠拿起馬鞭二話不說的向錢煙甩去,若長的馬鞭像是有意識一般躲過楚歲直直向後,朝着錢煙擊去。

楚歲大驚,卻也無法制止,她手無縛雞之力,凡是皆靠智取,況且長大到如今也不曾有過誰和她交過手,因此遇見此番情況,她也只有如同莽夫一樣,衝上前去,將錢煙攬入懷中,硬生生的將馬鞭握在手裡。

馬鞭唰的一聲打在了楚歲的臉上,隔着一層紗布也能感知到明顯的疼痛,錢煙被突如其來的懷抱驚住,耳畔聽見唰的聲音,便能猜出幾分。

她摟着楚歲,急切問道:“你怎麼樣?”說着手就要扶上楚歲的臉,觸摸之下是細膩的紗布觸感。

“喲,身邊還跟着一個忠僕。”蕭悠悠從翻身下榻,手裡握着馬鞭一扯便讓楚歲鬆了手,至於臉上的一鞭泛着點點血絲,卻瞧着沒有什麼大礙,大概是馬鞭尾部的倒刺刮傷了,導致楚歲面上的紗布好生生的被撕下一塊。

“不若跟了我倒好。”

那肆意的聲音充斥耳畔,還不等楚歲說話,錢煙便將人拉到自己身後,厲聲說道:“姑娘也太放肆了,這裡是宴府不是你家中,我雖不知道姑娘是何人,但是這動不動就傷人的行爲到哪裡都是說不清楚的,還請姑娘稟明來意,不然我就喊人了。”

“喊人?”蕭悠悠輕笑,模樣很是囂張,像極了話本子裡的惡毒女人,她嬌媚的面容上出現憎惡的神色,目光停留在楚歲那露出一半的臉上:“你倒是喊一個給我看看。”

她走到錢煙跟前,根本不在乎自己欺負的是不是一個小瞎子,直接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厲聲說:“我告訴你,就是我把你在這裡打死,他宴九也不敢拿我怎麼樣!”

這話說的霸氣,但是楚歲卻看的出蕭悠悠這是色厲內荏,怕是她說的這番話起碼也要打個五成折扣。

楚歲想到這裡,輕笑了一下。

她倒是沒有想到蕭悠悠竟然在別人面前是這幅模樣。

聽見笑聲,蕭悠悠的視線看了過來, “你笑什麼,你跟着你這個主子呆在宴府裡還不知道能活多久,不若跟了我,還算是能保一命。”

“姑娘什麼意思?”清冷的聲音響起,這是楚歲死而復生後第一次與往日的友人談話,至於宴九,那不算。是仇人。

蕭悠悠拿着馬鞭,慢慢的旋轉,目光在兩人身上週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面前這個蒙着面紗的人像某人,這個想法讓她忽然展顏。

她問:“你叫什麼?”

楚歲倒退一步,躲過蕭悠悠另一隻伸過來的手,低着頭像是受到驚嚇一般。

這幅怯懦的模樣讓蕭悠悠心裡的那個想法消失,她心裡的那個人乃是九天高昂的鳳,便是那穹頂之上的蒼龍也別想讓她低頭,哪裡會是這幅模樣。

她心裡失落,卻不知道抱着什麼心理說:“你不是她,活不下去的,整個京城岌岌可危,哪裡是那麼好容得下外來人的。”

“宴九不會愛你的,我勸你趕緊走吧!”

鏤花的窗棱吹進了一陣冷風,吹散茶几上幾縷香菸,蕭悠悠說完這幾句話,目光微微閃動像是想到了什麼,鬆開了捏住錢煙的手。

錢煙猛的咳了兩聲,然後蹲下身子,目光憐憐像是泛起了淚光。

這番場景楚歲初次見,委實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不過作爲婢女而言,她只需要保護自己的主子就可以了。

於是她將錢煙扶起,輕步挪到門前,輕聲的說:“姑娘有心了,不過也多慮了。”說完,還沒等蕭悠悠明白意思,楚歲就快速扶着錢煙奪門而出,放聲大喊:“快來人啊!有人要害我們小姐。”

蕭悠悠一驚,連忙追出門,可還沒有等到她抓住這裡大呼小叫的婢女時,外面就衝進來幾人。

原來早在蕭悠悠衝進來的時候,外間的婢女就找了管家尋求幫忙,因此只要一等裡面發生什麼事情,只待第一時間便可以衝進來。

護衛們將楚歲和錢煙兩人團團圍住,將蕭悠悠攔在外圍,手拿棍棒也不進也不退,就這樣僵持。

蕭悠悠氣急卻也沒有做什麼事情,不過將手中馬鞭狠狠一甩,放下話來:“沒想到,今天倒是栽倒小丫頭手上,還居然是個醜丫頭。”

她看了眼被保護很好的錢煙,壓住心頭火,厲聲說:“我話就放在這裡,宴九在京城是被衆多人看中的,想要嫁給他的姑娘也數不甚數,若是你那一日想不開出去了,怕是整個京城想要打死你的人多的是,今日你躲過了我,明日就不知道是誰來上門要你的命,你若是識趣,早日解了婚約,保你一條命吧!”

說完這話,她將馬鞭對着護衛甩了一鞭,鞭子打在地上作響讓人聽了不由一抖。

可在擡頭便看見蕭悠悠離去的背影,紅的似火卻帶着疏離和憤怒。

也不知道她一身火氣又是找誰去撒氣。

楚歲心想,將懷裡的錢煙放了出來,瞧了瞧她脆弱而又堅強的模樣,便知道不需要自己多說什麼,她轉頭向四周的護衛道謝,然後帶着錢煙走到管家面前。

這個管家不曾見過,但是和和氣氣的像個好人。

楚歲行了一禮,開口詢問道:“不知宴大人何時回來?我家小姐千里迢迢過來,可不是爲了這些莫須有的人。”

管家看着是個好人,但是很少做好事,瞧着面前的兩個姑娘,一個醜的一個瞎的,就更加不願意多說什麼,只不過大人交代好生照料,這纔將兩人護的好好的。

他沉默一下,隨口說道:“方纔那人是蕭丞相府上的,和我家大人一向不太對付,小姐不必放在心上,還是進屋休息吧!此事等大人回來,我會同大人稟報的。小姐,請。”

至於楚歲剛剛的問話直接閉口不談,錢煙漠然,她拉了拉還想說什麼的楚歲,示意她就此退下。

便對着管家行了一禮,轉身回了自己的小居。

直到等到外面的人都撤了個乾淨,錢煙才悠悠然然的開口了:“阿歲,你是不是認識那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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